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他還怪有禮貌

第三十章 他還怪有禮貌

“要錢是吧?嗯?要加錢是吧?加錢!我讓你加錢!加!……”

小船在海上靠着風帆徐徐飄着,時不時猛烈地晃動,接着又靜下來,靜不到二十秒再晃。

季岸看起來是挺有素質的,但那也只是看起來;如果真的能把他惹怒,他沒素質起來可能比沈忱還誇張。恰如現在,季岸反剪着漁夫的兩條手臂,讓對方面朝大海跪着——也是他踹跪的——他還有一條腿踩在對方的小腿肚子上。

而沈忱站在漁夫面前,拽着對方像鋼絲球似的卷毛,拳腳交替着招呼上去:“……夠不夠?!不夠吧!老子再多給點!……”

在海上遇到這種坐地起價的事,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但反過來,他們在這艘船上幹什麽,也沒有人能幫這個漁夫吧。

于是在他們倆的腦電波偶然中的偶然達成一致後,季岸憑借他那一身實用型腱子肉把人從船尾拽過來控制住,讓沈忱一頓胖揍。

漁夫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裏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什麽,反正他們都聽不懂。

沈忱再揍了幾拳,自己手都開始疼了才停下,接着問:“hah,money?you want money?(哈,錢,你還想要錢嗎?)?”

“No,”漁夫瘋狂地搖頭,“no no no!”

“哈,現在又不要了嗎?”沈忱換了只手,用手指狠戳對方的腦門,甚至戳出了節奏,“不是要五百嗎,不是得加錢嗎,啊?”

漁夫聽不懂,但漁夫能猜到:“No no no,my bad,my bad,sorry,sorry(不不不,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見沈忱已經揍不動了,季岸這才松開手腳。重獲自由地漁夫往地上一癱,捂着淤青的臉,大口喘氣,也不敢擡頭看他們。

季岸不緊不慢蹲下身,那雙八字眼和他正不爽的表情完美配合出一張惡霸臉:“Sail, or I'll hit you dead(開船,不然打死你).”

漁夫捂着臉連連點頭,連滾帶爬地跑回船尾發動機處。

噪音又出現了,沈忱揉着自己打痛了的手,問道:“你跟他說的什麽?”

季岸:“‘麻煩開下船’。”

沈忱:“你還怪有禮貌。”

船恢複了之前的速度,繼續在海面上飛馳;沈忱只覺得窩了這一路的火氣,終于宣洩出去,胸口不悶了,人也不煩了,心情在暖洋洋的日光和涼爽的海風中竟然好起來了。他陡然間覺得,這一切也沒那麽糟糕,或者說糟糕的反正都已經過了,接下來不糟糕就好。

季岸臉色也有好轉,至少沒有剛才被要錢時那麽臭了。他并沒刻意坐回對面,而是就近在沈忱身邊坐下;沈忱也很自然地拿了煙出來,遞給季岸一支。

兩個人抽着煙,季岸說:“往不吃辣的人碗裏倒辣椒油比較過分吧。”

莫名其妙的話頭讓沈忱一愣:“……什麽啊。”

“我說,比起往杯子裏倒番茄蛋湯,倒辣油的人比較過分。”

他這才察覺,季岸又詭異地續上了之前他的話:“……你還在想這個事呢?”

“是你在想,你不提我差不多都忘了。”

沈忱突然智力提升:“忘了什麽,忘了我往你牛肉粉裏加辣椒油的事?”

季岸:“是面。”

沈忱:“你看!你看!你明明記得,記得好清楚,甚至記得是面!”

季岸:“……”

沈忱:“你別裝了,我初中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你這人小肚雞腸,就愛記仇,你是不是有個記仇本,上面寫滿了我的名字啊?”

季岸假裝若無其事地看向遠處,用一種只是在欣賞海景的平和語氣淡淡說:“……還真有。”

沈忱:“?!”

“我承認,我是挺記仇的。”季岸說,“所以你撕我卷子、往我作業裏插寫了班主任壞話的紙條、下棋的時候作弊……”“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都記得。”

沈忱嫌惡地吐出一口煙:“那還好我轉學走了,照這麽累積下去,你不得暗殺我?最低是個買兇殺人。”

話說到這兒,季岸又突然的沉默了。

正當沈忱想問他怎麽不說了的時候,遠處的海平面上竟冒出了一抹綠色。緊接着,被蒼翠完全覆蓋的海島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好像到了,”季岸的語氣中都透着點驚喜,“終于到了。”

沈忱更是喜上眉梢:“終于他媽的到了!”

大約是真被剛才那一頓毒打給打服了,鼻青臉腫的漁夫沒再玩什麽花招,船保持着速度往那座海島前進。

“等今天考察完,晚上我要好好泡個澡,睡一覺,明天再狠狠吃頓大餐。” 沈忱說,“這叫什麽來着,餘後劫生?”

季岸:“劫後餘生。”

“啊對,對,劫後餘生。”沈忱望着海島,滿眼都是對接下來要胡吃海喝蒙頭大睡的渴望,“按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接下來肯定不會再這麽倒黴了,你跟我保持點距離,不要把黴運傳染給我了。”

他稀奇古怪的邏輯把男人逗得嘴角微微上翹:“你還是不夠嚴謹,這時候你應該算一卦。”

“對,是應該算下。”沈忱高興得都沒聽出來對方是在嘲諷,掏手機出來立馬搖簽。

然而動畫加載過後,就卡在簽文即将揭曉的畫面,加載圈轉了半晌也沒能顯示出來。他瞥向屏幕上方的狀态欄,上面赫然顯示着“無信號”。

“這鬼地方信號都沒有。”沈忱嘟囔道。

他把手機塞回口袋,就看見季岸望着海島左看右看的,像在找什麽東西:“你在看什麽?”

