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荔枝

荔枝

該來的還是來了。

耿壘打開櫃門的一瞬，八目相對，世界都安靜了！

這種情況還能怎樣啊？

黎之之只能傻笑應對，她用餘光掃向江焰，竟然面無表情！

江焰先把黎之之推出去，然後伸展着蜷縮到麻木的雙腿，過了一會兒才淡定的從櫃子裏出來，他那副模樣就像去別人家做客一般自然。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黎之之也不得不佩服江焰穩如老狗的心态，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依舊沒人說話。

時間仿佛停止了，就連空氣都跟着凝固。

“唉… …”叢嫚的嘆息聲終于打破了這該死的詭異，然後發出直逼人靈魂的質疑：“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聽過她發出那種聲音後，黎之之忽然與她正常的說話聲對不上號，一陣恍惚。

“黎之之想給你生日驚喜，帶着蛋糕和道具來布置房間。”

江焰的聲音讓黎之之找回了清醒，跟着解釋：“我們也沒想到你會突然回來，而且還帶着耿壘，情急之下就躲起來了。”

黎之之已經說的很含蓄了，懂的都懂。

叢嫚扶額，難以接受現實，語氣都變得老氣橫秋，“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在？”

黎之之和江焰同時點頭。

叢嫚露出了難以言狀的表情，然後徹底放棄掙紮。

房間內重新變得安靜，黎之之能看見燈光下漂浮的顆粒，她屏住呼吸問到：“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叢嫚毫不避諱：“第一天晚上。”

黎之之驚訝的脫口而出：“這麽快？”

耿壘終于說話了：“這種事情不就是看感覺麽，感覺對了就在一起。”

叢嫚看着耿壘，眼神裏滿是甜蜜，“我們感情觀比較契合。”

這本來就是別人的私事，他們情投意合就好。

黎之之不願再在這個尴尬的事情上多做停留，于是大笑着岔開話題：“壽星在，人員也都到齊了，我們開始過生日吧！”

在歡樂的氛圍中，叢嫚忘掉了自己的黑歷史，開始打趣黎之之：“剛才你們兩人在那麽狹小黑暗的空間裏面，就沒做點什麽？”

黎之之幹笑兩聲，反問：“能做什麽？”

耿壘抓住了嘲諷江焰的好機會，毫不嘴下留情：“跟美女貼貼還什麽都沒發生，你是不是個男的。”

江焰沒說話，向耿壘飛去一個淩厲的眼刀，耿壘立馬噤聲。

叢嫚挖一口蛋糕放進嘴裏，慢條斯理說：“下個月之之生日，今年我可算趕上了。”

黎之之笑嘻嘻，還特意看了江焰一眼，“我已經準備好收禮物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黎之之陸陸續續收到不少禮物，時間飛逝，轉瞬就到了生日當天。

生日宴在城外的半山別墅舉辦，黎父黎母也久違的出現，他們把泉城的上層圈全都邀請來了。

黎之之并不喜歡如此大張旗鼓，原本她只想着邀請幾個朋友聚會，可她也知道身為黎家的女兒這些場合是不可避免的。與其說是生日會，不如說是一次名流社交。

作為生日宴的主角，黎之之自然是最美麗耀眼的那個，她如一尊美麗的塑像站在廳堂中央與前來的賓客招呼寒暄，而江焰盡職盡責的守在旁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賓客漸至，黎之之被各種或真心或虛僞的誇贊聲淹沒，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只想快點應付過去這一切。

沈裴和餘冰垚一起來了，黎之之忽然倍感親切，拉着兩人訴苦：“我本來就想辦個私人party，結果爸媽非得弄這麽大一出。我就跟個微笑門童似的在這裏站半個小時了，真累！”

餘冰垚卻羨慕的不行，甚至想替黎之之站着。

被父母捧在手心裏，享受別人的贊美還都是怨言，她覺得黎之之屬實凡爾賽了。

這時又有一對兒夫婦入場，直奔黎之之而來，臉上堆着笑意，“之之真的越長越漂亮，越來越優秀，壓過泉城衆千金。”

黎之之保持擠出來的笑容，“您謬贊了，可別這麽說。”

又和黎之之寒暄了兩句，夫妻倆才注意到一旁的餘冰垚，“餘家的小姐也在啊，聽說你上次又考了年級第一，有很大機會拿到泉大的保研名額。”

餘冰垚酸澀的內心忽然得到灌溉，由衷開心的回應：“謝謝，我對保研名額胸有成竹。”

“真聰慧！有空來跟我們女兒傳授一下學習秘籍。”

