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荔枝

荔枝

黎之之沒有食欲，喝了幾口水又睡下，一睜眼江焰竟還在床邊坐着。

這個男人不虧是從軍營裏歷練出來的，就連守夜都坐得筆直，仿佛椅背後面有針。

“江焰。”黎之之輕喚他一聲，掙紮着坐起身。

江焰“噌”的站起來，面容緊張，“哪裏不舒服？”

黎之之搖搖頭，揉揉朦胧的睡眼，“現在幾點了？”

“零點十八。”

黎之之打了個哈欠，“這麽晚了，我以為你都睡了。”

“守着小禾習慣了。”

聽着都心酸。

黎之之安慰道：“我這點小病，不用你守夜。”

江焰端坐着堅持說道：“是我造成的。”

“行吧。”

黎之之往床邊挪了挪，一把拉住江焰的手，“那我就這麽睡。”

江焰的手掌大而暖，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指肚和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微硬略糙，那是經過軍營刻苦訓練給予他的“軍功章”，給人無盡的安全感。

黎之之的手小而軟，好似無骨，江焰輕而易舉的就完全包裹住。女孩皮膚白皙細膩，觸碰着就像是牛奶般絲滑，這種觸感令他上瘾又畏怯，一瞬間他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手部。

想甩開卻做不到，江焰只能認自己的手越來越僵硬，姿勢越來越畸形。

黎之之看着江焰別扭的姿勢，挑出一絲暧昧的笑，又勾起手指輕撓他掌心，用唇語吐氣：“晚安。”

江焰只覺得掌心有細微電流，然後經過手臂流向全身後逐漸增強，渾身都變得酥酥麻麻。似乎黎之之輕撓一下是微不足道的蝴蝶振翅，随後在他的身體裏起了一場風暴。

江焰聲色平靜的說：“我去沙發上睡。”

他霍得起身離開，卻被椅子絆了一下，鬧出不小的動靜。

黎之之望着他歪歪扭扭的身影，憋笑難忍。

熄了燈，室內一片漆黑，黎之之用遙控器将窗簾拉開，窗外的月光灑進一片清輝。

重回安靜，外面的蟲鳴似是對深夜訴說心事，也勾起了黎之之的心緒。

她翻個身面向沙發，小聲試探：“江焰，睡了麽？”

“還沒。”

“問你個事呗。”

“嗯。”

黎之之略一沉思，問道：“你那個黑曜石蛇形的領帶夾挺好看，哪個牌子的？”

“不知道，別人送的。”

雖然已經猜到，現在離确認更進一步，黎之之還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誰送的，有印象嗎？”

江焰陷入回憶，過了一會兒，才帶着一絲不确定說道：“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個小姑娘送的。”

越來越對的上了，黎之之興奮地呼吸都變得急促，循循善誘：“她為什麽送你？”

這次江焰很快回答：“應該是我幫了她，但沒什麽印象了。”

無所謂了，已經破案。

黎之之心情愉悅的打趣江焰：“你這異性緣一直挺強大呀，連小女孩都不放過。”

果然又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聽江焰問道：“黎之之，你好了？”

的确好多了，但黎之之不承認，悶聲道：“沒有。”

然後就聽到江焰如老父親一般嚴正說道：“那還不快睡覺。”

黎之之：“... ...”

很快，江焰均勻深沉的呼吸聲響起在漫漫夜色中，黎之之忽然就失眠了。

這可是江焰第一次留宿并在自己房間裏過夜！

後知後覺的興奮感令黎之之想尖叫兩聲，她好想看看江焰的睡顏，看看這個男人是不是睡覺的時候都一板一眼。

這樣的想法催促着黎之之偷摸下床，甚至連鞋都沒穿，蹑手蹑腳的向沙發靠近。

她抱膝蹲下，借着月光觀察江焰，男人的睡容平和松弛，絲毫沒有清醒時的嚴肅。額前的碎發松軟，濃密的睫毛似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閉，還能聽見細微的輕呼聲... ...

黎之之覺得周圍都靜谧起來，與他同頻呼吸着，渾身都覺得松軟舒服。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沿着江焰的鼻梁緩緩滑下... ...

