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入婚
藝博會結束後, 今年畫廊的年度大事算是順利結束,洛詩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好事也一件接着一件,連着好幾天, 洛詩打開工作郵箱都能看到100+的未讀郵件, 全都是年輕藝術家給她發來的作品集,希望能夠與畫廊簽約。
洛詩不太确定那些大型畫廊每天收到的作品集是否也有這麽多,但對于她的畫廊來說,實打實的算躍上了一個新臺階。
“以後這些作品集, 你來幫我篩一半。”
洛詩将工作郵箱的賬號密碼交給思琦。
思琦看上去很驚訝,畢竟她才畢業兩年, 來畫廊工作一年, 篩作品集的工作交給她是不是有點太……
“不用擔心,所有郵件我都會大致全看一遍, 篩出第一檔, 你篩篩第二檔就可以。”
洛詩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藝術這一行,天賦比資歷更重要,你有這個眼光。”
下午洛詩又面試了幾個財務, 之前她臨時管着畫廊的賬,雖然自己也挺努力了,但越是努力越明白, 專業的事得讓專業的人幹。
畫廊的工作交接讓洛詩忙了好一陣,幾乎都快忘記自己身上還背着個官司的事。
直到連軸轉的某一天。
很突兀的,傅予深給她打來電話說對方撤訴了。
“怎麽會撤訴?”洛詩也覺得有點突然,“我看了他那條微博, 小作文寫得挺義憤填膺的, 我還以為他要死磕下去呢。”
電話那頭的傅予深語調凝沉:
“準确的說, 是庭外和解, 對方态度變化很大,我讓人跟對方律師打聽過,說是那位林毓蘭老師有起訴的意向,所以當事人忙着和那邊和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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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毓蘭老師?
洛詩從椅子上坐直了些。
這兩年藝術圈內很少聽到林毓蘭老師的消息,她的畫倒是在畫廊和拍賣會上都屢創佳績,自己倒是銷聲匿跡,據說是和她先生環球旅行采風去了。
“……多半是林毓蘭老師的律師團隊注意到了吧。”
反正不可能會是林毓蘭親自出面,就那位抄襲者的水準,能被林毓蘭多看一眼都算是給他擡咖,親自告他那就更給他臉了。
“不是她的律師團隊,”傅予深緩緩道,“據我所知,給林毓蘭準備起訴手續的律師,隸屬杭氏集團。”
傅予深聽說林毓蘭起訴這件事後就有所懷疑了。
以林毓蘭的身份地位,怎麽會注意到一個尚未成名的年輕畫家?
現在又牽扯出了杭氏的律師,答案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跟杭修明有關?”洛詩也有同樣的猜測。
“誰知道。”
這個話題似乎令傅予深有些不悅。
洛詩聽出了他的那點微妙的情緒,在電話這頭彎了彎唇,故意道:
“咦,你今晚要去參加一個手機品牌的發布會對吧?就是你說你和杭修明一起注資的那家,既然這樣,你今晚記得替我謝謝他。”
“……”
啪。
這還是第一次見傅予深主動切斷電話。
洛詩并沒有生氣,挂了電話還抿唇偷笑了許久。
雖然很想欣賞一下傅予深醋意十足的模樣,但很可惜,洛詩當晚就要啓程去蘇市參加一場群展。
那幅剛剛完成的作品《夜花》原本要送往代理她畫作的紐約畫廊,沒想到因為藝博會的緣故,蘇市某家畫廊的策展人看上了她的作品,聯絡了洛詩的代理畫廊,希望能借洛詩的畫展出。
紐約那邊的畫廊主和洛詩商量之後,覺得這是擴大洛詩在國內影響力的一次機會,便欣然應允。
抵達蘇市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走出航站樓,身上的冷氣很快被夏日燥熱的晚風吹散,好在出口處已有叫好的車等待,不到一個小時就将洛詩送至傅予深在蘇市的房子。
剛跨入小區,洛詩就接到了傅予深的電話。
“到了?”
“剛下車,還沒上樓。”
“嗯,那電話就別挂了,等你進門再挂。”
洛詩失笑:“傅予深,我才離開你不到十個小時,你又安排司機送我上飛機,又安排人接我下飛機,住處也是你安排的,現在連進小區門到上樓這段路你都要盯着,控制欲是不是太強了點?”
