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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奶茶店每天都爆滿, 為了滿足客源,他們暫時将二樓的展示區也打通了,但即使增加了銷量, 依舊滿足不了旺盛的客源, 甚至有黃牛大量點單,然後高價轉賣, 他們不得不對個人進行限量,但也拗不過成群結隊的黃牛們。
堵不如疏,所以現在他們加緊為下一階段的店鋪加盟開始做準備。
阿茂叔的店是個試點, 離家近, 還方便觀察。
不知道為什麽, 林薇最近總覺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剛到港城的時候她也有過這種感覺,後來證明是她想多了。
但這次, 這種感覺似乎更強烈。
“怎麽了?”身旁的宋晔問道。
林薇搖頭:“我去茂叔的店看看,然後再去一趟工廠,你今天盯一下奶茶店吧, 篩選一下加盟店的資料, 就別到處跑了。”
宋晔沒有馬上離開, 看着林薇, 似乎想說什麽。
兩人站在路口,人來人往,聽着清早的叫賣聲。
林薇問:“怎麽了,這幾天太累了?不然就幹脆休息一下,最近事情确實很多。”
這一段時間, 從上到下人人都在叫累,林薇不說是因為她是老板, 但是宋晔也一句不提,哪裏有事兒找他,都能填補上,他就像一個放在任何地方都适配的螺絲釘,奶茶店能夠起得這麽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宋晔能夠精準地執行她的想法。
林薇很少遇到有這麽好用的人,這讓她想起了吳銘,那個能力出衆,細致嚴謹而又十分啰嗦的助理。
但宋晔話少,從不啰嗦她。
宋晔在看她,一陣清風吹過,額前的碎發被輕輕掀起,露出一雙烏黑沉靜的眼,閃着明澤的光亮。
這讓林薇想起自己收藏的一顆墨色的玉石珠子,原色的玻璃種,在清透的晨光裏,一層層的,細碎的微光在表面慢慢蕩開,看得久了,仿佛要将人吸進去,她很想伸出手,想要看得更清一點。
“你該剪頭發了。”
嗯?
林薇從錢夾裏取出兩百塊給到宋晔:“我是說你要是覺得累了,就出去放松一下,剪剪頭發,買買東西,吃點好吃的,我也沒有那麽黑心,整天壓榨你們,放心吧,過一段時間就沒這麽累了。”
宋晔低頭看着手中的兩張紙幣,挺直的鼻梁在臉上打出剪影,緩緩地眨眼,神色微微困惑。
她似乎并不怎麽在意錢,随手就能給出一筆普通人半月的工資,她很大方,對他尤為大方,負責他在孫家的吃穿用度,幫他添置物品,理所當然地負擔他的一切開支。
家境優渥的人往往對錢沒有概念,可是她不是,她是太知道怎麽花錢了,每一筆錢都獲得了相應的回報。
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呢?
他快忘記方硯棠以前的模樣了。
那個一氣就炸的少女,她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化的,來港城之後,還是在更早?
但她并不想讓他問。
“對了,錢都花掉,不許有剩,我會檢查的,剩下的我都會沒收。”
宋晔看着離開的林薇,最終什麽都沒說,或許他也變了,不想再氣她……
林薇去了茂叔的店,培訓的事情,林薇抽調了一個老店員過來,她在一旁負責把關,畢竟所謂的老店員連一個月的工作經驗都不到。
不會帶團隊,就只能自己幹到死,作為老板的林薇都是能讓自己少幹點,就盡量少幹一些。
“這個珍珠是用什麽做的,口感這麽軟糯,是糯米嗎?”
