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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處理完身上的血跡, 夏音撐着洗漱臺，緩了一會兒。

随後又一次擡起頭，對着鏡中的自己眯了眯眼, 接着，她瞪大瞳孔, 佯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跌跌撞撞沖向書桌, 拿起話筒, 顫巍巍道：“……喂……請問是前臺嗎……我、我房間裏的拍品自殺了……！”

門外很快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

夏音聞聲立刻拉開房門，眼角噙着淚水, 眼尾暈染開一片通紅，臉色卻格外慘白，一看就被吓得不輕。

一名女性安全員連忙上前安撫。

夏音咬着下唇, 低頭啜泣着：“……謝謝你……我沒事……”

因着昨晚高價拍下拍品的尊貴身份，在安全員處理屍體時, 夏音全程沒收到半分刁難, 甚至，因為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個個都對她充滿了同情心。

畢竟可是花高價買來的魚肉呀, 就這麽半天時間, 魚肉就自殺了, 擱誰不心痛？

因此負責調查的安全員只象征性走了個流程, 很快便指揮其他人将許曉東拖了出去。

周羽然聽說許曉東自殺, 第一時間跟随安全員沖了上來, 他站在房門口, 安靜聽完了安全員的詢問，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 這才露出一副難受表情。

“哎，節哀……”

看得出他極力想演繹出失去隊友的痛苦之情，然而，誰讓失去許曉東這塊魚肉的憤怒遠大于痛苦，這直接導致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割裂神态。

明明擠着眉眼，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淚，但眸子卻隐隐閃着幾分陰厲，明顯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夏音卻只當沒看見，配合他演戲。

“……嗚，沒事，咱們都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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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時間，夏音已經徹底整理好心情下樓，旁邊依然跟着她的固定小跟班邱豪。

鄭蔚則跟在他倆身後，吃力地踩着臺階。

不知道他本人有沒有發現，他的神态比早上還要疲憊一點。

夏音默默收回眼神，對此不打算出聲。

一個違反規則的将死之人，就算她道出真相又有什麽用呢？

結局已經無力回天，她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然後在最合适的時候送他上路。

就像許曉東那樣。

推門進入餐廳，熟悉的臭肉味道再一次撲鼻而來。

邱豪捂着嘴，強行忍下差點冒上來的酸水。

“……靠，又是魚肉。”他湊到夏音旁邊，小聲抱怨，“老師，真被你說中了，咱們一天三餐裏頭，只有早餐是能吃的。”

夏音嗯了一聲，輕嘆口氣。

猜中歸猜中，可一天真就吃一頓，這哪裏頂餓啊……

心中頗有些哀怨，但表面依然保持雲淡風輕，叫人看不出情緒。

“午餐”跟早餐不同，早飯為自助，他們想吃什麽就拿什麽，但午飯為定制，由後廚統一提供，不可挑選。

餐盤端上來後，夏音首先注意到其中一個格子裏血淋淋的肉。

那是一塊很新鮮的肉塊，新鮮到甚至能看到肉中間神經的收縮和抽搐。

夏音想起來小時候在鄉下爺爺家，看爺爺殺魚，那些魚哪怕被開膛破肚，掏出了裏面內髒，魚身也依然在抽打。

那時候她有些被吓到，躲在爺爺身後，問魚兒是不是很痛。

爺爺笑着告訴她，魚沒有痛感神經，不會感到痛。

于是她又問：“那爺爺，我看小魚一直在掙紮，這是為什麽呀？”

爺爺說：“這叫神經反射，其實小魚已經死了，但是呢神經還沒完全死掉，還在活躍，所以表現出肌肉痙攣一樣的抽搐。”

童年的記憶和眼前畫面完美重疊。

夏音低着頭，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想起了容器裏的那名女性鲛人。

再一想到眼前餐盤裏的肉來自他們身上某個部位，夏音更是不打算碰。

然而，不吃的話肯定會引起四周服務員的懷疑。

夏音眼珠子一轉，盈盈雙眼頓時看向距離最近的服務員。

一名服務員見狀，趕緊走上前：“女士，請問有什麽吩咐？”

