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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蘇荔在家裏幾乎看完了江灼夜所有的電影。

她發現了一個問題：江灼夜的21歲，是她人生的分水嶺。

江灼夜從小喜歡表演，大學學的就是表演系，卻是在一個不怎麽出名的表演學校。

21歲之前，江灼夜在一些電視劇裏面當過小配角，演技平平，只有一張青春的臉還算能看，名氣也很小。

可21歲那一年，江灼夜參演了一部商業電影，飾演女三號，結果在片子裏大放異彩，演技爆炸，碾壓一衆專業演員，大火特火。

這部電影之後，江灼夜馬上出演一部商業電影女一號，結果這部商業電影，創下了影史票房紀錄！

江灼夜在這部電影成功之後，迅速脫離了原來的經紀公司，出去自己開了工作室自立門戶，事業飛速發展，電影票房一部比一部更高，她自己也開始嘗試做制片人、導演等。

江灼夜并不單單只演商業電影，有一些立意好、劇情好的文藝片，她也會自降片酬出演，結果這些文藝片為她帶來了業內專業人士的交口稱贊。

蘇荔反複對比過後發現，21歲之前的江灼夜，和21歲之後的江灼夜，簡直就像兩個人！

一個人不可能在十分短暫的時間裏，在演技上獲得如此之大的突破，更不可能從氣質上變得如此翻天覆地！

21歲之前的江灼夜，滿臉的膠原蛋白，眼神和表情裏總帶着一種天真爛漫的感覺，笑起來像個傻白甜。

可21歲之後的江灼夜，神情之中再也沒有青春的天真了，反而有種沉澱過後的通透智慧，也從來不笑了，不管面對什麽樣的鏡頭，沒有人能逗她笑。

這也導致江灼夜很少參加綜藝，一個沒有笑容的明星，長得再美也不适合參加綜藝。

而且，江灼夜整個人爆火是從21歲開始的，各式各樣的訪談和直播也都是21歲之後，面對這些鏡頭，江灼夜絲毫沒有隐藏自己的真實性情，經常做出先翻攝像頭的事來。

蘇荔看來看去，總感覺很奇怪，江灼夜似乎在21歲那一年突然變成了成熟女性，有了屬于自己的獨特價值觀。

但再奇怪，蘇荔也沒有試圖揣測江灼夜的生活經歷，她知道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再說現在她已經把江灼夜當朋友了，就不太願意再去想象朋友的隐私了。

以後如果交往深入，蘇荔相信，現在這些疑惑都會被江灼夜自己一一揭開。

蘇荔在家休養的第三天，才接到了應非煙的電話，她直接按掉了。

應非煙又發來好幾段長長的短信，中心思想就是上次的事情都是意外，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是故意要為難蘇荔的，更不是用臨時标記要挾蘇荔……巴拉巴拉的，蘇荔看了只覺得諷刺，通通删掉了。

第五天，蘇荔又接到了應非煙發來的消息：我在你家樓下，如果你不出來見我，我就一直等。

蘇荔讓張媽到窗邊看了看，張媽滿臉感慨的回來說：

“應小姐真的站在我們家樓下，就在外面車道上。”

蘇荔心裏有一點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暗搓搓的快樂。

她不想出手去對付應非煙，是看在兩個人有多年的情分，自己也是真的愛過這個人，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

可這不代表她不想看見應非煙受懲罰。

況且只是在樓下站一站，這算什麽懲罰呢？蘇荔認為自己實在是寬宏大量。

她當作沒有這回事，照舊自己在房間裏畫漫畫。

她的連載漫畫已經積累了好幾十條，新來的粉絲也挺多的，也有一些線上漫畫平臺過來主動聯系，蘇荔已經挑選了一名編輯，幫助她在該平臺上發表內容。

目的并不是賺錢，蘇荔直接設置成了免費作品，加上一些商業運作，《病小姐的日常》人氣噌噌往上漲。

蘇荔望着更新後不停增加的評論數量，滿意的一笑，心想：這不比聽前女友忏悔有意義的多？

最近正在降溫，巧的是，這天晚上還下起了大雨，秋冬季節的雨一滴比一滴寒冷，打在臉上比冰椎還疼痛。

蘇荔并沒有在意，是吃晚飯的時候，張媽過來跟她說話：

“應小姐還在樓下站着呢……下雨了，我看她也沒有帶傘，整個人都淋成落湯雞了，咱們要不要給她送個傘啊？”

蘇荔吃着草莓，平淡的笑了：

“不用，一個頂級A，總不至于這麽脆弱，讓雨水洗洗腦子也挺好。”

張媽一臉震驚：

“三小姐，你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蘇荔謙虛的擺擺手：

“沒有沒有，不過是一點小小的進步。”

蘇荔吃完晚飯，看了一會兒書，又畫了一陣漫畫，困了就自己睡了，全程沒有到窗邊看一眼。

窗外雨聲嘩啦啦的響，樹和風一起，用枝葉演奏疾風驟雨的交響樂，整整響了一夜。

蘇荔半夜被窗外的大雨聲吵醒，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睡不着了。她本就神經比較衰弱，一旦醒來很難重新入睡，拿着手機滑來滑去，也沒什麽意思。