“這誰知道啊,人家都是把原料拿過來,讓咱們直接煮的,哪能把配方也告訴你啊。”
“我知道,這個應該是用紅薯粉做的吧,我以前吃過,像元宵似的,什麽顏色都有,怪好看的。”
林薇就坐在店裏的角落,一面修改加盟廣告的文案,一面聽着他們的聊天。
她不意外有人能知道,珍珠粉圓這東西老早都有了,只是沒人把它做成珍珠奶茶罷了。
林薇是将玉米粉、地瓜粉、木薯粉按比例調和,調制出最佳的口感,原料主要還是木薯粉,受羊城影響,港城這邊種植木薯的很多,口感更軟糯,價格也便宜。
珍珠奶茶是個噱頭,其他想要效仿的店家真正難攻克的是奶茶的味道,一時半會兒他們是拿不到配方的。
她現在上的新品并不多,珍珠奶茶有原味、麥香和椰香,果味的奶茶也只有三種,經典的葡萄、草莓和椰果,咖啡是冰美式、雪頂和拿鐵,她打算随着店鋪的擴大再慢慢推新品。
下午,她又去了工廠,店裏的工作都交給了宋晔和袁玉君,她有時間過去看一眼就行。
工廠這裏,林薇幾乎是常駐,她花高薪把原來的廠長請回來了,雖然沒股份,但是可以拿分紅,等同于拿了虛拟股,不過簽了保密和競業協議。
對方當時也沒想到,自己的新買的生産線在林薇手裏竟然運轉正常,連舊的那條都開工了。
原本還有負罪感,覺得是騙了人家小姑娘,沒等林薇說,他自己就把價格降了下來。
林薇也是看準這一點,人有私心是正常的,只要不是沒有底線的貪婪,馮廠長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現在有些産能過剩,不然就先賣一部分吧,咱們生産的果醬品質不缺銷路,我以前的老客戶一定很感興趣,等天熱了就更不好儲存,還要去租冷庫。”新果醬的味道比他之前生産的要好上許多,這個品質完全可以賣出高價。
一個奶茶店自然是沒辦法消化一個工廠的産能。
但林薇卻是讓兩條生産線一直運轉,以至于積壓了不少存貨。
“暫時不用,如果有需要就去租冰庫,兩個月之後,會陸續消耗産能,這期間你覺得大概需要多少平庫存,報上來給我就可以。”林薇管理公司主要就是盯人加看報表,前期領着入門,差不多就撒手,有問題數據就能看出來。
聽林薇這麽說,馮廠長坐下來,問:“咱們真的可以短時間內能開那麽多家分店?”他對加盟店這種形式并不了解,只是聽說要開分店,總覺得不太可能,這得投入多少精力啊?
林薇沒有擡頭,看着報表上手寫的生産數據,說:“很難嗎?到時候統一培訓,店鋪一期一期加盟,會節約不少時間和成本,人手這方面,有合适的你就給我推薦,尤其是會財務,懂些管理的。”
報紙上她也登了用人廣告,不過真正有能力的要麽去當公務員,要麽進了大企業,想找個合适的人實在不容易。
港大的畢業生都是被瘋搶的對象,她根本不可能搶得到。
說白了,還是因為這裏的大學太少了,中文大學第一批學生要明年才能畢業實習。
專科學校倒是有,但是這種也是專業口輸出,林薇想要的管理人才一時半會兒的很難招到。
……
見廠長走了,陳綱借口上廁所,來到倉庫,敲門進去找庫管聊天。
他遞了根煙給對方:“點樣?怎麽還沒動靜,不是說人手不夠嗎?”
陳綱是新人,沒來幾天,原本是想應聘庫房管理員,結果別說管理員了,連裝卸工他都沒應聘上,只能拘在下游的流水線封裝罐頭。
庫管接了他遞過來的火兒,吸了一口煙,說:“我幫你和廠長說了,但你才來多長時間,廠長可信不過你,着什麽急啊?再等等。”
“是是是——”陳綱讨好地笑道,“這不是家裏的衰婆一直催嗎?我一個大男人和一群女的擠一塊,她不放心。”
對方夾着煙卷笑了,伸手去拿手邊的杯子。
陳綱見杯子空了,忙取了給對方添水。
庫管彈了彈煙灰,然後慢悠悠地接過水杯:“要我說這女人就不能慣着,整天小題大做,不識好壞,都聽她的誤事兒。”
陳綱讪讪一笑,“我這不是好不容易娶的老婆,都快掏空家底兒了,哪舍得——”他頓了一下,話音一轉,“聽說咱們的大老板也是個女的,瞧着好像是個小姑娘。”
庫管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漫不經心地道:“什麽大老板啊,這廠子是我舅舅的,一個妹仔誰聽她的啊?別聽外面亂噏,這廠子我舅舅都管着十好幾年了,幾時一個妹仔做主了?”
