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七章

良朝二十七年，春。

離京城不遠的洛陽剛下過一場暴雨，天空如洗滌了般幹淨。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慶，似乎還沒從春節的氣氛中緩過神來。在小巷最深處的夏府就像與世隔絕，安靜的有些過分。屋內，主人正端坐在梳妝臺盤發髻，腳邊放着籃子，似乎正準備出門。

“師父——”忽然，一道稚嫩的聲音劃破安靜，傳到她的耳朵，還未來得及回頭，那孩子已經撲入了她懷中，嘟囔道：“我也要去集市！”

“不行，師父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呆着，先生馬上就要來了。”女人蹙眉，将他抓着的手掰開，正色道。

孩子撇着嘴，眼裏蓄滿了淚，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來：“不嘛不嘛！我就要去！”

“華譽！”夏涼涼厲聲喊道。

知道夏涼涼要發火了，華譽下一秒就把眼淚收了回去，可憐巴巴的看着夏涼涼，改策略：“可是師父，人家不想寫字……”

看着這麽孩子心性的華譽，夏涼涼心癢癢的糾結半天，終于還是嘆氣答應了。

華譽激動的笑聲将丫鬟引了過來，丫鬟捂嘴輕笑道：“夫人，您這般寵溺少爺會把他慣壞的。”

夏涼涼正幫華譽套着外衣，聽見丫鬟的話，嘴角拭了笑，望着華譽的眉眼溫和了許多：“沒關系，我會負責的。”這是她的人，她會一輩子負責的。所以慣不慣壞有什麽關系呢？

初到洛陽，每每出門都被那些市民驚豔的目光吓到發抖，還特意安排了貼身侍衛跟随左右，後來才發現那種眼神只是欣賞她的容貌，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她因為容貌的關系得到了很多市民的照顧，帶着華譽出門更是不得了，大街小巷的人都圍着華譽轉，兜裏被塞了不少好吃的，一開始華譽還會躲在夏涼涼身後發抖，後來習慣了，見鄰居或者親切的阿姨還會打招呼，可惹人喜歡了。

＂師父師父，這是什麽，真好玩兒！＂華譽被夏涼涼緊緊地牽着，好奇的東張西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問。

夏涼涼換了只手提東西，低頭看着跟在自己旁邊的人兒，＂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還得念書呢！＂

＂還要念書啊！＂一聽到念書，華譽整個人便聳拉起耳朵，像蔫了的鬥雞。

Advertisement

＂你不是喜歡師父嗎？喜歡師父就要好好讀書，長大了才好報效師父。＂想起曾經華譽也對她說過這番話，如今她也換了種方式還給了他。

誰知華譽站定了身子，面帶嚴肅的看着她，＂我喜歡師父！可是我不喜歡念書！＂

＂可是師父只喜歡會念書的孩子。＂夏涼涼拽着他往回走，笑道。

＂那我會念書了，是不是就可以娶師父了？＂他握着夏涼涼的手緊了緊，躊躇着開了口。

從未聽過華譽将這種話，夏涼涼定在那裏，紅暈馬上就染上她的臉頰，糾結了一會兒，才擡起頭敲他頭，“小小年紀不學好，讀書去！”嘴上這樣說着，心裏卻想着曾經的華譽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調皮搗蛋，然後悶悶的笑出聲。

華譽悶悶不樂的回到書房，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是先生家的小閨女，季淑玉。“小譽，我們來寫字吧！”

“先生呢？”他爬到椅子上坐着，望着從不遠處跑來的季淑玉，問。

“我爹今天不來了，我來教你寫字。”她笑眯眯的立在華譽跟前，道。

華譽望着她笑出聲，“就你？”語氣帶着不屑。

“我怎麽了？怎麽說我也比你大七歲，識的字可比你多！”季淑玉被小看了，笑臉馬上垮下來，岔岔道。

“哦，”華譽顯然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大的興趣，“你們姑娘是不是都喜歡會寫字的男人？”

“不！我喜歡威風凜凜的士兵，上戰場的那種！”她向往的擡起頭，雙手捧在胸前，做星星眼。

華譽撇她一眼，從抽屜中拿出宣紙和筆墨，“快點，不是教我識字嗎？”反正不管怎樣，師父對他的學習特別在乎，那她一定是喜歡識字的男人……啊呀，萬一她喜歡上先生了怎麽辦？不行不行！

想到這裏，他不安的丢下了筆，又跑去找夏涼涼。

華譽到的時候，夏涼涼剛從房間換好衣服出來，他的腳步聲很大，夏涼涼好笑的看着他踩着不穩的步子跑過來，貪戀的撲進她懷裏。她用力将他抱起來，華譽還沒開始發育，個子矮矮的，渾身都帶着軟軟的肉，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捏捏再親親。

“那麽急找我，怎麽啦？”她心情格外的好，眼睛因為笑而彎成了月牙。

“師父，我以後都不要先生來了！”他嘟着嘴，又開始嚷嚷。

夏涼涼愣了一下，迷惘的等待他的下文，“恩？”

“先生識字，萬一師父喜歡上他了怎麽辦？！”講到這裏，他摟住夏涼涼脖頸，竟嘩啦啦的哭了起來。

夏涼涼無奈的摟着他笑出聲，原本想安慰一下他，誰知道她一笑讓華譽哭的更厲害了，她哭笑不得，“好好好，依你便是了。”

聽見了滿意的答案，華譽才慢吞吞的吸鼻涕擦眼淚。

“那師父來教你識字罷。”夏涼涼蹲下來将他放回地上，看着他淚眼汪汪的眼睛，于心不忍。

“季淑玉說會教我的。”華譽擦掉眼淚，又撲到了夏涼涼懷裏一頓亂蹭。

夏涼涼也任由他這樣，也不知是不是從小跟她在一起的原因，他特別的粘她，總是左一句師父右一句師父，叫的她心癢癢。

胡泉把他交給自己之後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從未出現過，她怕她出了事，叫人去調查她的行蹤也無果，只得在這裏等她來找她跟華譽。

日子還算惬意，她在京城開了一家胭脂店，卻以她驚人的容貌出名，來買的姑娘特別多，大多都是詢問她一些怎麽變的同她一樣漂亮。後來資金越來越多，她就開始在各地開起了分店，請了店家看店，她只負責收錢，倒也樂得自在。

除了每個月抽空去算賬，她其餘的時間更多是花在拒絕提親的人和華譽身上。

華譽養了一只狗，每每前來提親的人，都免不了被狗追着咬。一開始男人們都不被此動搖，久而久之，卻開始怕疼了，漸漸的求親的人也少了，她也樂得輕松。

“這幾年你可以在家跟淑玉學字，再大一些，便要去私塾了，知道嗎？”她加重了語氣，華譽知道她不能退步了，便蔫蔫的答應了。

華譽最近長個子很快，夏涼涼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便總去請教隔壁的奶娘，問東問西，生怕出了什麽差錯。華譽的個子是已經超過她了，人長得也愈加俊秀，舉手投局間透着淡淡的優雅，有時候看着他，她總會不自覺的說出敬語。

不過這樣的感覺挺好的，就好似，當年的他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