這時，江焰竟睜開眼，黎之之猛然收回手，打在了沙發上，痛得她皺眉咧嘴。

“你在幹什麽？”

江焰的聲音比清冷的月光還要涼，沒有溫度，帶着剛睡醒的警覺。

“我... ...”

黎之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想上廁所。”

片刻沉默後，江焰徹底清醒，他緩緩問道：“就這麽直接蹲地上？”

黎之之低頭看看自己尴尬的姿勢，輕咳一聲從容起身，然後翻個白眼忿忿道：“你才蹲地上解決。”

-

第二天是周一，黎之之請假卧病在床。

江焰為彌補愧疚依舊悉心照料，黎之之徹底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她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發現電量只剩下20%，就準備下床充電。

正在看新聞的江焰将她按住，問道：“幹什麽？”

黎之之給江焰看手機，“沒電了，充個電。”

“我來。”江焰立馬代勞。

黎之之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重病，可以下床。”

江焰嚴謹的說：“你都沒徹底好，還是要小心為妙。”

黎之之：“... ...”

因為江焰過于謹慎，黎之之這一上午甚至都沒離開過床，終于膀胱裏的尿意開始沸騰，她坐不住了。

“江焰，幫幫我。”

江焰放下書本，走到黎之之床前，“什麽事？”

黎之之對他調皮的眨眨眼，“幫我上廁所。”

江焰：“... ...”

黎之之催促：“快點啊。”

江焰又坐回沙發上，“自己去。”

黎之之原話奉還江焰，“你都說我沒徹底好，還是要小心為妙。”

江焰也學黎之之說道：“你又不是重病，可以下床。”

黎之之眼珠一轉，“我成這樣是你造成的吧。”

精準拿捏。

江焰嘆口氣，“這種事怎麽幫你？”

“背我去廁所啊。”

黎之之張開雙臂，“當然抱也可以。”

江焰墨跡一會兒走到黎之之床前，聲音裏充滿無奈，“一定要這樣麽？”

黎之之跪在床上，伸長手臂勾住江焰脖子，主動挂在男人身上，“抱一下，我都沒覺得被占便宜，你怕什麽。”

黎之之穿着睡裙，胳膊和腿部裸露出大片肌膚，江焰看了一眼，無從下手。

他往黎之之身上披了一條毛巾被，然後一把抱起，所接觸的地方隔着薄被，給足了她尊重和界限感。

這個男人真的細致周到，黎之之再次給自己的眼光點贊。

黎之之窩在江焰懷裏，能感受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視線向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她被蠱惑得小鹿亂撞。

來到衛生間門口，江焰把黎之之放下，見女孩依舊盯着他不動，還貼心的替她推開門。

黎之之笑嘻嘻的說道：“好事幫到底。”

江焰嘴角抽動，“我幫你喊陳姨。”

黎之之鑽進廁所，“大可不必。”

-

江焰從醫院趕回來的時候黎之之正在練習聽力，等她摘下耳機，江焰拿着一個筆記本在她面前坐下。

黎之之看着江焰翻開筆記本，好奇的問：“要記錄麽？”

江焰端坐好，就像上學時認真聽課的好學生似的，對黎之之說道：“我反思了這次失誤，是因為我對你了解的不夠多，所以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你的個人情況。”

“我對草莓過敏。”

江焰記錄在本子上，字跡遒勁潇灑，是黎之之羨慕不來的。

“還有呢？”江焰停下筆，求知若渴的望向黎之之。

黎之之陡然湊近江焰，勾起唇角，笑意似有似無，“你終于對我這個寶藏女孩有興趣了？”

江焰在筆記本扉頁寫下“工作記錄本”，代替回答。

黎之之忽然拿過江焰的筆記本，然後随意挑選一支口紅對着化妝鏡塗抹。

江焰疑惑的看着黎之之做這一切，他已然習慣了這個女孩的精靈古怪。

擦好口紅的黎之之對着鏡子送個飛吻，然後當着江焰的面在筆記本上印下唇印。

江焰盯着口紅印，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黎之之替他解疑：“蓋個章，我的專屬。”

江焰也沒異議，再次打開筆記本，跟審訊的警官似的問道：“再詳細說說？”

“直說多沒意思。不如——”

黎之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合上筆記本，直勾勾的望向江焰的眼眸，“我們來玩個探索黎之之的游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