“是是是——”
陳綱又聽着這人又胡天海地吹牛了一番。
直到對方突然捂着肚子,說:“我去個廁所先,你在這兒幫我看一會兒,千萬別讓外人進來。”
“您趕快去,這裏你放心,有我呢。”陳綱忙道。
庫管夾着腿,一副快要拉褲兜的模樣,扯了紙就往院裏的廁所跑。
陳綱往外探了探頭,确定對方進了廁所,連忙開始翻找起來,桌上沒有他要的東西,抽屜裏找了配貨單,還翻到一串鑰匙。
他挨個試了試打開了倉庫的門,裏面是分區擺放,他找了一會兒,才看到一些分裝的原材料,他曾經看到流水線裏有專人加的白色粉末,連忙取了一些裝到懷裏,走的時候還順走了牆上挂着的出貨記錄。
慌慌張張地離開庫房,出大門的時候,他又被人攔住了。
“幹什麽去?放工了嗎?”門衛問道。
陳綱連忙道:“剛接了廠裏電話,老婆要生了,我這不着急嗎?也來不及請假了,幫忙通融一下。”
說着陳綱拿出兩盒煙遞給對方:“幫幫忙,不然我老婆這要記恨我一輩子。”
對方看了看他,收了煙,說:“走吧,回頭記得補假。”然後又回了自己的門衛小屋。
陳綱點頭哈腰地謝了一番,出了門就拔腿狂奔。
半個小時之後,他帶着東西進了一個倉庫大院。
“阿綱——”這兒的人都認識他,一路走過去,很多人和他打招呼。
陳綱帶着幾包原料,揣着出貨和配貨單,滿面紅光地往樓上走。
“蘇少,我都給你帶回來了。”
他興奮得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而入,好在沒撞到什麽激.情的場面。
蘇天瑞和幾個屬下正在吃飯,見他一臉嘚瑟的模樣,也是心中一喜。
立刻揚揚手,讓人把桌面騰開:“手腳還挺快,怪不得冬叔說你伶俐。”原本他還覺得不靠譜,還想要自己親自卧底的,可惜那靓妹仔見過他。
陳綱一面往外掏東西,一面說:“看着管得挺嚴,但都是假把式,我和廠長的外甥抽了幾次煙,對方就什麽底都給我交了。”
“是個人才——”蘇天瑞看着對方從懷裏拿出一包包白色的透明袋子,眉角一跳一跳的,“這都是什麽?”怎麽看着像是白/粉?
“就是他們往果醬裏添加的原料,我琢磨着找個行家研究研究應該可以,應該就是秘方了,”說着陳綱又将出貨單從口袋裏掏出來,“感覺這些都有用,我也不懂,您找人分析分析,約摸着名字也在裏面。”
蘇天瑞又誇了他幾句,陳綱眉開眼笑,已經想到自己以後跟着蘇少發達的模樣了。
蘇天瑞打開透明白色的粉末袋子,用手碾了一點出來,先是聞了聞,沒感覺有什麽味道,之後又送到了口中。
“呸呸——”
蘇天瑞立馬吐了出來。
“怎麽了,蘇少。”衆人忙問。
陳綱也緊張地盯着蘇天瑞,見他臉酸的模樣,也學着嘗了一點。
“呸呸——”
蘇天瑞深吸了口氣:“你這是拿鹽來糊弄我了?”
“這——這不可能是鹽,”陳綱不願意相信,連忙又取了一包嘗了一下。
白色的晶體入口,陳綱連忙驚喜道:“這個這個——蘇少,這個不是鹽,這個是甜的。”
蘇天瑞聞言接過來,又重新嘗了嘗,确實是甜的,但他臉色更難看了,一聲不吭地沉着臉。
陳綱有點害怕了,有些結巴地道:“這這——這是甜的啊。”
蘇天瑞的手下這會兒也都嘗過了,擡手照着他的頭就是一巴掌。
“癡線啦你,可不是甜的,這是白糖!”