她點亮房間的燈，站起來，赤腳踩在地毯上，站到窗邊往外看去。

出乎她預料的，黑沉沉的大雨掩蓋之下，車道上竟然還真有一個人影。

蘇荔仔細看了兩眼，辨認出來，的确是應非煙本人。

應非煙低垂着腦袋站在大雨之中，随着風雨搖搖晃晃，一身白衣現在已經貼在身上，看起來就像暗夜中飄搖的鬼魂。

蘇荔在上面窗戶前，默默看了一會兒，拉好窗簾，躺回床上。

她沒想到應非煙在這種事上意外的有毅力。

蘇荔覺得有點煩亂，思來想去，給江灼夜發了個消息：【睡了嗎？】

發完又覺得自己像個傻子，這都淩晨三點了，江灼夜每天又要拍戲，那麽累怎麽可能沒睡？

蘇荔手指點在發出去的微信消息上，正打算撤回，忽然看見上方的名字變成了“正在輸入……”

很快有了回複：

【剛要睡，怎麽了？】

蘇荔這一瞬間，心裏湧出一股莫名的溫暖，原來這寒冷的雨夜裏，自己并不是獨自一個人。

樓底下那個淋雨的應非煙不算人。

蘇荔敲敲打打的發出一行消息：

【那個，應非煙今天下午到我家樓底下站着等我，現在還在淋雨……我心情有點複雜】

蘇荔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她總感覺，江灼夜應該會懂。

江灼夜很快回了一條語音。

溫柔低沉，聽起來那道柔美的聲音，像是在蘇荔枕邊：

“她願意就讓她站着吧，說到底她只是想道德綁架你，用傷害自己的方式，讓你感到愧疚。倒是你，這麽晚了還不睡？”

蘇荔覺得眼前的迷霧一下被揭開了，她剛才确實感覺有點愧疚，可江灼夜說的沒錯。

應非煙大半夜的淋雨，就是吃準了自己容易心軟，等着自己因為愧疚而原諒她，這說到底，不就是道德綁架嗎。

蘇荔明白過來以後，心裏那點愧疚也沒了，給江灼夜同樣回過去語音：

“你說的對，那我不管她了。我是半夜醒來睡不着，沒關系，我現在就睡。”

蘇荔放下手機關了燈，打算睡覺，手機上卻忽然冒出來一個語音通話請求。

蘇荔略微吓了一跳，看到江灼夜的頭像在閃，聯盟點開通話：

“喂？”

江灼夜：

“睡不着嗎？是下雨天，害怕了嗎？”

蘇荔笑了一聲：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這又沒有打雷，我不怕啦。”

江灼夜在那邊輕輕的笑了，笑聲通過手機聽筒傳過來，綿綿軟軟的：

“好~我明白了，小姑娘怕打雷。”

蘇荔：

“……哪有，我不怕的！”

江灼夜：

“下次打雷的時候，我陪你啊。”

蘇荔：

“不用啊，都說了我不怕。”

江灼夜：

“沒事……那今晚就當為下次打雷做演練了，我要想辦法哄你睡覺。”

蘇荔：

“……感覺你的思維有點跳躍？”

江灼夜：

“你不是睡不着嗎？我剛好有一些哄睡秘籍，你不想試試看嗎？”

蘇荔總覺得跟江灼夜這樣半夜打電話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奇怪，可能別人跟朋友也會半夜打電話吧……還是自己社交經驗太少！

她無話可說，只好答應：

“那……那行吧，你試試看。”

江灼夜那邊清了清嗓子，忽然聲音一變，變得字正腔圓，帶點哄孩子一般的抑揚頓挫感：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她生活在富麗的城堡裏。她的嘴唇像血一樣紅，皮膚像雪一樣白，頭發像烏木一樣黑……”

蘇荔聽着聽着就笑了出來：

“怎麽講起白雪公主了啊，我覺得有點搞笑，這個可能睡不着哎！”

江灼夜又清清嗓子，換了一種清脆的童音，開始吟唱：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誇我好寶寶……”

蘇荔本想繼續反駁，但不知為什麽，她又舍不得打斷。

江灼夜裝成清脆的童音時，唱歌的語氣都帶着一點笑意，普普通通的搖籃曲，被唱的溫情極了。

蘇荔從來沒想過搖籃曲居然會這麽好聽，或許大明星都是全能的吧，随便唱首歌也比普通人唱的好聽多了。

一曲搖籃曲唱完，蘇荔還有點意猶未盡：

“還有嗎？”

江灼夜用清脆的童音說：

“小姐姐還想聽什麽呀，可以點歌哦，我來給你唱！”

蘇荔想了又想：

“那唱一首你自己最喜歡的歌呗。”

江灼夜那邊聲音沉了下來，半晌才說：

“我沒有最喜歡的歌。”

蘇荔奇怪的“哎”了一聲，還想再問問，就被江灼夜笑着打斷：

“重點是要哄你睡覺，要不我來講講小木偶匹諾曹的故事吧？”

蘇荔愣愣的答應了。

江灼夜就開始用字正腔圓的兒童臺女主持聲調，講起匹諾曹的故事：

“小鎮上住着一位做玩具的老爺爺……”

蘇荔聽着聽着，眼皮就沉重起來，睡着了。

聽到電話對面逐漸悠長的呼吸聲，江灼夜叫了兩聲蘇荔的名字，沒人回答，就挂斷了電話。

而大雨傾盆的窗外，應非煙暈倒在地，對屋內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