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人間清醒了
第93章 人間清醒了
九二年的年底, 那可真是忙忙碌碌。
宋春梅做了小一個月的買賣,家裏的事兒幾乎都沒有幹,全都落在了王山杏夫妻身上, 可別以為冬天裏家裏就沒活兒,他們口中的沒活兒是想對春夏秋而言, 實際上冬天也不是閑着坐在家裏嗑瓜子兒唠嗑, 沒有這樣的好事兒。
他們農村人家裏還是有一些小活兒的, 像是撿草撿樹枝兒,雖說他們家也買煤球兒,但是如果光燒煤可不行,這得多少錢,所以大家買了煤球兒也得燒樹枝兒, 都用的。
這個活兒是一個,還有就是喂雞喂豬, 天冷了豬食是要熬一下的, 都不是大活兒,但是稀碎的小活兒也是不少的,這些都是王山杏夫妻幹了, 他們夫妻沒有啥抱怨,宋春梅不能當做沒看見, 她這會兒也是給妯娌買了一副皮手套, 大紅色的小牛皮手套。
這給王山杏高興地, 她摩挲着都不舍得過宿兒了,恨不能睡覺也戴着。
宋春梅這頓日子早出晚歸,其實王山杏也叨叨了不少, 但是她都是在屋裏跟自己男人叨叨,別人也不知道, 所以也沒人知道啥。倒是田青柏回屋之後嘀咕:“你看吧,你就多幹點活兒就拿了這麽好的東西,根本就沒有白幹,這真的不錯啊。大嫂也真是大方,這手套給你都可惜了。”
王山杏急了:“你什麽意思啊!咋的給我就可惜了?我不配嗎?”
田青柏:“你這人咋還挑事兒。”
王山杏:“……你咋不說你咋說話的?給我咋就不配了?我這麽好,正好戴這個。”
這傻叉老爺們,呵呵,男人,就是靠不住。
王山杏:“你個癟犢子,你還不如嫂子,我這給家裏多幹點活兒,嫂子都知道送我東西。你看我整天給你洗衣服,你是狗屁也沒給我買過,完蛋玩意兒。”
田青柏無辜:“我沒有錢啊,我的所有錢都交給你了,家裏不管是賣海鮮分的還是賣豬分的還是果樹糧食分的,哪個不是交給你?我兜裏一分錢都沒有的。”
王山杏:“………………”
田青柏理直氣壯:“我都沒有錢,咋給你買東西?”
“滾犢子吧。”
情商低的讓人發指的老爺們,王山杏真是見識了,自家這個就是。
不過再一想,自家男人雖然情商低,但是人本分沒有壞心眼,也是很好的,想一想田富貴那個癟犢子,還有田大牛他們,自己這樣的日子真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王山杏這個人吧,她這種性格就很難過的不高興,因為她是很善于攻略自己的,也很能自我安慰,所以一貫都是過得很好,很少有過的不少的時候。
這樣的人或許不能大富大貴,但是人活的輕松是肯定了。
她剛才還嫌棄自家男人呢,但是一秒就有對比,又覺得自己男人還不錯,情商是低,但是他不出去亂搞啊,而且幹活兒也是實實在在,一個老爺們能撐住了家裏的日子,就是很好的。
她很快的又賊兮兮的靠近男人,說:“哎,你說嫂子這段日子能掙多少錢?”
田青柏:“不知道啊,我哪會算這個?先頭兒在村裏上課,我數學也學的也是一般。”
他又說:“咱們夏天的時候出海的賬目,不都是你們三個女同志算?我哪裏懂?”
王山杏:“……”
這話竟然很有道理,她竟然無從反駁,因為确實如此。
“應該不少吧,你看我哥整天呲個大牙,就知道肯定不賴。還是我哥我嫂子厲害,你看哈,要不是他們,咱家的豬也不能多賣錢啊,咱們村可就咱們幾家多賣錢了,嘿嘿。”
“那倒也是哈,我跟你說……”
兩個人叨叨起來,別人掙錢,他們說的還挺開心快樂。而此時住在隔壁的宋春梅兩口子正在算賬,認認真真的算賬,這是将近一個月的賬目,因為比較細碎,所以算的比較慢。
接連算了好幾遍,田青松皺着眉,抿嘴說:“媳婦兒,這是不是算錯了啊?”
宋春梅:“咋算錯了,你看,每一筆都沒錯。”
她問:“你覺得哪裏算錯了?”
田青松深吸一口氣,說:“天爺啊,我們賺這麽多的嗎?”
他其實不是覺得算錯了,而是沒想到會賺的這麽多,真的太多了,多到他都有點發蒙了,這也太……他吞了一下口水,說:“我們賺了三千五啊!”