蘇天瑞深吸了口氣,咬着牙說:“拿着白糖和鹽來糊弄我,你這要不是耍我,就是被他們利用來耍我,你真娘的是個人才啊?”
“不是,我明明——”
“滾吧。”蘇天瑞懶得聽他啰嗦。
幾個屬下連忙圍上來勸道:“蘇少別生氣,還有機會,大不了咱們再派個人過去,反正廠子在那裏又不能跑。”
蘇天瑞沒好氣地道:“你覺得人家還會等着你第二次找上門去偷家?”
他拿着出貨單翻了起來,上面寫的都是果醬品類,偶爾出現一些字母數字組合,也不是英文,明顯早就防着一手。
蘇天瑞氣得胸口憋悶,這幾個小崽子怎麽這麽油滑呢?
“不然咱們找幾個人把他們圍了?”有人出主意,“收拾一頓,讓他們吃點苦頭,不怕他們不——”
砰砰砰——
蘇天瑞拿着卷成紙筒的出貨單就照着對方的腦門打:“你要是想回去繼續混hei社會啊,那你就去,沒人攔着你了?狗東西,還圍了,你圍誰啊?”
他這一通氣正好沒處發,劈頭蓋臉地一頓打,紙都讓他打飛了。
“蘇少消消氣,”衆人上前來勸,“咱們從長計議,人多力量大,總能想出辦法的。”
蘇天瑞看着面前這幾個臭皮匠,心口更疼了。
大哥說他天真,沒有父親和舅舅的關系,他的學歷一文不值。
這話是一點錯都沒有,但是讓他回去做事,也是不可能的。
屬下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還捧了一杯奶茶給他,蘇天瑞看着奶茶更窩火了。
他氣得肝疼,直接拎着外套往外走。
幾個小弟要跟着。
“滾!”
“不是,蘇少——我這……”小弟面露難色,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有話就說,”
“那個,老大能不能借我點錢,我這個月手頭有點緊……”
蘇天瑞深吸了口氣,從外套裏取出錢夾,手指挑出兩張五百元的大牛,接着他停頓了一下,猶豫地放回去一張,拿出一張拍到對方胸口。
原本他想把錢包放回去,結果對上其他幾道眼熱的目光,便又取了幾張扔給他們。
當大哥是有成本的,就算什麽都不幹,整天跟着鬼混也要花錢。
管着這些人的吃喝拉撒。
賣了那堆舊電器的錢,還沒等幹什麽就沒了快一半,收點破倉庫的錢維持生活,到現在也沒想好做什麽營生,原本想要盤個鋪子,但賺錢太慢,收回成本就要半年一年的,除非能像奶茶店那樣,天天爆火。
蘇天瑞沒讓人跟着,這會兒也不想和他們鬼混了,酒越喝越悶,他打算想回九龍找他的老相好。
這邊不好打出租車,出了院門,蘇天瑞準備往南上主路。
只是走出去幾步之後,他又慢慢地倒退了回來,然後露出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大門口竟然蹲着一個小姑娘,手裏捧着個西瓜,吃得還挺秀氣,一邊吃一邊低頭吐籽,也不知道吃了多久,腳下已經堆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山。
感到面前的陽光被遮住了,林薇擡起頭,嘴角一咧,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還以為你不出來了,吃嗎?”說着還讓了一塊西瓜給他。
蘇天瑞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接過西瓜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兩人消停地吃了一會兒。
“咱們來談筆生意吧。”林薇突然說。
“你什麽意思?”蘇天瑞一臉防備。
“我……”林薇擡了擡手,最後說道,“能不能借個廁所先。”
西瓜吃多了。
蘇天瑞:“……”
上完廁所,林薇跟着蘇天瑞上了樓,挺多人不認識林薇,以為她是蘇天瑞的新相好。
打招呼的還有問是不是嫂子的,嫂子這麽年輕嗎,畢沒畢業?
