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最近俞姝源有事沒事就送夏桉小東西，奶茶買雙份，下課一起走，甚至想幫夏桉補習，雖然沒什麽用。

她說朋友都是這樣的。

夏桉幾乎是受寵若驚。

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能玩到一起，也算不容易了。

其實她很渴望正常人的生活，想和閨蜜聊聊天逛逛街，也想談一場情犢初開的戀愛。

但這都不可能了。

和趙諾不同，俞姝源是标準的乖乖女，眼裏只有學習的學霸，和夏桉走在一起必然會引起質疑，就像當初的趙諾。

而且夏桉落下的功課不是一般的多，怕影響俞姝源成績，她婉拒了補習。

反正一學期過後，按成績分班，俞姝源依舊要回歸一班。

而她繼續呆在垃圾堆。

下課，夏桉忙着刷空間，在三中表白牆看見了趙諾的名字，圖片上對話框的內容如下：

【有沒有人知道高二（十）班趙諾的企鵝號？】

還沒匿名，企鵝頭像和昵稱都露在外面。仔細一看，這不吳鈞豪嗎？

這節奏是要追她啊！

不過他倆什麽時候認識的？

她拿着手機問趙諾：“你看表白牆了嗎？”

趙諾擡頭，像是剛睡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卧槽！誰把老娘名字寫上去了？”

她一把奪過夏桉手機，幾乎把屏幕看出個洞。

夏桉疑惑地問：“你不認識吳鈞豪嗎？”

“認識是認識，但就講過幾句話。”

那幾句還是吳鈞豪和謝祈橫來找夏桉時說的。

“可能是我的魅力太大了吧～”趙諾雙手托腮，一臉自戀。

然後打開手機，找到那條動态，夏桉竟然真的在評論區發了趙諾的企鵝號。

“你還真給他了？”

“我以為你倆認識呢！”夏桉狡辯，“這不正好嘛，你看，你都多久沒談戀愛了？”

“我上上個星期才和張宇軒分的。”

才兩周嗎？怎麽感覺一個月了呢。

夏桉繼續狡辯：“對啊，都快一個月了！你一般不都是一天談三個嗎？”

“放屁！”

聯系人那兒果然有一個小紅點。

夏桉伸長脖子看戲。趙諾通過驗證，問了句“吳鈞豪嗎”。

一班的好學生上課應該不玩手機吧。

誰知對方立馬回複：【對，我想和你認識一下。】

後面還有個笑的表情。

“哇哦，認識一下呢～”夏桉故意用格外嬌嫩的音調起哄，“怎麽個認識法呀？”

“你猜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嗯……今晚有空出來玩嗎？”夏桉熟練地答。

果不其然，對話框蹦出邀請：【今天放學出來嗎？】

她一臉“準吧”的表情，示意趙諾答應。

【好。】

這下張宇軒估計氣得夠嗆，花了一個月追的女生，談兩天就被甩了。人家一天就約出來了。

-

一班在上數學課。吳鈞豪和謝祈橫的座位挨得近，方便交流。在老師眼裏，只要成績夠好，玩手機也是人之常情。

謝祈橫壓低嗓子：“你想追那女的？”

“對。”吳鈞豪點頭承認，“我約她今晚出來。”

“成了？”

“快了。”

女生答應出來玩，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謝祈橫懶散地躺在椅子上，吐出一句“祝你成功”。

“等等，計劃有變，桉姐也去。”他臉色突變，幻想的二人世界被打碎。

半晌，謝祈橫的視線終于撇向這邊。

-

“哈哈哈哈這招會不會太猛了？”另一邊，趙諾興高采烈，“有你在，我就不尴尬了啊哈哈哈！知道該怎麽做吧？你懂的～”

夏桉比了個“ok”手勢。

大概就是看上了幫忙說好話，不喜歡就緩解尴尬。這差事她沒少幹。

趙諾無聊地刷表白牆，全是各種各樣的少男少女，還有同性朋友表白的。

“欸，刷了一分鐘都看見兩次你了！”她激動道。

夏桉不缺追求者。

接過手機，裏面果然有自己名字。

一個是匿名表白，另一個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想說一聲，其實高二（十）班夏桉人挺好的，我挺喜歡她的，匿啦。】

對話框氣泡是只可愛的兔子，粉粉的，應該是個女生。

底下的評論一如既往地不友好，還有人問樓主是不是被騙了。

她第一反應是趙諾：“不會是你給我發的吧？”