這是三千五,是三千五啊!
不是三百五!
宋春梅:“嗯,對,三千五。我們再算一遍。”
兩個人又算了一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一絲不茍,總之,他們是生怕算錯一點點,再算一次……哦豁,果然是算錯了。不過可不是算多了,而是算少了。
宋春梅嘴角抽了抽,說:“還真是算錯了,我們賺了三千七啊。”
剛才少算了二百啊。
田青松:“……”
他抹了一把臉,恍恍惚惚。
“再算一次吧。”
“我看行。”
兩個人第三遍算賬,果然是沒有錯,就是三千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兩個人面面相觑,宋春梅忍不住抱着被子,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十分的喜悅。
“這也太掙錢了吧?”
田青松發出來自靈魂的吶喊,他哪裏想得到,這個這麽掙錢,真的一點也沒有想到啊。
宋春梅:“咱家原來還有一千九,現在該是有五千六……”
她點着錢,說:“過年買東西花了二百五,還有五千三百五。”
滋溜兒!
宋春梅差點對着錢流口水,誰能想到啊,他們竟然賺的這麽多啊。就這麽短短的時間啊。這會兒宋春梅是真的明白為啥有人寧願有個好工作都不幹要下海了。
這賺的也實在是多!
這才二十多天啊,就連一個月都不到啊。
“媳婦兒,這也太好了,這也……”田青松都不知道咋說了,夫妻兩個都處于渾渾噩噩的快樂狀态,簡直是有點不知所措了。好半天,還是宋春梅最先反應過來,她說:“我覺得,平日裏做買賣可沒這麽好,現如今這麽好,主要還是因為過年,不管是富裕人家還是窮人家,誰家過年不買對聯兒,誰家過年不買點吃吃喝喝?再怎麽困難,這個也不會少的。但是平常日子人恐怕就要節儉不少了。都有好幾個廠子開不出工資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生意好還是因為過年。”
他們在城裏擺攤兒這麽久,倒是知道了不少的八卦。
這要是說起這個,田青松是真的知道的。
“每年過年就賣一茬兒,其實就很好了,反正咱們開春還養船呢,打魚賣的也不少。”
田家兩兄弟,本質上都是挺簡單的人。
他反正覺得,現在日子比以前好,那就是最好不過了,以前能想到可以頓頓吃白面饅頭嗎?他們現在都能吃得起的。家裏門房可是囤着不少的糧食呢。
他最關心的就是糧食,有糧食就是最好不過的。
宋春梅也是贊同,他們是從古代來的,相比于田甜這樣年紀小更容易被影響的,其實他們有些骨子裏的習慣是很難改的。他們能這麽快适應主要也是因為他們是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更懂得随遇而安。
所以他們更是在意糧食,不過就算是現在很在意,經過兩年的熏陶也是有些變化的,宋春梅琢磨着說:“青松,我瞅着,這會兒跟咱古代不一樣。”
田青松:“啥?”
宋春梅:“我們也不能就看一畝三分地,我以前是沒想到做買賣這麽賺錢,但是以後咱們其實可以多幹一點的。”
田青松:“反正我都聽你的。”
宋春梅笑了出來,說:“行,咱們過完年再說,今年倒是一個肥年了。”
想一想真是沒法兒說啊,他們就賣點對聯兒挂貼什麽的,也就二十多天就掙了好幾千,這上班一個月工資也就二百幾啊!都要趕上有的工人一年賺的了。
宋春梅:“我就說過年給你買一套好的衣服,你死活不讓,你看,咱們賺的不少的。”
“你都不買,我咋會買?我一個大男人披個麻袋都行,你可是女同志,女同志哪有不打扮的?”
宋春梅:“我其實也用不上,咱們發的衣服才穿兩年,也挺新的。”
說到底啊,也是兩個孩子還沒掙錢,夫妻兩個不舍得花錢呢。別看這一茬兒賺的不少,但是夫妻兩個都不舍得。兩個人沒忍住都笑了出來。
宋春梅:“行了,不買就不買,都沒給孩子買,我們買幹啥啊!”