“他們的船,”季岸說,“這島上肯定沒修港口,但船應該會停在附近吧,怎麽沒看到船?”

“沒看到就沒看到呗。”沈忱無所謂道,“那船也不能停在海上等他們結束吧,肯定開走了呗;就算還停在附近,也不一定停在我們這邊,可能停在背面?”

“不,我們是從同一個方向出發的,着陸肯定也在同一個方向。”男人皺了皺眉,“我覺得有點不對……”“你閉嘴,你別說,你烏鴉嘴。”沈忱道,“你別想黴我。”

季岸突然話多了起來:“理性分析,我覺得你說錯了。”

“我哪裏說錯了,就算在同一個方向,船也可能已經……”“不是,我是說,每次都是你不聽我的,或者你單獨做決定,我們就會倒黴,”季岸一本正經道,“如果你非要說這是玄學範疇的事,那我只能說,是你很倒黴,我是受牽連的。”“……你厲害。”

言談間,島嶼理他們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抵達。

季岸直接開始拿行李箱,抽出拉杆,就等着靠岸;見他這副提前做準備的乖巧模樣,沈忱也跟着提起箱子。

然而真當島嶼近在咫尺時,沈忱忽地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等等,這碼頭都沒建,我們怎麽上岸啊,從水裏走過去?”

“應該會有離岸近一點的停靠點?”季岸說,“吃水比較深一點的地方……或者只能從走上沙灘了。”

沈忱搖搖腦袋:“我怎麽想都不覺得來考察的工作人員要踩水上岸……你不睡覺,屁事沒有。”

“你要這麽說,那我只能從機場開始算起了。”

“……你怎麽不從初中開始算呢?”

“也不是不行。”

引擎聲再次停下,這次不再是漁夫的花招,而是小船就要靠岸。

未經開發的荒島确實和沈忱擔心的一樣,沒有碼頭,就意味着沒有能幹幹淨淨登陸的地方;但好在小漁船并不需要多深的水,船速越來越慢,慢慢地跟随海浪湧進淺水區。

挨了打的漁夫畏畏縮縮從船座下抽出一根杆,走到船頭用杆子扒拉住岸邊一棵樹,借力把船頭殺進沙灘。

無人問津的海島就這麽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挺拔高大的椰子樹,淡黃的細沙,深處是郁郁蔥蔥的熱帶樹木,到處都是未經人類打攪的自然風光,空氣中淡淡的鹹味和草木味道混雜在一塊兒,海風再一吹,對于他們這樣長期都待在鋼筋森林裏的人而言,确實是種罕見的享受。

沈忱拖着行李箱率先了船,腳踩在柔軟的沙子上,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到濕潤;季岸緊随其後,提醒了句:“你慢點。”

“還真挺不錯啊,”沈忱自顧自道,“太适合燒烤了,你看,支個棚子,擺個躺椅,然後吃燒烤,确實是可以開發一下。”

他們倆剛走上沙灘,船夫連忙再用那根杆子反手一戳,靠着反作用力,船倏地退出沙灘,重新回歸海浪裏。

身後的動靜引得他們倆回頭,就看見船夫連着用杆子戳了好幾下,眨眼間便和他們拉開了十足的距離。緊接着,船夫手持長杆,有些滑稽地朝他們大喊:“@%&#!!”

“他喊那麽大聲做什麽?”

“不知道,”季岸說,“大概是在罵我們吧。”

“呵,他坐地起價他還有臉罵我們。……他罵的什麽?”

“我怎麽知道,”男人想了想,說,“大概是‘去死吧’之類的吧。”

沈忱:“你聽得懂哦?”

季岸:“我編的。”

漁船走了就走了,走得是急是緩,漁夫是罵是誇,他們都不在乎——反正接下來和負責人彙合,所有的事只需要聽從安排就行。

兩個人各自拖着箱子,從沙灘走上沙土地,順着外圍走。

“我們也就晚了十幾分鐘,應該很快就會遇上了吧。”沈忱說。

“不好說,客輪比漁船肯定快不少。”季岸回答,“但他們應該也不會往深了走,順着海灘總能找到人。”

“今晚我想吃海膽拌飯,”沈忱邊走邊道,“配可樂。”

“你是會配的。”季岸表示贊同。

他們倆的口味其實也挺像的,在中學的假期男生一塊兒出去旅游的時候就有所體現;唯一的差別在于,沈忱很能吃辣,季岸幾乎不吃。

“……哦我還得去買衣服,已經沒有衣服穿了。”

他們邊走邊說着,沒走幾分鐘,眼前就冒出了這島上的第一個人造物:指示牌。

N國對荒島群的開發計劃也不是這兩天才出現的,海島上自然有人曾來過,指示牌插在礁石小懸崖邊,牌子都已經被風吹雨打的褪了色。

沈忱三兩步走過去看,牌子上寫着:

Unnamed Island - 7

“無名島七號,”沈忱說,“是這個意思吧?”

季岸比他晚兩步走到牌子前,點頭道:“是這個意思。”

說完,兩人突然同時愣住。

也就在這剎那,剛才的晴空萬裏就像應景似的陰沉了下來。

沈忱試探着說:“我們要來的,就是7號對吧,不是17號對吧。”

季岸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沒記錯的話,是17號。”

“有沒有可能是你記錯了?”

季岸已經掏出了他那本打印出來的資料集,拆開塑封袋,飛快地翻開:“沒有,就是17號。”

作者有話說:

讓我們恭喜這對新人,攜手走進了倒黴大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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