餘冰垚愉快應下。

夫婦兩人說完離去了，沈裴和餘冰垚也去找同齡人的圈子。只是在路過的時候，餘冰垚聽到那對兒夫妻在和別人議論自己。

“餘家的姑娘在之之身邊真的不夠看，除了學習，一無是處。”

“可不麽。餘家在泉城也就一般，而是她也得不到父母的重視，也就是跟在之之身邊還有點存在感。”

“之之這姑娘太單純了，也不挑朋友，誰知道餘家那姑娘跟她結交什麽目的。”

“算了，人黎家父母還沒說什麽呢。咱們這群外人就別瞎操心了。”

餘冰垚無法相信剛才還對自己贊賞有加的人轉個身就變了張嘴臉… …

算了，也對，名流圈裏也分三六九等，他們比一般人更勢利眼。

再說，遇上那樣的父母，自己又能怎樣呢？

餘冰垚整個人如置冰窖，雙腿更是凍僵在原地，無法邁出一步。

“別聽他們議論，你很優秀。”沈裴拉着餘冰垚離開。

“嗯。”餘冰垚垂眸看地板，一滴不争氣的眼淚瞬間落下。

沈裴掌心傳來的溫度勉強把餘冰垚解凍，她艱難的邁開雙腿，任由前面的男人牽着走。

沈裴的安慰是餘冰垚心內唯一的火苗，她雙手捧得小心翼翼，生怕熄滅。

可是她很貪心，想要的更多，想要沈裴滿心滿眼只有自己。

多希望他能沖上去維護而不是默默安慰，能讓沈裴這麽沖動的，恐怕也只有黎之之了。

餘冰垚內心早已失衡，此刻更是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分明黎之之已經擁有的很多了，為什麽還要把她僅有的希望也帶走！

她停頓腳步，看着沈裴的側臉，覺得如此近卻又那麽遠。旋即又跟上腳步，跟随進入黎之之的休息室，那是只有熟悉的好友才能踏足的地方。

叢嫚跟耿壘已經在等候了，餘冰垚雖然跟叢嫚認識，卻沒那麽熟稔，互相打個招呼，就坐下等待。

叢嫚絕對是黎之之吹，嘴就不停：“我們之之小公主今天一定要驚豔衆人，等會兒她還要再換一次禮服。”

有朋友打趣道：“跟結婚似的。”

“她父母要求的。”叢嫚繼續道，“那條禮裙是在給原歐洲貴族做裙子的世家定制的，純手工，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有市無價。”

在場的女孩們都露出羨慕的神色，餘冰垚更是難掩渴望的眼神，“可以先睹為快麽？”

叢嫚一副炫耀好大兒的心态，“走，我這就帶你們一飽眼福。”

于是一群人魚貫而入隔壁化妝間。開門的瞬間，有光進入，群面鑽石閃爍好似璀璨繁星彙聚成一條銀河，衆人驚嘆出聲。

開燈後，這條昂貴的裙子終于展現出它的真面貌，是剛入夜的顏色，手工縫制的碎鑽布滿整條群面，大大的拖尾更是奪人眼球。

“這也太誇張了吧！”

“整個泉城也就黎之之能有這種待遇。”

“可我也想穿，哪怕就試一下。”

這何嘗不是餘冰垚的心聲，她眼睛都看直了。

耳邊傳來沈裴的感嘆：“之之穿起來一定驚豔！”

餘冰垚瞬間就被拉回現實，竟開口詢問：“沈裴哥，如果是我穿呢？”

沈裴沒想到餘冰垚會這麽問，停滞片刻，說道：“也好看。”

可是餘冰垚在他眼裏看不到任何真情流露，就跟那些只會在她面前說好話的人一樣。

明明自己滿心滿眼都是他，可沈裴滿心滿眼确實黎之之！

一群人走馬觀花的參觀完畢。

叢嫚臨走前只剩下餘冰垚還對着裙子若有所思... ...

沈裴站在叢嫚身邊，朝餘冰垚喊話：“垚垚，還不走麽？”

“這就來。”

餘冰垚又看了禮裙一眼，然後才跟着沈裴、叢嫚離開。

-

黎之之回到休息室的時候，直接沒有形象的倒在沙發上，她踢掉高跟鞋，解放了酸疼的雙腳。

休息室裏都是熟人，于是她口無遮攔：“要命！明年過生日再這麽整，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依。”

她瞄了眼依舊站的筆直的江焰，蜷起雙腿讓出位置，“你也坐會兒，一直站着不累麽？”

江焰目視前方，不為所動，“現在是工作時間。”

“随便你。”

黎之之揉揉笑僵了的唇角，“仿佛把這輩子的笑都用完了。”