她念叨夠了,說:“田甜今晚睡得倒是挺早。”
“還是累了,他們學習挺辛苦的。”
“那可真是。”
夫妻兩個算賬算的很開心,覺得日子可太有奔頭了。
“咱家小子是不是這幾天也該回來了,他這一茬兒也挺長時間沒回來了。”說起來自從他們做買賣,兒女都沒有回來過。田甜是因為快期末了,課程比較緊,考完了又開始補課,根本沒時間,就連生活費都是宋春梅給送過去的。
田東倒不是上學忙,他是年底了,車行忙活。
年底了,很多人都要趕着年根兒給車子收拾一下,這年頭能買得起車都都不是窮人,那過年總歸要稍微收拾收拾,就連洗車的都多了很多。
這些活兒自然都是田東他們這些學徒工來做。
還有啥汽車美容,人都沒美容,小汽車還要折騰一下,田東他們從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習慣,嗯習慣就好了,習慣成自然。他們年底忙得很,自然也不會請假回家,就連明年不會再來的宋榛都沒說提前走,本本分分的幹活兒。
宋春梅他們在家裏念叨田東,田東他們這會兒還在忙呢,別看已經傍晚九點半了,但是還真是沒休息,一個個都忙活,最近修車的少,洗車的多。
還有一些往北方走的要換更防滑的輪胎,他們一個汽修行愣是忙的晚上都休息不了。
田東穿着棉的厚水靴,手裏拎着水管,就聽有人叫他:“東子,吃飯。”
田東:“我給這點忙完。”
他加快了動作,這會兒早就吃完晚飯了,這會兒是吃宵夜。最近比較忙,師父幾乎每天都買宵夜過來,大家不僅沒瘦,還胖了點。田東給剩下的活兒幹完了。這才洗了手湊上來,幾個師兄弟都坐在了一起。
“呦,羊肉串。”
“趕緊的,這家味道可不錯,多吃點。”
雖說來到這個新時代之後,他們已經過得很好,能吃飽不說,還能吃上大米白面,但是跟來到這裏之後還是沒法兒比。別看他們這一年多沒有工資,但是那吃的可是太好了。
天爺啊,他都沒想過的,什麽羊肉串牛肉串,什麽炸雞炸魚,什麽肉丸子醬肘子,可是一點也不拘着他們,他們這吃的真是太好太好。
田東一個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頭都竄了不少。
他低頭吃羊肉串,說:“好吃。”
“那可不,不過你買羊肉串還是得買老王家的,別買隔壁那條街的老陳家,他們家才是缺了八輩子德,還弄死貓死狐貍的裝羊肉,媽的,缺德玩意兒。”
“嘔!”
“你吃飯的時候別說這個,我們這吃的正好呢。”
“咱買這個我有數兒啊,他要是敢賣我那烏七八糟的東西,我給他腦袋擰下來。”
“那你也別說,想想就膈應人。”
“哈哈哈。”
田東他們幾個來到這裏,不僅吃得好,見識也多了。他們可真是見識了不少社會稀奇事兒,雖說他們村子的離譜事兒也挺多,像是三十歲小夥子找五十歲老太太這種離譜事兒。
但是吧,城裏的事兒又是另類的不一樣的稀奇了。
像是死貓這種,聽着就膈應,不小心遇到那壞心腸的店家都能中招。還有一些社會上的事兒……田東陳山他們覺得自己真是見識的少了。
不過說起來,以前在古代的時候覺得有些人實在是有些無法無天,然後現在再看,其實現在也有這樣的人。不過現在治安更好,也真是能給個人抓進去罷了。
幾個人吃着羊肉串,他們一個姓梁的師兄拍着宋榛的肩膀說:“你小子明年就不來了,我還挺想你的。”
宋榛:“師兄,我雖然不來學徒,但是我也在這個地兒呢,我到時候來看你們。你們夏天也來我們島上玩兒啊,我們島上能趕海了呢。我家還養船了。”
他又跟師父說:“師父,你領着家裏人來我們島上,我們島上海鮮可新鮮了,我媽也最會做吃的,別人家有時候做席面,都找我媽呢。”
他們的師父聽了這話,笑着點頭應了:“成。”
他不是一個常笑的人,面上也有點嚴肅,但是大家都知道師父是個外冷內熱的。
宋榛在這裏雖然也就一年半,但是跟大家感情還是很好的,平日裏因為輩分總是不敢冒頭兒,但是這會兒人倒是活潑了點。他說:“我們島上可好了,民風淳樸……”
“咳咳咳!”田東突然咳嗽起來。
宋榛:“……哎不是,你這個時候咳嗽幹啥?搞得像是我說謊了一樣。”
田東小聲嘟囔:“也算不上淳樸吧……”
“噗!”
大家都被他們逗笑了,有人開玩笑:“這都三十小夥兒找五十老太太了還淳樸?”