蘇天瑞直接讓他“滾”。
和男人打交道的弊端,別說這個年代,放到後世也是常有的事情,貼上年輕女人的标簽,他們自動就會往有顏色的方向想,這就像是刻在男人骨子裏的本能。
林薇進門就看見桌子上的幾袋“遺失物品”,白色粉末撒了一桌子,沒忍住笑了。
蘇天瑞臉都黑了,這幫衰佬只知道吃閑飯,早晚要被氣死。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真皮沙發上,若無其事地把雙腳搭在茶幾上:“什麽事兒,說吧。”
林薇找了個幹淨的地兒坐下來,開門見山地道:“簡單的說我需要一個合夥人,他需要有人脈資源,也需要有管理能力,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聽林薇這麽說,蘇天瑞愣了一下,随即臉色變得很難看:“你查我?”
說他有人脈資源,說明根本就是有備而來,早就将他的底細查清楚了。
這事兒沒法否認,林薇無奈攤手:“我要是不了解一下,怎麽敢接手你那些舊家電?”
蘇天瑞臉更黑了:“那時候你就盯上我了?”
林薇否認,“哪有你想得那麽吓人?”她頓了一下,說,“不過做人一定要主動些,等着人家主動找上門,這生意做得就很一般了,阿茂叔說全靠韋哥,那幫小流氓才不會天天來店裏禍害,所以韋哥介紹的人多少要有點背景吧。”
蘇天瑞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多大?”
林薇沒有直接回答他,“有些能力是靠天賦的,和年齡關系不大,”反正沒人知道她的底細,怎麽吹牛都行,她接着說,“不過勤能補拙,想學我可以帶你。”
蘇天瑞冷嗤一聲,把腳放下來:“你打錯算盤了,家裏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你還是再另尋高人吧。”
林薇沒說話,而是盯着他看,目帶審視。
心道這傻孩子,是中二病犯了啊。
“你看什麽?”蘇天瑞讓她看毛了,硬着頭皮問,“怎麽,看上我了?”
林薇沒有移開目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底線是什麽?”
蘇天瑞眉頭跳了兩下,不自在地抱着胳膊:“你講乜嘢?”
林薇說:“你的底線是不可以借家裏的勢,動用家裏的關系,還是不想傷害別人,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弄清楚這個你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不然你會走進死胡同,把自己為難死。”
蘇天瑞身體僵硬了一下,桀骜的表情此刻稍顯落寞。
蘇天瑞的家裏承接的是政府項目,開發公共工程,建安置房,也就是公屋,說是專門租給窮人的房屋,租金便宜,還沒有火災隐患。
聽上去好像是個惠民政策,但是建房子需要土地,他們就放火燒寮區,把窮人都趕出去,用這種方法回收土地。這還不算完,他們還會夥同hei幫買賣公屋居住權,真正需要公屋的窮人根本住不進去,不但沒有解決窮人的問題,還加重了系統內的腐敗。
看着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每天來問他們的房子什麽時候才能住進去,蘇天瑞備受折磨,他一個大男人就算不做好事,也不能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找人去偷配方,這種事他做得并沒有什麽負擔,可是和窮人争食,他做不出來。
以前他一直以為父親就是個簡單的生意人,等去了才知道家裏是幹什麽的,還有身為警察署長的舅舅,也常年接受hei幫的上供。
他們家就一賊窩。
“聽聽我的條件吧,你也不一定符合我的要求。”林薇開口道。
“呵——”蘇天瑞不屑道,“還激我,你說,看看有什麽是我做不了的。”
“我需要一個合夥人,也就是拿分紅和股份的股東,你自己也清楚我大概看上你哪一點,但我不是讓你做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只是讓你确保我的店鋪不受差佬和hei幫的影響,我們是避免自己不受傷害,并不是要傷害別人,這是我找你做合夥人的主要原因,畢竟我找誰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找你呢?”
