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不客氣的聲音

第二十九章 不客氣的聲音

這單純的姑娘想事情真的是不拐彎的，她從未想過那個乞丐是我，所以我猜，無論我怎麽暗示，她都不會往那想。

看來，她對當年的那個有着清秀面容的我是一點印象沒有，我記得好像當時我特意扒開了頭發，露出了我那張俊帥的臉對着她笑了笑，估計是因為我臉上的污垢太多了，遮蔽了我帥氣的原貌才導致小穎沒有記住我的面容。

唉，時過境遷，同一個人換了一個裝，變化還真不是一般大。此刻，我的思緒依舊飄在一年半以前，飄着飄着，我繼續問小穎道：“當年的那個乞丐那麽臭那麽髒，你同學都捂住鼻子，為什麽你卻跟沒事人一樣呢，你不嫌他髒嗎？”

小穎突然恍然大悟，她驚道：“哦，我知道了！”

這會兒，我倒有點驚訝了，看樣子石頭都被我點化了，小穎終于記起我了。于是，我抱着大義凜然的心情，苦笑着。

意想不到的是，這姑奶奶竟然又來一句毫不搭邊的話：“你肯定是碰巧看到這一幕，才說我是好人，才對我有好感，才一直暗戀我的，對不對？”

她最後的‘對不對’三個字特別加重了音量，好像這會兒她都被自己的聰明給震撼到了，也為自己的魅力驕傲了一把。不過我只能一聲長嘆，真不想打擊她，看她現在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真想給她一句：哇，你真聰明，被你猜對了。

但事實上，我只是默默的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而後緩緩問她道：“那家夥要錢只不過是為了買包煙，這樣你都會給他錢？”

小穎眨巴着眼睛，輕松道：“他需要，而我又不在乎，所以就給咯！”

原來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個想法，但正因為這種簡單的仗義，才更突顯了小穎本質的善良。

我把煙點燃，吸着，而後又吐出一口煙圈，我想，沒必要再繞彎子了，跟這姑娘繞，最後只會繞暈自己，而她還是在一路直行。

于是，我猛抽了幾口煙，認真道：“那個時候，躺在這地方的小乞丐，向你厚着臉皮要錢買煙的小乞丐，就是我！”

就是我，這三個字我說的特別吃力，但它終于從我嘴裏出來了，我反倒感覺渾身都舒暢了，它并沒有預想的那麽難以啓齒，它好像也不是特別丢臉的往事。

不過，我輕松了，小穎可木讷了，她聽到這個一下子就傻眼了，整個人都僵硬了，她瞪着一雙大眼睛，傻乎乎的一直盯着我，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我苦笑着繼續道：“你那時的一個小小舉動，卻改變了我後來的行為，讓我在那段時間找到了點活下去的方式。其實只要拉下自尊，乞讨，可以讓自己勉強活着，不乞讨，那就得死，尤其是對于我那種心已殘能力全無的廢物來說，更是這樣。所以，是你，讓我有勇氣在那麽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過活了。你給我的毛爺爺，我花完了，但是，你丢給我的硬幣，被我藏起來了，後來我又找回來，一直帶在身上，它，是我乞讨人生的第一桶金，帶着它，可以時刻警醒我，生活，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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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從身上掏出了那一枚硬幣…。。

小穎終于将她瞪大的雙眼看向了我手中的硬幣，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她沒有聽錯，但她還是不确信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她嘴裏喃喃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麽？”

我微微眯起眼，無奈道：“真的，而且，我對你印象特別深，連你叫小穎我都記住了，我只是聽到你同學叫了一下你的名字。”

一股腦兒的全部傾倒出來這塵封的記憶，真的有種大便暢通的舒坦感。但同時也稍微有點擔心，怕小穎知道真相後心裏會有疙瘩。畢竟她喜歡的吳昊，是有狠勁不怕死的那種純爺兒們，而那個時候的我，卻恰恰相反，是窩囊到極點的那種慫包。

我将視線緩緩的轉向小穎，認真的看着她，等待她的态度。

我看到小穎的眼睛都濕潤了，她聲音哽咽的激動道：“那，你能不能把你的過去，和我說說！”

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本來我就打算毫無保留的跟小穎傾訴我的過去，但我還是比較想知道，事實真相暴露後，小穎的态度會不會變。于是，我頓了會，問她道：“你知道事實之後，會嫌棄我麽？”