這事兒不是他們說的,是虎子這個大嘴巴。
按理說,這種事兒也不好跟外人說的,虎子是喝酒不小心說出來的,果然,這辦事兒不牢靠的半大小子就不能喝酒。從那以後虎子就決定自己再也不喝酒。
太丢臉了。
他們只是想嘗一嘗,但是也沒想到酒量這麽差。
田東:“……那個,那個也是少見的。”
“哈哈哈~”
大家坐在一起,真是挺樂呵的,這會兒師父看着他們一個個的,掏出來幾個紅包,說:“這幾天就要過年還是挺忙的,我也怕自己八折茬兒忘記了,就提前先給你們準備了紅包,來,一人一個。”
“啊……”
“師父這……我們不能要……”
“是啊。”
大家都不好意思要。
師父倒是嚴肅臉:“一個個的怎麽那麽多事兒?長者賜不可辭,我給你們過年的紅包,你們不收不是看不起我?趕緊的,一個個都收着。不管多少也是個心意。你們也辛苦一年了,買點東西回家過個好年。”
田東猶豫了一下,說:“謝謝師父。”
他接了過去,到底是沒再含糊。
其他人也都接了,師父這才點頭說:“這就對了,吃完了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早九點上工。”
這幾天比較忙晚上休息的晚,早上倒是也多給他們讓了點時間。大家還能睡個懶覺。
“知道了師傅。”
“這幾天你們再堅持堅持,咱們店開到臘月二十九的中午,下午你們回家,初七回來上班。”
大家紛紛點頭,倒是他們的師兄說:“我過年住在店裏看店,你們要是沒事兒過來找我玩兒也行。”
田東樂呵呵:“師兄,那你別想了,不可能的,我們回家過年在島上可不出來。”
“就是啊。”
幾個人說起來,大家都笑起來。
其實啊,像是田東他們這樣樸實不張揚的反倒是更招人喜歡的。嗚嗚渣渣的愛惹事兒他們還不待見呢。田東他們吃過了夜宵,這才關了店去後頭樓上休息,虎子高興:“嘿,我還是第一次收到紅包。”
田東:“你也沒喝酒啊,咋就糊塗了?去年師父不是也給了?”
虎子拍頭:“對對對。”
他這腦子,那是真真兒的不夠用啊。
虎子:“去年師父給了二百,嘿嘿,我第一次有這麽多錢。”
他回家猶豫半天才告訴他娘,結果就被他娘收走了,嗚嗚嗚。不知道今年是多少。
“看看師父給多少。”
“估計是二百吧?”
幾個人說這話,就聽一聲:“卧槽!”
田東動作倒是很快,這會兒已經呆住了,又點了一次,說:“卧槽卧槽,我的媽呀,師父給了一千。”
雖然紅包摸起來薄薄的,但是這錢可不少啊,十張百元大鈔啊。足足一千塊,田東恍恍惚惚:“師父瘋了嗎?咋給這麽多?”
他們店裏除了他們幾個還有旁人呢,一共十來個人,師父發紅包就發了萬把塊錢了啊!田東坐在床邊,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這麽多錢,不敢收啊。
“這……”
“這這……”
他都驚呆成這樣,其他幾個也是不遑多讓了。
虎子:“我的天啊,這麽多錢,我都不知道咋說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從來沒見過,別說是他,其他人也一樣啊,大家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傻樣兒,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啥事兒。就是主打一個震驚。
“師父給這麽多錢會不會是弄錯了?”
“我看不是吧。”
陳山琢磨了一下,說:“我覺得師父沒弄錯,師父就是單純想補貼一下我們。”
大家都沉默下來。
想一想也是,平日裏師父對他們就都挺好的。
可是這個錢,這個錢真是太多了啊。
“那我們還給師傅?”虎子問。
其他幾個人看他的眼神兒如同看一個二百五。田東:“你就別鬧幺蛾子了,你去還,讓師兄咋想?”
“關師兄啥事兒?”
“你別說話了。”
大家都表示,這人真是智商堪憂。
他們如果還了那不是把幾個師兄架起來了?咋也不能這樣的。好半天,陳山拍板:“就這樣吧,以後我們好好幹!就不辜負師父了。”
宋榛:“可是我明年就不來了啊!”
“那你又不是離開這個城市了,可以經常來看師父啊,也可以給師父帶點海鮮什麽的。”
“那倒也是。”
“本來就是。”
大家互相安慰了一下,第一次帶着巨款睡覺,那心情真是……睡不着啊。
虎子嘀咕:“哎,你們回家會告訴家裏人嗎?”
他嘟囔:“我去年說了二百的事兒,我娘就給收起來了,沒還我。”
他們家還沒有分家,全是爺奶把着家裏的事兒,雖說爺奶也不偏心。但是爹娘賺外快的機會也不多。所以他上交了二百,他媽立刻就收起來了,嗚嗚。
田東:“我會說,不過我媽不一定會要。”
雖然他家也不是啥富裕家庭,但是他是知道他媽的,她不太拘着他們,畢竟他娘也知道他不是亂花錢的個性。如果他是亂花錢的個性,那恐怕就不一樣了。
陳山:“我也會說,這錢挺多的,我不能不說的。”
宋榛:“我更會說了,我家也就那麽幾個人了,我幹啥瞞着他們?”