蘇天瑞,愣了好一會兒:“就這個?”他有些意外,這實在是過于簡單,別的地方不好說,至少港島區是沒人敢挑他的場子,有舅舅的身份狐假虎威就夠了,确實不用幹什麽壞事兒。
“沒錯,你作為合夥人的主要職責就是這個,做到這些你就能拿到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百分之十?”蘇天瑞遲疑。
“你可能沒有概念,如果所有加盟店都開起來,百分之十的股份,一年後的分紅大概在70萬以上,百萬以上也是有可能,具體等我後面和你說公司的具體模式你就明白了。”
蘇天瑞喉嚨滾動了一下,這麽簡單的事情就有幾十萬拿,換哪個人都會心動。
“還有呢?”對方不會平白給他這麽一個便宜。
“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一個市場經理,負責加盟店的業務洽談,以及運營管理等方面的工作,工資是每月2000塊,有抽成、獎金、餐補和交通補助……你手下有不少人吧,他們也可以加入到你的部門,方便你展開工作,不過上崗前需要面試一下,待遇500,其他的福利也都有。”
蘇天瑞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林薇,似乎在确定真假。
2000塊倒沒什麽,也就一個零花,但是自己底下這幫人有了去處,不用自己掏錢養了,也不會有人吃閑飯,這些人還是他的手下,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前呼後擁,這個女人真是精準地踩在他的脈門上。
一方面他覺得這不太靠譜,另一方面又覺得眼前的人沒有在騙他。
“前提是必須遵守公司的相關制度,具體的我們後面股東碰面,細則再進行詳談,把職責明确,”林薇頓了頓,“需要說的一點,這次我是直接将個人股權讓渡給你,因為公司還沒有正式成立,你也算是聯合創始人,以後還會有新的合夥人加入進來,那時候就不會和現在一樣,不是我個人讓渡股權,而是我們的股權會被一起稀釋。”
蘇天瑞不解:“我們為什麽還要找別人,在港城的地界上,我不敢說是稱王稱霸,但是至少不會有人敢主動來找麻煩。”
林薇心道,你想得簡單,以後你的商業對手可不是Hei幫的這些小蝦米。
她說,“當然是對方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就像現在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一樣,金錢、人脈、資源、聲望都有可能,我們缺什麽就融什麽,等到了那個節點你就會明白了……”林薇看着他,微笑了一下,“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些眼前的小利,以後你會發現只要你不犯傻,你得到的會超乎你的想象。”
“不用等那個節點,你現在就和我說說,讓我見識一下,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林薇卻站起身:“明天你來店鋪吧,具體的細則明天再說,你還有個同事要認識。”
見林薇要走,蘇天瑞忙道:“等等。”
這小丫頭可真是雷厲風行,目的達到馬上就走,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嗯?
林薇停下來看他。
蘇天瑞看着她,糾結了一會兒,才道,“為什麽是我?”他問,“我不信沒有比我更合适的人,為什麽最後選擇我。”
“還真沒有,你就是最合适的那一個,”林薇想了想,說道,“你可以把這個當做是一種緣分,我要找的并非是單單有人脈資源的合作夥伴,還需要對方有野心,有底線,有能力,人的三觀差太多是沒辦法一起合作的,你正好進入我的視線,符合我的要求,當然了,你找人去偷我的配方,這事兒有空咱們得好好算算。”
聽到偷配方,蘇天瑞自知理虧,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沒吱聲。
林薇走了,蘇天瑞怎麽都坐不住了,“有野心,有底線,有能力”這幾個評價,讓他周身熱血沸騰,有股子力氣沒處可用,相比較家裏人對他的否定,手下對他無底線的吹捧,這個明顯很有信服力。
他相信林薇說的都是真的。
蘇天瑞猶豫了幾秒,拿上外套,推門出去,沖着下面喊——
“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你一個靓妹仔,身邊怎麽都不帶個保镖?好歹也是個頭頭啊,等明天我弄兩個人給你用。”
“我有看報紙,你也是挺能折騰,福升都沒占到便宜,那時候我就該知道弄不過你,搞得現在這麽丢人,你怎麽不早點來找我。”
一路上,蘇天瑞的話很多。
“你怎麽不買臺車呢,出門多不方便?”蘇天瑞站在路邊和她一起打車,“我的車送修了,不然直接載你回去。”
面對過于熱情的蘇天瑞,林薇不清楚這人是自來熟,還是剛才她用力過猛了,給人忽悠興奮了。
也好,後面讓他掏錢估計也會痛快。
只不過林薇招架不住這熱情,下意識地移動了一下腳步,試圖和他拉開一些距離,結果下一秒,男人突然朝她壓了過來。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腰骨疼痛,耳邊是“砰砰”兩聲悶響,什麽東西打在不遠處,塵土飛過來。
林薇花費了一點時間,才确認這是槍聲。
蘇天瑞将人帶到路牌後面。
“我嚓,敢在爺爺我的地盤上動粗,真麽的不想活了。”
他看向林薇,問:“你沒事兒吧?”
