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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起楚淵的長發，她将左手扣在窗戶上，輕輕地打着拍子，應和着自己嘴裏哼出來的小調，脖子前傾，撞飛了一個在路中央慢慢跺步的活死人。

“嘣！”

她心情愉悅還給配了個音。

林驚蟄側頭看向車窗外，低飛的腐鳥瞪着綠豆大小的眼睛，一直跟在這輛重型裝甲車的身後。楚淵時不時會瞥兩眼，她會微微将眼睛眯起，精光透過濃密的眼睫透了出來，邪氣，又帶着讓人膽寒的恐懼，她比外面那些無思想無大腦的活死人更像一頭野獸，嗅覺敏銳，出手狠辣。若不是手下的幾個人看着像模像樣，林驚蟄絕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她會是個軍人。

沒有這種痞裏痞氣的軍人。

一只腐鳥俯沖而下，盯着楚淵吊在車窗外的手直沖過去，林驚蟄冷眼看過去，只見楚淵松開方向盤，右手掏槍，唇角微勾，瞄準腐鳥靠近的位置一槍崩了出去，那只腐鳥叫也沒叫一聲，歪着腦袋掉下去，被後輪碾成了泥。

“它們進行的速度很快，昨天在避難所裏，喪屍的移動速度明顯比以前要快很多。”

林驚蟄見楚淵冷眼放了一槍後，身後的腐鳥便作鳥獸狀四散開去，然後将車窗搖上來，收起了一開始的好心情，專心開車。

“你覺得……會是什麽，引起了這場動亂？”

林驚蟄沒想到楚淵會這麽直接，她将頭側向車窗，看着窗外一閃即過的景物，熱辣辣的夏日裏，太陽熾烤着大地，四周的一切在太陽的熾烤下模糊一片，好似失了真。一些車歪七扭八地停在路邊或中央，活死人們聽到車碾壓而過的聲音時慢慢靠近尋找着聲源，即便天再晴朗，這也是不折不扣的末世前奏。

“生物工程研究導致的病毒爆發。”

楚淵愣了一瞬，她倒是沒有想到林驚蟄也會這麽耿直，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緊了緊，偏過頭來看林驚蟄的時候，發現林驚蟄蹙着眉尖，一幅認真思考的模樣，反倒是讓楚淵不好再猜下去。

“這你都能猜，果然不是一般人。”

楚淵笑起來，眉眼變作了弧，早沒了平日裏作威作福的糙樣，相反還十分耐看。

林驚蟄沒理會楚淵的試探，反而轉過頭來毫不避諱地看向了楚淵。

“病毒爆發就是從西南方向傳過來的，最先傳出來的地方，就是生物工程研究院，緊接着西南軍區派人過來支援，無一生還……”

吱啦一聲急剎，林驚蟄被楚淵甩出了半個身子，她目視前方，絲毫沒有轉過頭來看楚淵的意思。楚淵卻皺緊了眉頭，食指揉着眉骨上方的那塊疤，眼裏淨是不可思議的光。

“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楚淵長吸了口氣，側過頭來看向林驚蟄，林驚蟄也側頭來看她，不急不徐地道：“我從西南方過來，那裏沒有幸存者。”

楚淵打了個寒顫，半晌後才接着将車啓動，一聲不吭，車卻開得比剛剛要烈，她好似在無聲地發洩着自己的怒火，路中央的活死人便成了她發洩怒火的目标，一一撞飛，冷眼而視。

接下來的路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待車穿梭于外環的時候，路上的車更多，活死人的數量也在增加。林驚蟄扛着炮火對準了前頭的路，一炮轟出去炸得車輛喪屍全往兩側飛，楚淵一腳油門踩下去，在炮火紛飛中沖了出去。

即便兩人沒有語言上的交流，可楚淵就是覺得她與林驚蟄像是多年并肩的戰友一般，每一個動作的意思對方都能清楚地理解并加以執行，絲毫不錯，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但最後兩人也沒沖到軍區，前頭被活死人湧堵成災，她們身上帶的火力不夠，半途打道回去，找畢長安商量去了。

剛一回到化工廠，畢長安就将嗷嗷哭嚎的嬰兒塞進了楚淵的懷裏：“老大，這個我們哄不來。”

楚淵抱着個嬰兒束手束腳地險些不知道該怎麽走路，她先不要臉地給人家冠了楚姓，現在倒是有些踟蹰起來了，手足無措地拎了半晌，最後板着張臉将楚谷雨塞進了林驚蟄的懷裏。

林驚蟄也毫無經驗，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孩子，眉心皺成一團，難得有些無奈地轉頭看向楚淵，眼裏竟還有着求救的意思。楚淵輕咳一聲，側頭見夏至悄悄躲過來，忙招手讓她過來。

夏至跺過來，楚淵忙将楚谷雨抱過來遞給夏至：“能幫忙照顧一下谷雨……”