虎子:“那我也得說了。”
他其實挺想自己收着的,但是感覺他媽不會同意。
虎子:“嗚嗚。”
他是一只可憐的虎子。
“你媽收着也不會亂花,反正都是給你存着,你擔心啥。又不是交給你奶。”大家庭不分家,交給長輩才麻煩。虎子想了想點頭:“那倒也是,我媽最偏心我。”
幾個人碎碎念。
不過揣着錢的心情真的很是與衆不同。
雖然年根兒才能走,但是他們幾個還是很有幹勁兒的,這可是一千,是一千啊!師父太大方了。
年底了,在外的人總是要回家的,不過就跟田東他們幾個一樣,青槐在外面打工也不能立刻就走,越是年底越是人多。他還挺忙的呢。
雖然只是一個門童,開個門領個路指揮個停車,但是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青槐每天也是忙活到三更半夜,好在,他們忙活都不是白忙活,這個月工資是格外高的。青槐覺得渾身都是幹勁兒。雖說是在城裏了,但是青槐倒是比不到處走,也不買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工資都存起來。他還挺與時俱進的,開了一個戶頭,每個月的工資都存起來。
他一個月的工資二百塊錢,加上這個月格外的補貼,還有自己原本帶出來的五百,竟然存了一千三,相當于他出來根本沒有花過錢。這一算他就格外高興,他在大伯那裏還有一千五的,等這次回去就可以帶出來一起存上了,他這存款可就奔着三千來了。
算一算他的錢真的不少,不過主要也是因為他的補貼沒有花過幾個,不像是其他人,還要養家的。他一個人就是這樣,花多少,有時候又占哥哥青林點便宜,一來二去的,自己手裏的錢就多了。
青槐那是真心歡喜,不過他可不敢跟外人說自己有錢,就連同寝室的旺哥也不說。青槐不是一個心眼多的精明人,但是出門的時候家裏老人千叮咛萬囑咐,他是聽在心裏的。青槐雖然做事兒有點亂七八糟,但是他對田遠山是真的尊敬,也是真的聽話。田遠山說的重要的事兒,他還是都記在心裏不敢亂來的。
所以現在出來了,他也不多說啥,開工資反正第一時間就存上,他,田青槐,一個日常身上永遠只有十塊錢的男人。多了一分也沒有。
在他自己看來這十塊錢就是壓腰兒的,其實根本用不上,他放假也不出去玩,如果去看田東或者青柳都是靠步行,一水兒的走過去。公交車也不坐。
他覺得這樣挺好,正好到處看看風景啊。
一般出門去看他們帶的禮物也是食堂拿的,他們食堂的好處就是随便吃,他又格外的能吃。所以每次拿得多一點大家也不在意。他自己稍微節省一天兩天就能帶着“禮物”去看人了。
不掙錢的時候青槐還不覺得,這自己開始掙錢了,他是真的一分都不舍得亂花了。辛苦賺的啊!
這就跟再村裏領補貼的時候不一樣的感覺了。
除了這個,他也會帶別的禮物,他經常去給老板收拾辦公室,老板一些不要的東西也會給他,都是全新的,人家看不上,他能啊。不說旁的,就老板參加婚禮每次回來那糖包,人家都不要。全都扔給他了。
田青槐:“嘿嘿嘿。”
這麽好吃的糖,老板是一點也不吃的,糖尿病!
田青槐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病,不過他反正是覺得自己在這裏日子過得挺好,同事好相處,工資也能存起來,老板大方又和氣。最近快要放假了,青槐每天都在整理自己的編織袋。
他同寝室的旺哥問:“你是啥時候走?”
田青槐:“臘月二十九,我跟我侄子他們一起走,咱不是也是二十九中午開始放假?正好了。”
年底比較忙活的地兒基本都是選擇這個時間。
旺哥眼神閃了閃,說:“你今年攢了挺多錢吧?”
田青槐:“哪兒啊,我過來的時候都幾月了,這麽三個多月,能攢下什麽錢?”