林薇搖搖頭,好似有點沒反應過來的模樣。
事實上,她在消化這件事,此刻,林薇對這個六十年代的港城,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
林薇從警局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其他人吃過飯了,只有宋晔還沒回來,他有時候會等到九點關店,估計是直接在店裏吃了。
袁玉君單獨給林薇熱了飯。
孫沐茵給她念報紙,輿論戰還在繼續,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此時已經變成葉女士和福升的戰場。
“葉女士已經把本票帶到英國去做鑒定了,她說別的銀行都沒問題,偏偏福升這裏就不行,她相信民衆不會被蒙蔽,福升的陰謀一定會被戳穿。”
聽到本票兩個字,袁玉君敏感的神經又遭到重創:“原本咱們也可以慢慢要的,不就是去英國鑒定嗎?老孫也能去,趕着周末都不用請假,也就花個機票錢,就算不能全要回來,要回來100萬也行啊,你說你,唉——”她正在給兒子補褲子,小胖子正是淘氣的時候,三天兩頭磨壞褲子,她想這160萬,那能買多少條褲子啊?一輩子都穿不完。
林薇埋頭幹飯,袁玉君要是知道今天她命都差點沒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惦記這160萬。
她摸了摸腰,摔了這麽一下,晚上睡覺有的熬了。
袁玉君唉聲嘆氣,那麽大一筆錢,她這輩子都沒見過。
孫博然呵斥她:“你到底知不知道福升是什麽樣的地方?就亂出主意,小薇這樣做是對的,不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免得麻煩上身。”
“我怎麽不知道了?你別總擺譜,總是一副你什麽都不懂,我懶得和你說的樣子,我也是差點上了大學的,那福升就算是再厲害,也不能欠錢不還啊?就算是港督借錢,難道就可以賴賬?”
孫博然冷呵一聲,直接将報紙拍到沙發墊子上,怒道,“你知道什麽,你當那是個講理的地方?他們這一百多年就沒講過理,鴉/片戰争的時候,那個鼓動英國政府和滿清開戰的就是福升的創始人,他們充當英國政府的爪牙,對中國展開全面的侵略,剝削勞工,雇傭童工,開展鴉/片生意,勢力滲透各個行業,靠着野蠻掠奪積累資本,福升壯大發展的過程完全就是一整個中國的被侵略史,靠着吸血華人攫取了巨大的財富,發展成為壟斷的財團,呵——最大的洋行,”
孫博然氣道,“簡直是諷刺,他是要抓着你的命脈讓你聽令行事,如果不是有對岸的威懾,他們做得就不止是賴賬這麽簡單了。”
“夭壽,那囡囡的阿婆怎麽敢和這樣的打交道?”袁玉君聽呆了,她來港城也有十多年了,還真不知道這個。
林薇也長了見識,她知道的福升是後來進軍內地房地産,是中國排名前十的地産巨頭,但對孫博然說的這段歷史完全不了解,本身她也不算真正進入過房地産業。
今天她也算是對福升有了清晰的認識。
“你看看這些外國洋行還有銀行的名字,福升、太古、會德豐、彙豐、渣打——只聽名字哪個像是外資企業?他們全部都是在中國成立,業務也都在中國,名字取得比本土都中國化,都是為了方便在中國圈錢,他們就像是附骨之蛆,寄生的虱子,不停地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敲骨吸髓,把自己養得膘肥體壯,富得流油,彙豐銀行——它的建立就是為了對中國展開經濟侵略,它們的目的一脈相承,從未變過。”孫博然語調激憤,已然是說到了情緒激蕩之處。
彙豐?
