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英雄登場!

第二十章 英雄登場!

盧比的話一說出來,烏煙瘴氣的臺球室裏,不管是在打牌的、打臺球的,還是抽煙的、聊天的,所有人都在一剎那看向他們。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他們如同被嵌在空氣裏的兩具木乃伊,全身僵硬。

伴随着“滋滋”的電流聲,天花板上嵌着的白燈時不時地閃爍。每張臉都很慘白,只不過最慘白的是他們。

沈忱不敢看辦公桌後的中年男人,也不敢看周圍的彪形大漢。他無處安放的視線左右亂飛了幾下,最後落在了辦公桌下,那裏有根廢燈管露出來一截,他便幹脆盯着燈管看。

中年男人,也就是盧比的“領導”——沈忱現在知道盧比為什麽稱呼他為BOSS了——面無表情,但目光兇惡,看得出來不是什麽好惹的家夥。他朝盧比又說了幾句,盧比再度看向他們:“貨,貨在哪裏?”

沈忱背後發涼,緊張地笑起來:“我們是不是,有點誤會?”

盧比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沒聽清,自顧自說:“我的領導問你們,貨在哪裏?”

“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我們認錯人了。”沈忱話說到一半,季岸忽地擡手攔了攔,搶過話道,“你認錯人了,我們沒有貨。”

對方邊比劃邊道:“你們,藥,違禁品,貨呢?”

沈忱腦子一抽,跟着比劃道:“我們,沒貨;你,認錯人的明白?”

盧比大約是聽懂了,連帶着盧比的“領導”好似也看明白了。

他稍稍往後站了些微,努力挪着眼珠子看向季岸的臉,悄聲道:“他——們——是——毒……”

“你才知道?”季岸不客氣地反問他,“這就是你說的負責人?”

沈忱:“我怎麽知道會這樣……”

他們悄聲說着,對面盧比也正和中年男人在急切地解釋着什麽。

中年男人忽地揚聲:“@%#@&#*!”

盧比點頭哈腰,看起來像是在道歉,轉而又扭頭沖他們問道:“你們是警察嗎?”

中年男人倏地抄起煙灰缸,朝着盧比狠狠砸過去,嘴裏還不清不楚地罵着什麽。盧比反應倒是快,側閃一步,剛剛好躲開。玻璃煙灰缸在地上砸出巨大聲響,碎片彈飛;沈忱只覺得餘光裏有東西倏地飛過來,不等他做出反應,玻璃渣子就狠辣地擦過他的右臉頰。他“嘶”地一吸氣,捂着臉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操!”

就這退半步的動作,和這聲字正腔圓的國罵,彪形大漢們就像方陣隊表演似的齊刷刷站起來。

沈忱:“!”

季岸:“!”

這群人的老大端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抽雪茄,一手搭在桌面上,手指輪換着敲出馬蹄的節奏。他神情微妙,除了“來者不善”之外,沈忱什麽也看不出來——他本來也不擅長看臉色。但那些大漢,包括盧比,仿佛都已經讀懂了他的意圖:那些人不緊不慢地慢慢圍過來,一個個摩拳擦掌,滿臉的蓄勢待發。

“……我覺得我們要完蛋了,”沈忱匆匆說,“怎麽辦季岸……”

男人冷靜得詭異:“等下我說跑,你就跑。”

“怎麽跑啊,這怎麽跑啊……”

三兩句話間,包圍圈越來越小,白燈把一張張臉照得極其可怖,沈忱緊張到吞口水:“我不會死在這裏吧?……”

“下了樓往右跑,我會追上你。”

雪茄男幾乎和季岸同時開口,說了個什麽簡短的詞。

下一瞬,季岸一腳踹在他們身後堵門的男人身上,朝着沈忱大喊:“跑!”

有那麽零點幾秒,沈忱感覺自己是九十年代的港片主角,正在經歷和黑惡勢力的對抗,最後會遍體鱗傷的獲勝,因為正義必勝。

但零點幾秒後,恐懼便占領了他的理智高地,他幾乎什麽都看不見聽不着,耳朵裏只有季岸那聲“跑”。

他瘋了似的撞開那些彪形大漢,就往門外沖。

然而那些人哪裏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他——沈忱沒能跨過那個門檻,後領子就被人抓住了。

他倏地閉上眼,卻聽見壯漢在他身後一聲悶哼,接着松開了他。

沈忱回過頭,季岸撂倒壯漢的手肘還沒完全放下。男人沒有一秒猶豫,沒有一句多的話,甚至都沒多看沈忱一眼,閃身便往辦公桌處沖。過程中男人像趔趄似的前傾身體,順勢撈起辦公桌下那根沈忱盯過的燈管。緊接着,季岸左手撐在桌面上,利落地越起再落下,幾乎在眨眼間竄到了雪茄男的背後。

男人一把箍住雪茄男的脖子,在一衆驚呼聲裏,把燈管狠狠敲在辦公桌上。

玻璃管嘩啦地碎了一地,剩下半截仍握在他手裏,破口處閃着銳利的光。

衆目睽睽下,季岸輕巧地一抛再一抓,反手抓住燈管,拿破口對着雪茄男的側脖子。

衆人:“!”

沈忱:媽的這人好帥!