反正他是堅決不承認自己有錢的。
別的事兒都成,這個事兒不成。
青槐跟旺哥相處的還可以的,畢竟一個寝室,但是青槐記得大伯說的,也記得老板說的,因此也沒跟旺哥特別交心。
他說:“我得工資你也不是不知道,還沒有你多。”
這話是真的,旺哥以前也是前臺的門童,但是為了多掙錢改行去搓澡了。那收入可就高多了,像是這個月,他的工資都能趕上田青槐的雙倍了。
畢竟年底了,人多啊。
累是真的累,但是賺的也是真的多。
不過就這,旺哥也是沒啥錢的,他每個月掙得不少,可是苦哈哈的,看着比田青槐還窮,褲衩子上都是洞。窮屁了。雖說田青槐主打一個不花錢,但是大家感覺也不是很明顯,畢竟平時除了上班他就窩着,私下裏跟大家也也不接觸,更不出去玩兒,有時候出去找自己親戚,大家又不知道他是腿着去,不花錢。
不過旺哥跟田青槐住在一起,多少還是有點感覺的,他說:“感覺你也不怎麽花錢。”
青槐:“掙得少就花的少呗。”
他把自己出門三個多月攢的東西都放進了袋子,掃了一眼旺哥,見他垂着頭不知道想什麽,說:“旺哥,你回家不買點年貨啊?”
旺哥:“……”
他其實手裏沒有錢了,滿打滿算就剩下二十塊錢了,這夠幹什麽?回家的車費都不知道夠不夠。他家可是在外地。
他又多看了青槐一眼,說:“青槐啊,你手裏寬裕不?我這錢怎麽算都不夠。你借我個二百,哦不,三百吧,不然感覺不夠。”
青槐心裏直呼好家夥,上來就要三百?
他平時兜裏就十塊啊!
別說三百,三十都沒有。
再說,借啥都不能借錢,旺哥如果明年不回來了,他找誰要去?他又不是本地的,就算是本地的不來也找不到要錢的地兒啊。
青槐:“旺哥,不是我不借給你啊,我自己也沒有啊。我兜裏就十塊錢,還得坐車回家呢,我哪兒有錢啊?你賺的不是比我多嗎?咋還沒錢了?”
旺哥尴尬了一下,随即質問:“不對啊,你咋能沒有錢?你也不怎麽花。大家一起住了這麽久,你不會這麽不講義氣吧?這都不借?”
青槐趕緊搖頭,說:“我哪兒是這樣的人啊,我是真的沒有,我不騙你,你自己來找,你要是找超過十塊錢,我就叫你爹。我真沒有的。”
旺哥繼續追問:“那你錢呢?”
青槐:“哎不是,旺哥,你自己不是也有錢嗎?咋一個勁兒問我啊!你賺的可不少啊,一年下來也有幾千了吧?咋的就沒錢了?”
他冷不丁想到旺哥平時的開銷,他幾乎每次休息都要跟小鳳一起出去玩兒,每次也都給小鳳買的大包小卷,不會把錢都花光了吧?再一想,很有可能啊,這個月剛開工資,就聽說小鳳添置了一個金項鏈,那可是旺哥花的錢。
青槐又倒吸一口冷氣,說:“這這這,這也太花錢了,旺哥,你是給小鳳花了嗎?”
旺哥嗯了一聲,說:“她這麽好看跟我在一起,我不能讓她在小姐妹裏丢臉。”
青槐覺得哪裏不對,但是還是忍住了沒說話,但是吧,他就是覺得不對。
“那你們要結婚了嗎?”
旺哥:“我們來年是有這個計劃的,我現在正在給小鳳籌備彩禮。”
青槐好奇的問:“要多少?”
旺哥:“小鳳娘家特別的刻薄,沒有一萬塊錢是不行的。我還在湊。”
青槐:“!”
他這會兒真是覺得小鳳把旺哥當冤大頭,他也在這裏上班,有時候也聽說小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旺哥不相信,可是青槐可是見過的啊。
他抿抿嘴,不敢直接說,怕挨打。
他就覺得小鳳是個騙子,每到這個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起蘭妮子,雖然他知道蘭妮子和小鳳不是一回事兒,但是還是架不住會聯想一些,真的很感慨。他想,如果蘭妮子一直吊着他們,他大概也會像旺哥這樣吧。
別看青槐在村裏的時候對蘭妮子有很深的濾鏡,但是出來了見識的多了,恰好身邊也有這樣的,他站在旁觀者角度,一來二去的倒是真的清醒不少。
當然了,他知道小鳳跟蘭妮子可不是一回事兒,蘭妮子可沒這麽坑人的,但是總歸是架不住聯想,所以青槐這下子是真的清醒了,如果說剛來的時候是稍微清醒,這會兒倒是真清醒了。
他說:“旺哥,既然要攢彩禮就別亂花錢了。”
“哪哪兒行,我不能讓小鳳掉面兒。”
青槐:“……”
“你真的沒錢啊?”