眼眶一下子變得通紅，她抽了抽鼻子，指着面前餐盤裏的肉：“……實在抱歉，我、我現在狀态不是很好……你也知道，今早我的拍品……我現在實在沒胃口吃肉，能麻煩您給我換成素菜麽？”

說完立刻申請技能【話術】。

骰子噠噠落地。

【數值鑒定結果：1d100=35/70（話術成功）】

【由于你優秀的演技和天衣無縫的欺詐話術，對方聽信了你的謊言】

本該拒絕她的換菜理由，但因為數值鑒定成功，服務員二話沒說，謙卑且理解地端走她的盤子，随後很快給她換了一盤純素菜上來。

邱豪看得目瞪口呆：“這也能行？”

夏音收回眼淚，幽幽看他一眼：“你要是會【話術】，你也可以。”

邱豪：……

謝謝，有被內涵到。

由于沒有夏音這種類似于詐騙的口頭技能，邱豪只能含淚嚼肉。

當然，他不可能吞下去，只是裝個樣子，讓周圍一直盯着他們的服務員相信他真的吃了魚肉。

随後，學着之前的障眼法，拿方巾快速一吐一遮，魚肉就這麽被他轉移出去。

倆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規避吃肉，可鄭蔚卻竟然有聲有色吃起來。

他一邊用叉子把肉往嘴裏塞，一邊奇怪地看着他倆，仿佛在看兩個神經病。

“今天中午的肉跟昨晚宴上的不一樣，你們倆居然不吃？”

邱豪聽完，雙眼漸漸睜大。

他難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慢吞吞轉向夏音，似乎在問鄭蔚怎麽會這樣。

夏音不疾不徐，往嘴裏塞了根涼拌黃瓜條，咽進肚子裏後才悄悄指了指自己腦袋。

邱豪一下子頓悟！

“污染？！”

夏音：“嗯。而且看樣子情況還不輕。”

如果再不去健身房鍛煉，消除一下污染，恐怕今晚之後人就無了。

只是，夏音不确定，鄭蔚願不願意相信周羽然給的大掃除表是假的這件事。

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她在鄭蔚面前試探了幾句。

鄭蔚當即冷嗤一聲：“假的？怎麽可能？人萊恩好心給我們提供消息，你反而懷疑他。”

邱豪看他反駁的态度，立馬急了：“摩爾根先生，我老師說的都是真的！萊恩他……他……”

“我怎麽啦？”

一道笑中帶冷的嗓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邱豪吓了一跳，轉頭看清楚來人是誰後，忙不疊擺手：“……沒、沒有萊恩，我是說，你給我們提供的消息辛苦了……”

“是麽？”

周羽然端着盤子，笑眯眯看着他，随後又看向一臉平靜的夏音。

似乎沒從她的臉上找出想要的情緒，周羽然收回眼神，将三份甜品依次遞到他們跟前。

“我讓後廚送你們的，一點小心意，就當換個胃口~”

甜品？

夏音望着小玻璃碗裏裝着的像酸奶一樣的東西，暗道不好。

周羽然這是看他們還沒被徹底污染，逼着他們吃不該吃的東西啊。

怎麽辦？直接拒絕嗎？

肯定不行。

這艘船上的進餐潛規則已經相當明顯——不能拒絕任何端上來的食物（除非用技能）。

那用話術繞？

也不行。

周羽然是玩家，不是NPC，她的【話術】根本沒法使用。

幾個辦法都不管用，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餘地拒絕。

心知這一輪躲不過去，夏音捏了捏放在腿上拳頭，忽而掀起眼皮，朝着周羽然莞爾一笑。

接着，在邱豪震驚不已的瞪眼中，緩緩舀一勺酸奶，放進嘴裏，舌頭滾了兩圈，欣然道：“味道不錯~”

邱豪：！！！

周羽然笑着點頭：“那繼續？”

夏音便端起玻璃碗，三兩口将裏面的酸奶一飲而盡。

“吃完了。”