再沒人注意沈忱,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季岸身上。

只有季岸看着他。

他看見季岸用嘴型說“走”,沈忱深吸一大口氣,扭頭狂奔。

守在走道的那兩個黑夾克還沒意識到裏面發生了什麽,正笑嘻嘻地閑聊。沈忱沖出來得太突然,兩個人反應不及,沈忱就那麽縮着肩膀,從他們中間擠了過去,踉踉跄跄跑下樓梯。

外面是偏僻的住宅區,這一刻,夜市的熱鬧離他很遠。

沈忱跑得并不快,這附近太黑,他有輕微的夜盲,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他卻不敢放慢腳步,只能沒命地跑——他才不是港片裏帥氣男主,要真落在那些人手裏,九成九沒好果子吃。

但偏偏這時候,他腦子裏在反複播放剛才煙霧缭繞下季岸的樣子。

他們之間可沒什麽患難與共,除了曾被一塊兒關在體育館的器材室一整晚。

所以沈忱從來不知道季岸會打架,更不知道季岸是那種“你先走我殿後”的勇士。

“要走我先走,要死你先死”,才比較符合他們的關系吧?

沈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汗雨如下也不敢停;他明明是很緊張的、很害怕的,思緒卻異常的清晰:

——他跑了,季岸怎麽辦?

他不是帥氣男主,季岸也不可能是;就算季岸是,那房間裏起碼有二十人,季岸要想脫身,至少得是武林高手。

接着沈忱的眼前便好像放電影似的,開始播放季岸被二十人圍毆、頭破血流的狼狽模樣。

他的腳步因此而放慢,再放慢,再到停下來,沈忱佝下腰,雙手撐在膝蓋處大喘氣。喉嚨在燃燒,側腹在抽痛,他喘了半分鐘才終于直起腰,轉身看回去——無情的黑夜中,只有那棟小樓,那間“臺球室”亮着慘白的光。

他跑了有多久了?季岸現在怎麽樣了?不會已經被打死了吧?

各種問題在沈忱腦子裏瘋狂地轉,他用手背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像是因為狂奔這麽一段而腦子太熱,也像是被這荒謬又可怕的烏龍事件吓懵了,沈忱沒有思考幾秒——不,他根本沒思考,在做出決定之前,他的腳已經邁開了。

朝着他跑來的方向。

“我要死在這些人手裏了,那就是季岸全責”,他這麽想着。

沈忱邁着兩條沉重的腿,努力想再跑快點。但平時完全不鍛煉、經常熬夜、抽煙喝酒的報應都來了,沒跑幾步,他便覺得肺要着火,頭也跟着發昏。即便如此,他仍咬着牙堅持,速度甚至比剛才逃跑時候更快。

很快,那個發光的樓道口再次出現。

時機巧得像演的,在他抵達時,樓道口裏竄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手裏仍拿着半截管狀物,背身出來,朝着裏面狠狠踹了一腳。

是季岸。

“季……季……季……”沈忱想叫他,可根本叫不出來。

男人就像腦袋上裝了雷達似的,只一秒就接收到他的訊息,朝他看過來:“……不是讓你跑嗎?”

這題沈忱會,這種時刻當然要說“我怎麽可能丢下你”“我回來幫你”“要走一起走”之類的帥氣臺詞。但等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口氣,張開嘴喊話時,另一句話冒了出來:“我一個人怕!”

“……”

男人三兩步沖到了他身邊,借着微弱的光,沈忱能看到他臉上挂的彩:“你被打了沒有?”

“……”季岸口吻不善,“你猜?”

“……”

兩句話的功夫,樓道裏追出了第三人,打斷了沈忱的話。

季岸的反應速度是沈忱的七倍,他把那半截燈管一扔,轉而捉住沈忱的手,拉着沈忱拔腿就跑。

沈忱:“我,我,我跑不動了,已經……”

對方像聽不見他的話似的,緊緊地捏着他的手腕,自顧自往黑暗裏狂奔。

那些黑夾克一邊叽叽哇哇地大聲罵着什麽,一邊朝他們追來。

大約人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就會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潛能。

沈忱也不例外——但他剛才已經激發過了,現在是超載後的疲軟期。他們才跑出去沒一百米,沈忱腿發軟地往前踉跄;男人反應快極了,猛地擡手,硬生生把沈忱拉住,沒讓他摔倒。

在後面的追擊聲中,沈忱崩潰道:“我崴到腳了!”

“……Fxck。”

季岸罕見地罵了一句。

他不帶猶豫地朝沈忱彎下腰,像要撞死對方似的,用肩膀猛地頂住沈忱的胃。

“!!!”

下個瞬間,沈忱的天地颠倒了——季岸把他扛起來了。

男人靠着一只手死死圈住他的腰背,繼續往前狂奔。颠簸帶動男人的肩膀一下接一下地撞在他胃部,剛吃的炒飯都快被頂出來。沈忱只能一手抱着季岸的手臂,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吐出來。

他算是偏瘦的,個子也不算高,個頭更不算大;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被另一個男人像扛米似的扛在肩頭。

尤其扛他的還是季岸。

而身後的“追兵”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拉開了距離。

——原來季岸身上的腱子肉,是真材實料,不是擺設。

數分鐘後,追兵越來越遠,罵聲都變得朦胧,可季岸速度絲毫不減。正當沈忱想告訴他可以停下的時候,男人突然一頓,整個人往前栽。沈忱的腦袋在季岸的背後,發生了什麽他完全沒數。

他只覺得自己像一只鉛球,被人大力地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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