青槐:“真沒有。”
“呵呵,你說這個我可不信。”
青槐沒言語,這種事兒不是愛信不信嗎?反正他不借錢,他也不擔心啥,他的錢都存銀行,存着藏在貼身的大背心兜裏,真是走哪兒到哪兒。反正就是一個沒錢。
兩個人的談話還是很短暫的,旺哥因為青槐不肯借錢,心裏是十分不高興的,難免多了幾分怨怼,露在面上,青槐:“……”
他也不是完全不會看人臉色啊。當然看得懂。
旺哥盯着青槐看了一會兒,心情不爽利,琢磨着年底從哪兒搞錢。他總是要搞點錢回家的,而且還有小鳳那邊也要回家的……田青槐?
田青槐不行,就算有錢也沒幾個,就是個窮鬼。
看來還得找別人……
青槐不知道別人的想法,反正是睡覺起來就按時去上班,至于寝室也不擔心啥,反正沒錢,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旺哥還真是不客氣,在他走了之後偷偷的翻了他的東西,确實沒找到錢,又去別的地兒搞事兒。
倒是也趕巧兒了,他中午正好回來拿東西,這一見自己東西被翻了,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幹的。這給青槐氣的,他也不管其他,直接去找領班。
領班大姐對他也不錯的,青槐真是委屈的很,叭叭叭的一通抱怨。卻沒看到,領班大姐臉色變了,她突然叫道:“壞了!”
轉身就跑。
青槐:“?”
“這是咋了?”
青槐:“我也不知道啊。”
幾個人有點懵,不過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到公安同志來了。青槐正好上廁所,從廁所出來就看到不少人指指點點,青槐:“咋了咋了?這是咋了?旺哥咋被帶走了?”
“旺哥去老板的辦公室偷東西,被抓個現行。”
“啥?”
青槐沒想到竟然是這樣,趕緊問了起來。這會兒才捋順明白,原來是這人翻了他的東西沒找到錢,也是真的着急用錢。就盯上了老板的辦公室。
他主動找了領班說要幫忙打掃,因為大家都隔三差五的幫忙打掃,所以領班也沒當回事兒就把鑰匙給他了。
如果不是青槐說了旺哥翻自己東西的事兒,領班還沒反應過來,一聽這個她就知道這人不懷好意了,領着保安過去果然是看到這人正在撬保險櫃,屬實是比較沒腦子了。
不過人到底還是被抓走了。
青槐:“……”
他不可置信又震驚,昨天晚上還跟自己閑話家常的人今天就被抓了要蹲笆籬子了,這誰能想到啊!
“哎不是,旺哥這人,旺哥這人其實挺好的啊,咋就能幹這個……”
虧得他的錢都存上了,真是一身冷汗。
不過相處了幾個月,沒看出來啊。
“還不是那個小鳳,他的錢都是給小鳳花了,多少都不夠,你說找對象,還是得找個實誠人,也不看看有的人能不能把握住,把握不住的,就別往上湊了,這不是害了自己。剛才小鳳還說沒跟旺哥處對象,就是普通同事。”
青槐:“……………………”
這次的事兒,公安還專門問了一下青槐,但是因為他啥也沒有啥也沒丢,所以也就沒有他的事兒了。不過這個事兒真是在年底的日子給了青槐重重一榔頭。
這就讓他知道,找對象可不能馬虎。
一直到回家那天,他還蔫蔫的,就不像是其他幾個,精神十足。
田東他們還有青柳還有青槐,他們都約定好了一起走的,幾個人一起,田東納悶:“青槐叔,你咋了?被人欺負了?咋這個表情啊?”
青槐:“……你們可不知道,跟我一起住了好幾個月的人,進去了。”
“啥?”
青槐少不得要說一說,說到最後,他真心實意的說:“現在想一想,我真的應該感謝蘭妮子,如果蘭妮子也這麽坑我,我估計也會很慘的。而且後來大半年,蘭妮子都拒絕我們了。她是個好人啊。”
田東擔心的問:“你不會還喜歡蘭妮子吧?人家蘭妮子都去做演員了。”
這會兒青槐倒是很真心了,他認真地說:“我和蘭妮子不合适,我配不上蘭妮子的。我就該踏踏實實的。”
他同寝室的旺哥都進去了,他可真是見識了。
這兩個人如果不合适,該是多麽的慘。
這不是白白花錢的事兒,旺哥就是沒錢了開始想辦法,他一開始可不是把目光放在他們單位,畢竟這裏是工作的地方,他還不想砸了飯碗,也就是年底了着急了,他才打算下手,明年都沒打算再回這裏上班了。
但是之前的時候,他也偷過別的地兒,錢都給小鳳花了。小鳳當然知道他為了自己都铤而走險了,但是不僅不阻攔,言語間還更加暗示要的更多。
當然這事兒發了跟人家沒關系,但是旺哥進去可得幾年才能出來了。
太慘太慘!