還沒給黎之之喘口氣的時間，化妝團隊又來催促：“黎小姐，該換妝容了，不然時間會來不及。”

化妝間不大，黎之之看着叢嫚和江焰說道：“你們倆跟我去吧。”

沈裴望着江焰的背影，神色複雜。

為了趕時間，黎之之邊化妝邊換衣服，她如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擺布，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忽然，黎之之被江焰按住肩，她不解回望，問道：“怎麽了？”

江焰皺着眉頭凝視黎之之肩膀，“裙子肩帶斷線了。”

“怎麽可能？這可是純手工定制… …”

黎之之順着江焰的視線看過去，剩餘的話卡在喉嚨裏。

“怎麽會這樣？我檢查的時候分明完好無損。”叢嫚急了，因為黎之之特地讓她幫忙照看這件貴重的禮裙。

黎之之也有點懵，畢竟這條禮裙都名聲在外了，就算現在換備用裙子也難免造人非議。

叢嫚既愧疚又委屈，說話聲音都變了，“剛才真的沒有問題，我檢查的可仔細了。”

江焰卻出奇的冷靜，向叢嫚詢問：“誰接近過裙子？”

“我讓休息室的人來參觀過。”叢嫚臉色刷白，“該不會是他們有人動手吧？可為什麽呢，都是熟人啊。”

叢嫚但腦飛速運轉，調動當時的回憶，憑着直覺推測：“難道是餘冰垚？她是第一個提出參觀的，也是最後一個跟我們一起離開的。”

黎之之反問：“那你見她動手了麽？”

“... ...沒有”

“那就是證據不足。”黎之之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而是想想該怎麽補救。”

一室沉默之中，江焰的聲音響起。

“有針線盒麽？”

化妝師趕忙翻化妝箱，然後如獲珍寶的高聲道：“有！”

江焰接過針線盒，熟練的穿針引線後，嘆口氣，“那我就看着發揮了。”

男人做起針線活來有模有樣的，一根銀針在他指間熟稔穿梭，縫出的針腳出乎意料的平整。

黎之之睜圓了眼睛看着如此賢惠的江焰，連連贊嘆：“你連這種針線活都會啊！”

在場的人都格外詫異，畢竟江焰的細致與他強健的體格一點都不符，甚至還有反差的魅力。

江焰邊認真對待手上動作，邊說：“照顧小禾需要一些特殊既能，不過當時縫的很粗糙，後來在部隊裏鍛煉出來了。”

黎之之看的入了迷，神情透着崇拜，喃喃問：“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江焰微揚起唇角：“那可多了。”

在外面的催促聲中，江焰匆忙結束“戰鬥”。雖然遠不及手藝人的工藝，但勉強算是蒙混過關。

知道了原委的黎氏夫婦對江焰贊賞有加，就連不久前還振振有詞的黎浣也當即拍板要給江焰一筆可觀的獎金。

江焰卻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并且跟黎氏夫婦鄭重說道：“照顧好黎之之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一行人走出休息室，黎浣走在最後，看着江焰陪在黎之之身側不禁想起女孩不久前說過的話“就算我脫光了在他面前，江焰都不會對我感興趣”。可如今看來，真的是這樣麽？

平息了禮裙這段小插曲後，繁華盛大的生日宴繼續。

這條貴氣的裙子更為黎之之增添了幾分優雅，她站在恢弘廳堂的二樓，一手扶金雕圍欄，一手舉杯致意前來祝賀的賓客們，如高貴的公主。

然後在江焰的護送下，黎之之回到自己的主桌，跟最親近的家人朋友們把酒言歡。

省去了賓客們前來祝酒的環節，黎之之對着熟人放松了不少，只不過她常常關注着守在一旁江焰的情況。

她想邀請他過來坐，可是心裏很清楚江焰一定會繃着臉拒絕，然後說現在是工作時間。

想到這裏，黎之之忍不住偷偷嘆氣，卻注意到餘冰垚頻繁投來的目光。

“怎麽了？”

黎之之脫口而出，不過想到叢嫚在化妝間說的話，特意補充一句：“你總看我裙子，是哪裏有問題麽？”

餘冰垚心裏一震，連忙搖頭。

她其實挺慌的，反複詢問自己有沒有很快的掩飾點表情裏的驚慌。

“趁着之之生日，我有話要說。”

沈裴的發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黎之之不得不轉移注意力，餘冰垚猛松口氣。

沈裴從手提袋裏拿出兩個禮盒，他先展示出那個略大的，說道：“我有兩份禮物要送之之。第一份，是生日禮物。”

“第二份是... ...”

沈裴停頓住了，沒有立馬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