她偏頭看向林驚蟄，“是男是女啊？”

林驚蟄也被問懵了，準備撩開褲頭瞧一瞧，結果刑海把臉一捂，看不下去了：“男孩男孩，我給他換止尿褲的時候瞄了一眼。”

楚淵抓重點的方式有些偏：“你居然還會換止尿褲？”

刑海沒搭理這個沒腦子的，不過慢慢泛起紅的耳朵倒是将他先出賣了，他轉頭看向夏至，拍了拍夏至的頭：“來，帶着弟弟去喝點牛奶去。”

夏至聽話，年紀雖小，但抱孩子的樣子卻比他們這幾個兵痞子還要像模像樣。楚淵見夏至将楚谷雨抱走以後，冷下了臉來沖着衆人道：“開會。”

話一說完又招呼了聲林驚蟄，“驚蟄你也來。”

除開還算淡定的林驚蟄外，其餘幾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紛紛轉頭看向了林驚蟄。林驚蟄頂着衆人好奇的目光，跟在楚淵的身後，于幺最先回神，胳膊肘一拐離她最近的聶方遠：“老大這是春心蕩漾了？”

聶方遠心頭一顫，順着于幺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楚淵揉着眉心一臉不耐煩的冷淡模樣。忽又想到在避難所裏楚淵對林驚蟄的信任，将三百多口人再加上793部隊大部隊人的性命交于林驚蟄的手中，他便有些不自在。

全軍上下都知道楚淵喜歡女人，因為性取向異于常人，被楚将軍打得鼻青臉腫攆了回來，愣是抓了錯處從中校降為了少校，到如今還跟楚将軍鬧着脾氣呢。可即便如此，她始終是793的老大，聶方遠敬她服她，可沒來由地，就是不喜歡林驚蟄。

從他看到林驚蟄的第一眼起，總覺得，她不會是個普通人，甚至他會覺得林驚蟄是個十分危險的人。

這種危險感不僅聶方遠感受到了，隊伍上下就連最糙的岳雲強都有所體會。若不是楚淵是老大，他們絕不會将命交到林驚蟄的手中。

只有于幺安慰性地沖着聶方遠笑了笑，掐着聶方遠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老大有自己的想法。”

聶方遠突然就釋懷了。

與衆人一起跟在楚淵的身後，進了畢長安搭出來的一方小工作室。

楚淵拖了把爛得快散架的椅子過來，先懶洋洋地坐下，然後擡了擡眉稍，盯着畢長安：“有沒有消息。”

“有消息。”

畢長安不緊不慢，将電腦轉過來，面向楚淵，“西南方B市，有救援信號發出，一個小時前收到信號，但信號極弱，目前還無法聯系上，不能得知那邊的情況。”

楚淵一愣，轉頭看向了林驚蟄，正好看到林驚蟄眉心緊皺，目光低垂，手指微微蜷着，呈一種緊張的趨勢。

她在撒謊。

西南方明明還有活人。

這種想法一旦成型，就跟洪水一般泛濫成災，劈頭蓋臉地沖着楚淵砸了過來，她一時被這個信息沖昏了頭，腦子裏除了“她在撒謊”這一個意識以外，竟沒了別的有用信息。楚淵站起身來，在兜裏掏了半天，伸手拿過于幺遞過來的煙，點燃掐在手中。煙霧缭繞起來，尼古丁的味道包裹着她，竟也沒能讓她平靜下來，最後将煙嘴咬在了牙齒間，輕抿了一口，眼睛微眯，慢慢緩了過來。

熟知她的隊友們沒一個在此時開口說話，他們太了解楚淵了。楚淵點煙，從來不是為了吸兩口，她與抽煙保持頭腦清醒的人不同，她會将煙嘴掐在兩指間，等着一整支煙慢慢燃盡，這時候她就會平靜下來。只有在極度不安與急躁的時候，她才會小啜一口，一如現在。

楚淵眯着一雙危險的眼睛看向了林驚蟄，她扯了扯嘴角，啞着聲音問：“你從西南方向來，那裏……還有活人嗎？”

“沒有。”

林驚蟄擡起頭來，板着張臉，神色如常，鳳眼微擡，一雙眼無波無瀾地看向楚淵。

畢長安最先坐不住了，他将電腦轉過來面向了林驚蟄：“這裏，發出的信號的确是求救信號……”

“如果不是幸存者，而是陷阱呢？”

畢長安嘴微張，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其餘的人都被林驚蟄這堅定的否決給聽愣住了，聶方遠擰着眉頭又問了林驚蟄一句：“活死人沒有思想，不可能發出求救信號。”

林驚蟄沒說話。

“你是從西南方出來的，但你怎麽知道一個生還者都沒有。”

聶方遠又接着問，“沒一個生還者，你又怎麽出來的。”

可謂一針見血，直戳重點了。

林驚蟄沒有接，她僵着身子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出了門。

“B市全市淪陷，軍區與研究所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