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的父母不及格

阿恒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我将已備好的觀星望遠鏡搬了出來,這是我花光了所有積蓄買的一樣貴重禮物,價格上萬,于那時的我來說,是一筆存了很久的大錢。

站在門口的阿恒被我要求閉着眼睛等待,我從屋裏把望遠鏡寶貝地拖到他面前去,清了清嗓子,道:“沒說時間到,不能睜開眼哦,你猜我這次送你的禮物是什麽。”

阿恒眉頭微攏,似乎在思考,靜了一會兒,他直接道:“...不知道。”

“時間到!”我獻寶地展示着禮物,邊配了搞怪的音,“噔噔噔~ Surprise!”

睜眼後的阿恒啞然了片刻,他的眼裏雖透着欣慰,神情卻越來越嚴肅,他沉着道:“退了。”

我失落地發問:“為什麽??你不喜歡嗎??”

阿恒深深嘆了一口氣,他瞟了一眼望遠鏡上的牌子,語重心長,“不要給我花那麽多錢,你自己存着用,一個毛丫頭也知道這麽疼人,我心領了,我的舊望遠鏡是故人當年的遺物,有特別的意義,用着也順手。”

“故人?誰?”

他露出一抹久違的由內而發的淡笑,“外公,與其說他和我是外孫關系,不如說他是教會我很多東西的老友。”

幸好沒從他口中傳出某個女人的名字。

我堅持要把望遠鏡送給阿恒,他态度強硬地命令我退回去,我使出殺手锏,就地撒潑打滾,也學着向島的腔調,控訴阿恒沒把我當家人。

阿恒無奈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他說,以為自己有了一個老婆,現在發現是多了一個女兒。

他勉為其難地收了禮物,又搜出一張銀.行.卡給我用,我正不知該不該接,他意有所指地說:“有點苦惱,這個望遠鏡收還是不收呢?”

我這才讪讪地接受了他的卡。

等阿恒的傷恢複得差不多後,他帶上了帳篷和新望遠鏡,攜着我一起去野外觀星。他搭帳篷的技巧和速度駕輕就熟,我笨手笨腳地幫他,反而越幫越忙。

阿恒不會責備我,也不會讓逼迫我停止幫忙,我調皮地搗亂,他耐心地收拾。

我折騰累了,就坐在一旁注視着那個痞氣又沉穩的男人,兩種氣質在他身上結合的沒有違和感,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停頓了一下手中的活兒,輕輕翹起嘴角,笑意若有若無。

我顯然已成了阿恒的小迷妹,捂着眼睛,展開指縫偷偷看他。

他瞥着我說:“別這樣看,我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

他邪笑,“你說呢?”

我立馬從小迷妹的狀态恢複成了正宮的坦然樣,他拍了拍手,如餓狼一般,幽幽道:“來不及了,帳篷已經搭好了。”

阿恒将我抗進了帳篷裏,他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來,見他一系列的動作行如流水,我推着他的肩膀,疑心道:“你以前帶人來過野外觀星嗎?”

“向島,我觀星,他野炊。”

“那尤安歌呢?”

“沒有。”

阿恒拉開我的手,将吻橫行至我的鎖骨之下,一路來到小腹,輾轉親吻。我們意亂情迷了一通,他才能靜下心來開始觀星。

這時的我們,尚能有閑情雅致出來觀賞夜景。

自阿恒替梁老大擋過一槍後,更被看重了,我們相處的時間急劇減少,但感情從未淡過,一到晚上相處的時間,我們就如膠似漆。

突破了男女禁果的第一道門,彼此一對上眼,就會将最真實的欲望展露出來。

于阿恒和我來說,性,是愛的一道影子。

但對于像慧姐那樣的女人來說,性是可以通往高處的一種捷徑,同事們八卦慧姐,說她這次攀上了真正的大老板。

我以為的大老板是肥頭大耳的財閥,但在上班的其中一晚,我才明白慧姐攀上的老板是誰。

同事急匆匆地來通知我,“慧姐點名叫你去貴賓房送酒,我們大老板來了,你動作快一點,露臉表現的好機會哦,看你表現的好,給你升官發財也說不定,撈個經理做。”

後面的話,純屬幻象。

最近他們嘴邊常挂的詞就是大老板,這次變成了“我們大老板”,由此我問:“梁老大來了?”

同事搖頭,她說,大老板是夜總會真正的背後主人,梁老大只是入股的大股東。而且其他區域都有大老板的夜總會,銅雀門是最大的據點。

“大老板該如何稱呼?”我端着酒水,考慮着如何不要冒犯到最高領導。

同事撓撓頭,回想片刻,謹慎地告訴我,“大铎先生,以前有人這麽稱呼過他,我們可以叫他老板,也可以叫铎先生。”

如何稱呼的話題一過,同事和我讨論起最近正熱的八卦,大家都說笑,慧姐是有追求的人,也是銅雀門小姐麻雀變鳳凰的勵志故事。

是的,慧姐被大铎先生包養了,聽說安置在一棟別墅裏,今夜她不過是陪大铎先生來自家會所放松閑玩的。

到了門前,我和同事理好工作服,将精神面貌做到最佳狀态。我們安靜禮貌地推門進去,目不斜視,沒有一點散漫。

我草草掃了一眼坐位上的中年男人和淡妝靓女。

慧姐正妩媚地讨對方歡心,她親昵喂他吃水果,這一幕使我想起妲己喂商纣王吃葡萄。

粗略的一眼,看不太清楚,但那慧姐那股子媚态,隔着空氣我都能感受到。

我和同事進行着日常工作,一絲不茍地擺放好酒水和吃食。

慧姐像小女生一樣,向大铎先生撒嬌,要他陪她一起唱情歌,他微笑着開口答應了。

同事尊敬地喚大铎先生幾聲老板,事到臨頭我反而不太想去稱呼對方,于是默默無聞地跟着同事要出門。

這時候,唱歌的慧姐突然回頭吩咐我,“苜蓿,我需要潤潤嗓子,幫我把酒端過來。”