“嫌煩?”
電話那頭,傅予深的尾音略有上揚。
洛詩沿着石階走過地燈照亮的小路,煞有其事地點頭:
“有點。”
“也得忍着。”
“……”
他也忍着呢。
電話那頭的傅予深剛剛從公司回來,打開門,屋子裏智能感應的燈次第亮起,但卻并沒有驅散室內的冰冷寂靜。
想了想,洛詩搬進來住到現在也不過才幾個月。
只不過一天不在,竟然讓他如此的難以适應。
他換了鞋,走到衣帽間內将摘下腕上手表,冰冷表盤和玻璃櫃面叩出清脆響聲,在寬敞空間裏幾乎有回音。
這回音令傅予深有些無法忍受,他将通話調至免提。
“畫展4號結束,怎麽買的6號的機票?”
“來都來了,就當旅游,肯定要多玩幾天,反正後面又沒什麽特別重要的工作。”
明天下午她才會去畫展現場,洛詩并不着急現在就上樓,慢悠悠地在小區裏轉悠。
“你買的這處房産眼光還不錯,挺有蘇市的特色園林風格的,地段也很好,想吃什麽外賣半小時都能送到,離商圈酒吧之類的也很近,我都在想兩天夠不夠玩了。”
“……”
洛詩心情不錯地說了一大堆,沒聽到傅予深的答複,疑惑問:
“怎麽不說話?”
隔了幾秒,響起傅予深不鹹不淡的嗓音。
“在想我為什麽要買這套房子。”
洛詩不解:“我的眼光還挺挑剔的,能讓我誇的房子并不多。”
“我是在想——”
話還沒說完,就被洛詩提高嗓音的一聲“小貓”打斷了。
在小區樓下的一處樹叢裏,一只橘黃色的小貓正躲躲藏藏地,用一雙圓眼睛在暗處緊盯着洛詩。
和警惕眼神不符的,是它幼小可愛的、毛茸茸的身軀,看上去毫無攻擊性,只有惹人憐愛的乖巧懵懂。
電話裏的傅予深一聽“小貓”,眉心跳了跳,聯想起了一些不算美好的回憶。
沉默片刻,他想說些什麽,卻被興致勃勃的洛詩打斷。
“它看起來好虛弱好可憐,我叫個外賣送點羊奶過來,先不跟你打電話了,我都到樓下了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就這樣,拜拜!”
電話被粗暴切斷。
洛詩沒有貿然靠近那只小貓,掏出手機點完外賣後便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蹲下。
似乎知道洛詩是來投喂它的,小橘貓也沒動,尾巴一掃,盤住了山竹一樣的爪子,像個小鎮宅獅子似的蹲住。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呀,小貓咪。”
洛詩放軟了聲音,在遇到可愛的生物時,人很難不變夾子音。
“再這麽看着我,姨姨是會把你綁走的哦。”
小橘貓盯着她,不靠近,也不走遠。
洛詩露出懷戀的目光。
其實大學時,她和傅予深一起養過一只小貓阿福,也是這樣的毛色,不過因為傅予深有輕微的貓毛過敏,所以貓并沒有養在家裏,絕育之後就放在他們租住的小區。
阿福很通靈性,對生人兇巴巴的,動不動就會哈氣,只對她和傅予深有好臉色,偶爾還會熱情過頭的抓來死老鼠放在他們的門外,把洛詩吓得半死。
如果阿福沒有失蹤,現在應該長成一只大貓了吧?
作為一只橘貓,它或許會吃得很胖很胖,沉甸甸的讓人抱不動,也有可能并不會太胖,它畢竟是一只會抓老鼠的、散養的小貓,應該會很矯健。
外賣二十分鐘後送到,洛詩找大堂的保安借了熱水和紙杯,沖了一杯羊奶。
謹慎的小橘貓慢吞吞靠近,确定洛詩不會傷害它之後,開始狼吞虎咽。
“貓有貓命,這是第一次喂你,也是最後一次喂你哦。”
洛詩輕輕摸了摸小橘貓的腦袋。
“再見啦小貓。”
之後的兩天,洛詩忙于畫展的工作,進出小區時也稍稍留意過,但并沒有再遇到那只幾個月大的小橘貓。
因為這件事,原本期待的蘇市游玩也有些興致缺缺,閑下來的時候總記挂着那只和阿福很像的小貓。
還那麽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野外生存下來。
晚上和傅予深的例行電話裏,洛詩和傅予深說起了這件事,他的反應和洛詩起初的打算一樣,都是一句話,貓有貓命。
“不過,”他忽然道,“你就只想那只貓,就沒想點別的?”