“我打算腳踏實地,好好做人了。”
田青槐格外的堅定:“感情什麽的,都是糖衣炮彈,我這樣腦子簡單的人要遠離。”
田東撓撓頭,覺得青槐叔從一個極端走到另外一個極端了。
田青槐:“再說我以前也不是很好,整天說着喜歡蘭妮子,但是又沒給蘭妮子花什麽錢,又沒有給人家幹多少活兒,我真的沒臉說什麽喜歡。”
旺哥這樣付出的才是豁出去的神人。
他的那個,不叫愛情,不叫!
青槐:“我段時間是不想找對象了,自己先攢點錢吧,攢錢才是最好的。”
果然社會大學是最會教人做人的,田青槐就這麽清醒了,不過田貴子可沒,他過年還心心念念的等着蘭妮子回來呢,每天都去碼頭溜達。
這不,沒等到蘭妮子,等到了田青槐。
青槐他們回來,肉眼可見,跟走的時候狀态不一樣了,田貴子:“!”
他看着田青槐,覺得這人咋看起來不同了呢。
“田貴子!”青槐倒是熱情,嗐,雖然以前是情敵,但是現在早就不是了,他可跟田貴子不一樣,他可是見過世面的人,再看田貴子,完全不同了。
以前攀比是因為有的攀比,現在覺得自己不同,田青槐就不這麽想了。
“田貴子你是來接我的啊!沒想到你還挺有心。”
田貴子:“啥玩意兒?”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田青槐,不知道這人是怎麽能想到這個的,腦子秀逗了嗎?他看着這家夥,覺得他是不是出去一趟,人傻了。
“你做啥夢呢?”
田貴子冷笑:“我是等蘭妮子呢,等你?你算是哪根蔥?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咋的就這麽自我感覺良好?”
青槐同情的看着田貴子,他都清醒了,田貴子還沒清醒,那自然是更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他拍了拍田貴子的肩膀,說:“貴子啊,聽哥一句勸,放過自己吧,人生總是要向前看。”
他,見過世面,青槐,自覺那是很與衆不同的,他跟村裏整天窩着的老爺們可不一樣。
“弟弟,聽哥一句勸……”
“滾犢子,啥玩意兒啊,你黃皮子上身了?”
田貴子看着田青槐,覺得田青槐變得有點大啊,而且神神道道的,看着就不正常。他果斷的後退一步,上下打量田青槐。田青槐:“咋?是不是沒想過我這麽英俊帥氣?我跟你講,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工作,好多個小姑娘過來勾搭我呢?”
勾搭可是真勾搭,畢竟旺哥都給大家打個樣兒了,其他人自然也想找到屬于自己的冤大頭。不過開始青槐那個時候可不樂意,這妖裏妖氣的哪裏有蘭妮子青春?
那會兒他還心系蘭妮子呢。
後來倒是很快就清醒了,但是也被旺哥花錢吓到了,他都沒給蘭妮子花錢,那舍得給其他人花?他們澡堂子的姑娘,也不知道咋了,各個都有凄苦身世,還經常變樣兒的凄苦。
不過他反正是不靠邊兒。
後來人家看他窮就不找他了。雖說實際情況是這樣,但是在島上又沒有人知道,他還是可以吹的。
“我這出去了之後才知道自己特別受歡迎,大家都可喜歡我了。貴子啊,聽哥……”
“你好好說話!”
哥個屁啊!
真是會給自己貼金!
田青槐:“你看,你還不樂意了,你啊,年輕人不能不出去看看,你沒看見我嗎?咋樣?我這身不錯吧?我們老板送我的。嘿嘿嘿……”
田貴子掃了一眼,确實看着很不錯,但是,他再看一眼田青槐,越發的覺得這人像是讓黃皮子上身了,不然咋這麽嘚瑟?
他又後退一步,說:“你可滾犢子吧。”
撒腿就跑。
總之,他不能靠近田青槐。
田貴子那動作可快,一溜煙兒人就沒了。
田青槐:“?”
他撓頭:“這咋了?”
田東:“那誰知道呢?”
他也沒懂啊,他覺得青槐叔說的也沒錯啊。
雖然吹是吹了點,但是意思對啊。
“不管,走,回家。”
“對對,回家!”
青槐提着自己的編織袋,越發的高興,真是沒想到,他田青槐也有衣錦還鄉的一天。嘿嘿。他在田貴子面前顯擺了,還得在姜湧泉面前顯擺一下。
他的情敵,那是一定要顯擺的。
就是不知道蘭妮子回不回來……啊不不不,不要想蘭妮子。
蘭妮子跟他沒關系。
青槐用力甩甩頭,決定斷情絕愛!
愛情,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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