小穎立馬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不管你以前怎樣，那只是你的過去，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跟從前沒關系！”

看小穎一臉真誠，還有那急切的眼神，我徹底放下這顆懸着的心了，于是，我身子慵懶的靠在牆上，然後拉過小穎，從後面輕輕環抱着她，慢慢的道出了那些我沉澱在靈魂深處的悲催往事…。。

從我記事開始的所有大事小事，我全部都道了出來，當然，肯定略過了我對嫂子的不明感情的那段。

不知道是我的故事太悲傷了，還是我這個人太悲催了，反正在我敘述的過程中，小穎總會忍不住附和一下我。比如：

“啊，以前你這麽慫啊。”

“吳昊，你還能更慫點麽！”

“天啊，你敢不敢再慫一點。”

“哇，你真的還可以更慫點！”

直到我講到我哥坐牢，而後我被抛棄，孤零零的乞讨那段，小穎才沒有再說任何話，她只是認真的聽着。

說到我被生活所迫無奈跳樓時，小穎直接啜泣起來了，她從我身上掙脫開來，而後轉身面對着我，大罵道：“你怎麽那麽傻，那麽廢，你一個大男人，找份工作有那麽難嗎？養活自己真有那麽艱辛嗎？非要乞讨非要自殺啊？”

幸虧它都過去了，幸虧從前的那個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我現在才可以很嚣張的站在小穎面前，并且底氣十足的沖她笑道：“我以前就是這麽個窩囊廢，但你也不能嫌棄我！”

小穎白了我一眼，然後俏皮的說道：“唉，看來我還真得考慮下咯，我發現自己被騙了！”

聽她這麽說，我的手立馬不老實的在她身上亂撓，一邊強硬的問她，敢不敢嫌棄我。

小穎被我搞的一陣癢癢，連聲求饒，在她一邊求饒一邊掙紮的過程中，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弄的我都突然心跳加速了，小穎的臉都羞紅了。

兩個人鬧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這時，小穎一本正經的問我道：“對了，你哥和你嫂子現在有消息了嗎？後來的一年多，你又是怎麽過來的？”

我癟癟嘴，解釋了句：“還沒找到他們，上次我去學校，就是在食堂門口遇見你的那次，我就是想去打聽來着，結果把事情鬧的挺大還是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不過我也能猜到點，肯定跟姓劉子豪有關系！”

說到劉子豪，小穎臉色就變得難看了，她一臉愧疚，抿着嘴說道：“對不起，那次都怪我不好，不然你也不會傷的那麽重，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來着！”

唉，我就見不得美女楚楚可憐的樣子，太容易打動我了，我這顆柔軟的心都融化了，我雙手握住她的香肩，輕輕搖了搖，道：“小妞，別再自責了，那事怎麽能怪你呢，況且，我還不是因為那事白撿了個老婆麽？”說完我立馬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小穎不滿道：“哼，誰答應做你老婆啦！”

我一把抱住她，笑道：“你的心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我們相擁立在橋下，看着稀稀朗朗偶爾穿行而過的車輛，感覺這一刻是那麽美妙，世界都在動，而我們卻靜止着，享受這美好的瞬間，它被定格成一幅畫，挂在我心間…。

許久，小穎才開口繼續問我道：“你還沒說你後來的一年多怎麽過的呢？為什麽短短的一年半你會改變這麽多？”說完，她突然錘了一下我的背，道：“你要還是以前的德行，我肯定不會看上你。”

我笑了，打心底裏的開心，此生遇見如此女子，無憾。我用了用勁，把小穎摟的更緊了，而後，我才道：“現在你說什麽都跑不掉了，你永遠是我的！”

小穎又錘了兩下我的背，道：“那可不一定噢，我要看你的表現。好了，你快說說，你這一年半都幹了些什麽能脫胎換骨的事。”

我把下巴頂在小穎的肩上，思緒飄到了讓我改頭換面的那段日子，短短時間，我破繭成蝶，從一只小小毛蟲，掙脫痛苦的思想束縛，蛻變成蝴蝶，這是一個不簡單的過程。我終于知道，自己不是天生懦弱無能，只要加以鍛煉，我的骨子裏的狠勁就能被挖掘出來，事實證明，我是真的蛻變了…。

我試着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那段經歷，捋了捋思路，正準備跟小穎簡單的敘說下。

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我們的面前。

緊接着，車窗被搖下來了，一個很不客氣的聲音充斥着我的耳膜：“張穎，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