我端酒過去時,大铎先生注意到了我,他看我的第一眼,有些奇怪,微微愣了愣,那雙深棕色的瞳仁逐漸放大,他足足盯了我十幾秒。

我也才看清他長什麽模樣,斯文這詞在我腦裏第一時間浮現,他的模樣有幾分蒼老,一頭短發有黑有白,混合成了灰白的顏色,那高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與他的外表搭配極了。

大铎先生氣度儒雅,與一般彬彬有禮的商人沒什麽差別。

心底有些忐忑,我将酒交給慧姐後,直接埋頭走了,雖顯得不禮貌,我也管不了那麽多,羅丙東和濑戶給我的陰影仍在。

直到出門,我還是感受的到後背有一道奇怪的目光。

慶幸的是大铎先生沒有什麽輕佻的舉動,他只是問了問慧姐,我叫什麽名字。

慧姐回答的很平常,“她啊,叫李苜蓿,是個普通的服務員,也是阿恒的小女友。”

接下來我就不知大铎先生說了什麽,因為我已出了門,撫着胸脯快步離去。

後來,我問過向島大铎先生是誰,他形容的特別牛逼,說是比梁老大還要高一截的人,最近梁老大已經将阿恒推薦到了大铎先生那邊兒去辦事,以後賺錢沒得說。

向島還美滋滋地說,跟着阿恒混沒錯,前途無量,坦蕩一片。

我倒不敢去問阿恒這些私事,他向來不喜歡我問黑社會的料,也從不與我透露什麽,他只要我繼續做一支不聞世事的幸運草,在他的身後單純生活。

所以我想要知道什麽,都會找向島問個一清二楚,他對我毫無保留,有什麽說什麽,驀地還叫我不要告訴阿恒,他怕被阿恒揍。

隔日,平平常常的一夜,我送完酒水出來,用手扇風去臭味兒,有些包廂裏烏煙瘴氣,一進去就覺得悶。我再次備好酒水送去給客人,在路上竟被一個令我納罕不安的人給喊住了,是上次在貴賓房裏見過的大铎先生。他身穿古板西服,體形削瘦,晃眼一看,他頭上仿佛鋪了一層銀霜,一雙眼窩深陷,臉上皺紋頗多,精神卻不差。

他身旁跟随了兩個肅穆的高壯保镖。

大铎先生不像是刻意找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了,随口喚住了我。

他吩咐其餘人攬了我的活兒,自然而然地與我站在過道裏談話。

我畢恭畢敬地叫他老板。

他輕嗯,稍稍打量了我幾眼,他的眼神不輕浮,視線只局限于我的脖子以上。“你是上回的服務員吧,阿慧提起過你幾次,你們的關系應該不錯。”

“還好。”

“我想問問你阿慧的愛好,耽擱點你的時間。”

“當然可以。”我摸不清他的企圖,陪笑着應承。

大铎先生絲毫不會叫人感到尴尬,他說話的技巧是幾個我也比不了的,慢慢的,我安心了,因為他給人的感覺不像有什麽不良企圖,與我保持着較寬的距離,也的确是在問慧姐喜歡什麽。

問完之後,他推了推金絲眼睛,話鋒一轉,平和地說:“看得出來阿慧很喜歡你,我忙得腳不沾地,她在家裏沒個人說話,最近好像因為我而心情不好,今晚我想邀請你去我家陪她吃一頓飯,補償補償她,可以幫我這個小忙嗎?”

我一時愣住了,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我不想得罪阿恒的頂頭上司,加之他和我說話間的語氣像長輩對待晚輩一樣,看我的目光也比較慈祥。

我就踟蹰地點了頭。

大铎先生領着我出門,我下意識地跟在他後面幾步走路,他頓住腳步等着我一起并排,“不用感到拘謹,随意一點。”

他雖如此說,我依舊要走在後面一點。

他的私家車是一輛黑得反光的邁巴赫,司機忙下來給我們開門,但大铎先生已經提前将後車門打開了,并向我做出邀請的動作。

大人物給我開車門?還是老板專屬的後座?這越來越讓我無所适從,也摸不着頭腦。

我反邀請他先進去,他也不勉強,微微彎腰坐了進去,而我老實巴交地坐到了副駕去。

大铎先生即使在後面也總會和我聊家常,他的問題像是查戶口,“你多大了?有十八嗎?”

“沒有,虛歲十八,下半年就滿了。”

“怎麽不上學?”

“呃...家裏條件不好,所以出來打工。”

“你的父母同意?”

“同意。”我每次回答他的問題,都會扭頭對着他,來以表尊重。

大铎先生的眉毛偏淡,即使皺起來也不怎麽濃,他欷籲,“你的父母,不及格。”

我只幹幹地笑,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想透露過去的事。

約莫他也察覺到了我的态度,就沒再問家事,而是問我喜歡什麽,我想了一會兒,随口說:“喜歡看書,喜歡阿桑的歌。”

“還有呢?”

我認真道:“未來想寫一本屬于自己的書。”

大铎先生總算笑了,我莫名覺得他的笑容裏摻雜了一絲悲傷,他溫言道:“你如果寫好了,我可以幫你出版。”

我客套地說了一句謝謝。

以我現在的精力,想寫書但有心無力,一則浮躁,二則不知該寫什麽,所以不敢随意下筆,更何況大老板的話,不過也是客套一說,我哪會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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