林薇倒是知道一些,畢竟是扶持了兩任香江首富的大財團,誰和彙豐搭上關系,誰就等同于抱上了金大.腿,港城的生意人都想方設法地和彙豐搭上關系,就算得罪港督也不敢得罪彙豐,畢竟港督任期只有四年,忍一忍就過去了,但彙豐的威懾力就不一樣了。
再有就是那場對恒生的世紀收購,奠定了後來彙豐世界銀行的地位,成為和美國銀行,摩根大通,花旗銀行并列的四大銀行,影響着世界金融體系,被稱為大到不能倒的世界銀行。
林薇印象深刻的是彙豐後世還出了一個較有名的事情,美國調查彙豐洗黑錢,并開出15億美元的巨額罰單,而彙豐為了避禍,直接向美國祭獻了某中國企業的高管。
這操作不可謂不騷,讓國內衆企業家引以為戒。
以現今彙豐和福升在港城的影響力,利益交互,形成聯合之勢,可以對任何團體、組織進行絞殺圍堵。
就是不知道祖母和福升當初是怎麽産生聯系的。
孫博然話題打開,開始給大家科普另外幾家洋行。
林薇聽得津津有味,現在沒有搜索引擎,查找信息困難,有個知識淵博的人在,能省卻不少時間。
但沒一會兒,家裏的電話響了。
孫沐茵趿着拖鞋去接電話,是找林薇的。
林薇放下筷子起身過去。
“啊,是李叔啊……”
孫沐茵察覺到林薇神色有些微妙。
“我很好,沒事兒的,不用的,不用麻煩了——”
“嗯,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有事兒我會麻煩您的。”
“謝謝李叔關心,我這一切都好,您不用擔心。”
聊了一會兒,林薇就挂了電話,袁玉君好奇是誰。
重新坐到餐桌前,若有所思:“那個送我們過來的叔叔,叫李賀,說是看了報紙上的新聞,問我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那還真是個好人。”袁玉君道。
但林薇卻想起自己那個被動過的包裹,他們到底在找什麽?
這個李賀到底是誰的人,有什麽目的?
和福升反常的舉動是不是有什麽關系?
今天的事情是不是福升幹的?
“薇薇姐——”
孫沐茵打斷了林薇的思緒。
“怎麽了?”林薇擡頭。
孫沐茵将報紙遞給她,上面的內容不方便她念出來。
「據福升內部的知情.人爆料,福升會對林薇女士展開一系列的打擊報複行為,包括但不限于:
1、雇傭Hei幫打砸燒毀店鋪
2、誣陷奶茶店衛生問題
3、綁架威脅林薇女士的親友
但鑒于事态擴大,也有人提出一勞永逸的辦法,直接讓林薇女士消失……」
孫沐茵臉都白了。
林薇只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輕輕地沖她“噓”了一聲,小聲道:“沒事兒,我弄的。”
這麽做是為了讓福升投鼠忌器,這些都是潑髒水常見的手段,防患于未然,不管他們有沒有這個打算,奶茶店真出什麽問題就讓福升背鍋就是了。
最後一個是她突發奇想加上去的,她覺得福升按理不該這麽瘋,但鑒于那麽多反常的行為,為了自身安全她加了這一條。
當時想的是如果福升真的想對她動手,至少會考量一下後果。
但沒想到今天還是遇到了意外,不管是不是福升,今天這筆賬是一定要算在福升頭上的。
蘇天瑞說要報警的時候,林薇想想便答應了,倒不覺得警局會管,但至少留存證據方便報道。
不過意外的是,因為蘇天瑞的關系,警局的人沒有絲毫懈怠,聽說蘇少遭遇襲擊,保證說掘地三尺也要将人逮出來。
晚上,林薇又翻看了自己的樟木箱,每一張票據都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這些票據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哪個看着特別。
等她把箱子放下,将鑰匙項鏈重新戴回去的時候,手突然頓住了。
她看着鑰匙上的古錢幣圖案,這個圖案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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