說着把碗特意倒扣了一下，意為已全部喝掉。

周羽然這才滿意地從她身上收回目光，接着開始盯邱豪。

彼時邱豪已滿身汗毛倒立，他深知這玩意兒絕對不能吃，吃了就中周羽然的計，可偏偏他沒一丁點理由拒絕！

毫無退路！

只好一咬牙，一閉眼，學着夏音的動作，将酸奶咕嚕嚕吞下。

最後才輪到鄭蔚。

比起夏音和邱豪，鄭蔚顯然并不排斥，甚至對周羽然特意送酸奶感到欣慰，他誇了後者兩句，也幹脆利落地喝光了酸奶。

周羽然收走他們三人的玻璃碗，轉身離開。

吃完午餐，賓客開始陸陸續續離身，夏音瞄準了機會，起身就往衛生間沖！

門一鎖，摳起喉嚨，剛才喝的酸奶、之前吃的蔬菜，全都哇啦啦吐進槽裏。

就是可憐了她用演技換來的蔬菜T-T

直到把胃吐幹淨，她才沖了水離開。

然而剛走出幾步，熟悉的眩暈感又突然沖上腦門。

不好，之前被消化掉的“酸奶”起效了！

大腦遭受污染，以至于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

夏音強撐着，扶着牆踉踉跄跄往健身房方向走。

現在時間為12點30分，再撐一下！撐到2點開門，她就可以自救了！

*

下午2點，健身房準時營業。

由于早已經分析出周羽然給的時間表有問題，因此這個點并不擔心會遭遇大掃除。

夏音和同樣吐完的邱豪一股腦沖進去，開始訓練。

由于早上已經訓練過一輪，此時進行第二次，而且還是在頭極度眩暈的情況下，兩個人都明顯感到吃力。

腿仿佛不屬于自己，而是純粹機械性地在跑步機上動。

身體沉得不行，每做一次負重下蹲，都感覺仿佛有千斤頂壓在身上。

最後夏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堅持下來的。

時間一到，她像一臺散了架的機器，哐當跪坐在地上。

雖然很累，但慶幸的是，眩暈被消除了。

下午5點，夏音突然被住在斜對面的邱豪敲響房門。

“有事？”她問。

邱豪看了看四周，确認沒其他人，接着滿眼驚喜地看着她：“老師，我搞到了一臺老式電報機！”

夏音：“啊？”

*

晚上7點，第二輪晚宴再次拉開帷幕。

舞臺上，主持人依舊毫無感情地念着開場白。

舞臺下，鄭蔚的狀态已肉眼可見的萎靡。

他的臉頰明顯凹陷下去，顴骨高高凸起，鏡片背後的眼睛沒有了之前屬于人的那部分光，而是充滿了渾濁。

坐在他的旁邊，哪怕隔着距離，夏音和邱豪也嗅到腐肉的氣味。

鄭蔚的污染程度加深了。

兩人一致在心底得出結論。

可是被污染的人會被怎麽處理呢？

等待他慢慢死去，還是……跟許曉東一樣，被扔進液體裏進行改造？

夏音傾向于後者。

因為根據之前獲取到的信息，魚肉對這艘船上的人來說非常珍貴。

而鲛人近乎絕跡，目前捕獲到的全在地下室的容器裏，沒有新增，船上人只能拿普通人進行改造，以維持魚肉開銷。

并且她沒猜錯的話，等會兒的拍賣會，鄭蔚将出現在舞臺上。

思緒剛落下，只見兩名服務員果真走到鄭蔚身旁，随後不管鄭蔚如何驚恐掙紮，服務員一左一右拖着他，把他帶出了大廳，拖去後廚方向。

至此，周羽然下手的情況已相當明了。

第一天晚上，許曉東。

第二天晚上，鄭蔚。

那麽第三天、第四天輪到誰？

答案不言而喻。

“老師，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已經随時準備好大展身手的邱豪躍躍欲試地望着她。

夏音看了他一眼，沒直接回應，而是擡起手，不小心打翻面前的醬料盤。

窘迫的紅暈頓時浮上臉頰，這對純天然社恐的她來說簡直信手拈來。

“……那、那個，服務員，我想去衛生間洗下裙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