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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夏音捏着小挎包的手指微微一蜷, 盡量保持住冷靜。

然而右手邊的邱豪卻沒她這麽淡定，半張着的嘴和瞪大的瞳孔不無顯露出他的驚悚。

鄭蔚也有些坐不住，夏音看到, 他的屁股在座椅上挪了又挪，顯得不安又焦躁。

目光悄無聲息地轉回到舞臺, 半人高的水箱裏, 許曉東雙手雙腳被繩子反捆, 整個人身子都浸泡在其中。

由于不能在水裏呼吸, 他們還“貼心”地給他配了副簡易的氧氣面罩，随着他驚恐地一呼一吸, 面罩旁邊時不時有細碎的泡泡冒出來，升到水面，然後消失。

“老、老師……約瑟夫他……我們得想辦法救他~”邱豪嘴皮子顫抖着, 冷汗從鬓角滑下。

當然，怕歸怕, 他聰明地學着夏音剛才的做法, 将嘴裏快要嚼爛的肉悄悄吐在餐巾裏。

左手邊的鄭蔚則煩躁地擰起眉頭，語氣很是不悅：“蠢貨！事兒沒做多少，盡知道給我添亂！呸！”

借着呸的勁兒,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同樣一口吐掉肉塊, 然後用腳快速往桌布裏面踢。

全程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他和邱豪皆成功逃過一劫。

舞臺上, 主持人滿臉帶笑地向衆人介紹着。

“各位女士先生, 在本次拍賣會正式開始之前, 請允許我為大家獻上一首臨時小插曲。”

“想必大家都看到我身邊的水箱了，是的, 裏面泡着的正是本次拍賣會的意外之喜！”

“沒想到咱們游輪上竟然還有外鄉者，這樣的天賜良機，女士先生們豈能錯過？”

“那麽從現在開始，請各位不要吝啬手中的號牌，用你們最大的熱情争取這難能可貴的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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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現場響起一陣呼聲，放眼望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渴望貪婪的表情。

很快，有“人”第一個舉起牌子。

“5萬。”

“卧槽……”邱豪第一個低聲驚嘆，“這起步價也太貴了吧？直接要掉我一半存款。”

聽到一半存款幾個字，夏音不禁眉梢往上一挑：“你有這麽多錢？”

一個大學學生，居然存款都有10W？

再看看她？

工作多年，還是大學教授，結果全身家當加起來就500。

夏音：）

她有苦不說。

被她剛才詫異的一問，邱豪撓撓頭：“不算多吧？老師，我可是莫頓大學副校長的女兒，這個月就給我10W生活費，挺少的了。”

夏音嘴角肌肉一僵。

很好，副校長的女兒，就算人家裏破産都比她有錢。

不過這樣也不錯，她轉念一想，至少他們3個人只有她一個窮鬼，今晚的拍賣大有希望。

拍賣還在繼續。

5W的起步價顯然對能上這艘游輪的人不構成任何負擔，價格水漲船高，號牌也一個接着一個舉。

“10W。”

“15W。”

“25W。”

“35W。”

主持人環顧全場，看到沒人喊比35W還要高的價，眯着眼道：“35W第一次。”

無人回應。

“35W第二次。”

依舊沒人舉牌。

不過同一時間，夏音聽見之前跟他對峙的圓桌男人輕笑一聲：“呵呵，一個藥水泡出來的東西，也能值這個錢？”

夏音不吱聲，悄咪咪多了個心眼。

在主持人即将喊下第三次時，她眼疾手快地舉起牌：“36W！”

現場目光刷拉拉轉向她。

那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注視感讓夏音喉頭一梗，整個人如芒在背，漏在裙擺之外的皮膚汗毛倒豎，仿佛自己成了那個衆人眼饞的獵物。

一些兒時的畫面突然竄上來，直沖入視野。

“音音，快去報名，參加商場小游戲就能拿到10塊參與獎！”

“你是不是我女兒？！怎麽膽子這麽小？呸，老娘就知道，你特麽跟你那死老爹一個樣！慫包！”