洛詩情緒略有些低落:“還想阿福。”
“……還有呢?”
還有什麽?
沉浸在低落心情中洛詩半晌才回過神。
“哦,當然,也想你的。”
原本應該是一句令人愉悅的情話,但排在了兩只小貓後面,多少有點敷衍的意思。
“我果然不該買這套房子。”
還留在公司加班的傅予深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漆黑眸子忽明忽暗。
“自己一天沒有住過,花了錢還被懲罰。”
洛詩失笑:“怎麽被懲罰了?”
“被懲罰,獨守空房四天。”
明明是平淡的語調,但洛詩仿佛透過這聲音,窺見了電話那頭男人因不悅而蹙起的眉尖。
“你這幾天不是工作很忙嗎,我不在正好不用陪我吃飯,你應該覺得輕松才對。”洛詩在床上打了個滾,“而且,才四天而已啊。”
“四天已經很久了。”
他們已經浪費了七年的時間,餘下的每一天,他都不想在沒有她的日子裏虛度。
并不知曉傅予深心思的洛詩最終也答應下來,改簽機票提前一天回來。
傅予深這才滿意地挂斷電話。
送文件過來的沈嘉木恰好撞見傅予深唇畔那點笑意,調侃道:
“全公司上下都低氣壓好幾天了,難得見你有點笑臉,待會兒我得出去跟大家宣布警備狀态接觸。”
傅予深的笑意迅速消失,擡眸淡淡看他:
“事情做完了就下班,話這麽多,看來還是不夠累。”
沈嘉木不理他,笑眯眯問:“洛詩快回來了?”
傅予深沒說話,他卻很了解的自問自答。
“肯定她快回來了,哎,這麽多年,這位大小姐還是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作為見證了他們從學生時代到現在的旁觀者,沈嘉木感慨萬千。
“不過,大小姐還是有改變的,這幾天的發布會你真想推也不是推不掉,她開畫展竟然沒要求你去看,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換做以前,但凡是洛詩的畫展,傅予深要是抽不出空去現場陪她,洛詩得三天沒有好臉色。
“我倒是想讓她這麽要求我。”傅予深譏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恐怕現在她寧願帶着她樓下的流浪貓去畫展,都不一定想帶着我。”
沈嘉木心中暗笑,這人談了戀愛就這個樣子。
別的男人沒老婆管是要放鞭炮慶祝的,偏偏他不一樣,洛詩懂事識大體起來,還讓他挺不高興。
他笑着搖搖頭,又忽然捕捉到傅予深話裏的幾個關鍵字。
“流浪貓?”
“小區裏遇見的,”傅予深随口道,“和我們大學時丢了的那只很像,她應該是想起那一只了。”
沈嘉木的笑意漸漸退卻。
殘存在記憶深處的回憶被喚醒,他下意識看向傅予深的側臉,後者神态如常,洛詩她……應該是至今都沒有将那次遇到的事情告訴他吧。
洛詩沒說,應該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他一個外人不好插嘴。
但想到那件事,就連沈嘉木自己都覺得後怕。
最後沈嘉木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道:
“你最近抽不開身,要不然,我去一趟蘇市,替你把她接回來?”
原本只是出于安全考慮,結果傅予深聽了這話立馬回頭,眼神像要把他盯出個洞來。
“學杭家那個?”
沈嘉木茫然。
“這麽關心我老婆,你自己沒老婆嗎?”
?
他好心好意,這人居然還亂吃飛醋??
沈嘉木平靜地推了推眼睛,道:
“我有未婚妻,但你再讓我加班下去,我确實就要沒老婆了,到時候好兄弟就要一起沒老婆,你懂我意思吧?”
“……滾去下班。”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是該有點意外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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