“下周少年宮有個舞蹈海選會，免費報名，只要上臺表演，就可以獲得一袋大米和一桶油，已經給你報了，到時候不準不去！聽見了沒？！”

“音音啊我求求你了啊，咱家裏窮，你那死老爹一天又不務正業，就靠我這點收入哪裏夠養這個家啊？音音乖，你是媽媽最寶貝的女兒，就去參加一次嗷，上去随便亂跳，應付幾下就完了。”

耳邊像是有潮水湧入，将她母親的責備、哭嚎還有支招全都沖得一幹二淨。

畫面轉瞬間跳到中學。

隔壁班的幾個男生認出她曾經是上臺亂舞的那個選手，将視頻拷下來，直接挂在校園網論壇上，将她嘲笑了個夠。

這直接導致，剛入中學的她“一炮走紅”。

而從那天起，無論她走在校園何處，都能看到各種或嘲笑或奚落的面孔。

班主任也由于她的緣故，甚至在一丁點都不了解她的為人的情況下，直接給她蓋章，把她同膚淺、不負責、态度不端正等名詞挂上鈎。

沒有朋友的中學生，以及沒有老師喜歡的學生，在校園裏是最容易被欺負的存在。

夏音很久都想不通，為什麽？

就因為她在大庭廣衆之下跳了一支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樣的舞，最後只為拎回節目組給的大米和油，她就活該被人笑，被人罵？

異類——成為了伴随她整個中學生涯的标簽。

大約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發現自己對旁人投來的目光會無端感到緊張、無措，甚至恐懼。

哪怕其中有些人并非故意看她，只是走路時面對面随意地掃了眼，也會讓她渾身神經高度緊繃，宛如被推上案板的魚，絕望而窒息。

直到她從市一中退學，逃到無人問津的金壇宮，整日與佛祖為伴，這個症狀才漸漸有所緩解。

然而此時此刻，那種被所有人注視的緊張感又一次襲來。

夏音暗暗咬牙，告誡自己，不要怕，記憶中的畫面已經成為過去，她不再是10多歲懵懂無知的孩子，現在的她，堅強，獨立，她決不能在此刻掉鏈子。

于是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壓下滿身的不自然。

“36W！”

迎着全場目光，她吐字清晰地又叫了一聲。

主持人咧起嘴。

“36W第一次。”

“36W第二次。”

“36W第三次。”

“好的，恭喜13號女士，拔得本次拍賣會開場頭籌！”

主持人僵硬地拍了幾下掌，以示慶賀。

然而放眼現場，夏音壓根瞧不起其他人一絲的祝賀，有的只有冷冰冰的注視。

船上的拍賣規矩是，當場落錘當場付款。

夏音自然是沒這個錢，但角色為金融巨鱷的鄭蔚必然有。

她給了左手邊鄭蔚一個眼神，意思是趕緊把卡和密碼給她。

然而，原以為鄭蔚會毫不猶豫地幫忙，誰知卻見他怒瞪着眼，一半詫異一半憤怒地盯着她。

“你沒錢？！”

夏音：“我是個揮霍無度的女人。”

“可是我也沒錢！”鄭蔚用力咬牙。

夏音嘴角一頓：“你說什麽？”

鄭蔚無奈地捏起拳，臉色黑如鍋底：“……我是金融巨鱷沒錯，但是，我在前幾天的賭博中輸光了家産，我現在身上只有不到1W，我上哪兒給你交錢去？”

夏音：？

所以說好的巨鱷呢？巨在哪裏？

還有大哥，你沒錢為什麽不早說？偏偏要在錘子都落下後才跟她坦白？

豬隊友嗎？！

空氣仿佛凝滞。

但很快，夏音便注意到收錢的服務員正拿着POS機朝她走來。

身旁的邱豪顯然也看到這一幕。

剛才兩人的對話他都盡數聽入耳中。

嘴唇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下去，他不安地望了望夏音，聲線顫抖：“老師……我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