“我哪有那功夫，而且我像是用粉氣泡的人嗎？”趙諾哼哼道。

那還有誰呢？

哪個女生會喜歡她這樣的？

她決定給自己的大腦放松一下。

*

到了約定的時間，趙諾特地化了妝。

她臉型微圓，劉海燙卷，星光般的眼影鑲嵌在眼皮上。

他們在校門口集合。

意料之外地多了一個人。

“你不是說就三個人嗎？”夏桉背過身，朝趙諾小聲抱怨，“謝祈橫是怎麽回事？”

趙諾為難地說：“這……我也不知道他會來啊。”

夏桉已經腦補出接下來的畫面了。

“你們想去哪？”吳鈞豪問。

“都行。”夏桉差點說成“我想回家”。

趙諾是個随性的人，既然夏桉說随便，她也沒意見。

現在六點多，幾人沒來得及吃晚飯，吳鈞豪提議先去吃飯。

三中所在的街上有幾家飯館。不是什麽高檔餐廳，只是普通的小面館。價格便宜，經常有學生吃飯。

外面的桌椅擠滿了人，為這條街平添了份煙火氣。

四人中只有趙諾沒來過，大小姐平時吃得都是山珍海味。但看上去并不像富家女，也不嬌氣，天天和夏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

他們找了個空位，倆女生坐一起。因為吳鈞豪想和趙諾促進感情，所以搶了她對面的位子。剩下謝祈橫坐在夏桉對面。

光是坐在對面，夏桉都吃不下飯，拼命地往左邊的人身上擠。

誰能受得了坐在這麽個大冰山對面吃飯？

而且還有過節。

這舉動引起了“正牌”的不滿：“喂，別老往我家趙諾身上靠啊！”

還沒談上呢，都成“他家”的了。

老板剛好過來端菜，聞言：“這是吳鈞豪女朋友嗎？之前沒見過。”

“不是，朋友。”趙諾連忙否認，生怕誤會。

“馬上就是了。”吳鈞豪笑眯眯地插嘴。

人們時常找不到精神上的共鳴，也常常因為沒有傾訴對象而疲憊不堪。

面館老板便是個不錯的傾聽者。

和老板玩熟了，什麽都能聊，誰和誰談戀愛他都一清二楚。

吳鈞豪試圖打聽消息：“夏桉，趙諾之前談過多少次戀愛？”

聽見有人喊她名字，夏桉擡頭，左邊的人不停地用眼神示意。

夏桉懂了：“她之前談過戀愛嗎？我怎麽不知道。”

“哦，是嗎？”吳鈞豪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語道破，“張宇軒呢？”

一下就暴露了。

夏桉改口：“哦～記錯了，就談過張宇軒一個，但她不喜歡他。”

為了避重就輕，後面幾個字音明顯加重。

她真佩服自己的表演能力。這反應、這随機應變，可不是人人都行的。

吳鈞豪半睜着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謝祈橫自始至終沒講過話，也不吃飯，靠在椅邊靜靜地看三個人演獨角戲。黃昏的金光灑在少年無可挑剔的輪廓上，似月光般一塵不染。

同樣在一間小面館，他卻宛如不淆世俗的潮浪，炙手可熱，又遺世獨立。

大有女生想搭讪卻又不敢上前，一步三回頭。

他簡直快不食人間煙火了。

禁欲又冷漠的氣場總讓人望而卻步。

只有夏桉知道——

扒開那層禁欲的表皮，滿滿的全是扭曲的欲望。

眼前的人就是個混蛋。

徹頭徹尾的混蛋。

趙諾和吳鈞豪吃得很香，絲毫沒有注意到幹坐着的兩人。

謝祈橫不吃飯，夏桉要吃。管他在不在，餓死的又不是別人。

她喜歡吃辣的，點單時吩咐加了小料，那麻辣味兒賊好吃。

深秋的傍晚泛着涼意。他們在外面吃，路邊攤人來人往，街道喧嚣嘈雜、人聲鼎沸。

謝祈橫走到路邊，點了根煙。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這兒。

第二次也是。

盡管夏桉早已忘了當年的遇見。

抛開生死之後的他麻木不仁，一場荒謬的邂逅，帶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

他渴望有人毀滅自己，也被他毀滅。

正如疼痛，這讓他不會懷疑世界的真實性。

人總要寄托點什麽，不然活在這世間未免也太無趣。

心髒抽搐般的疼痛時刻提醒着他還真切地活着。

抽第二根煙時，夏桉過來了：“你今天怎麽來了？”

“吳鈞豪讓我來的。”他繼續手中的動作。

“為什麽？”她摸不着頭腦。

“我問你，他是不是想追趙諾？”

“對啊。”

“那你在那當電燈泡呢。”夕陽下，謝祈橫終于回頭，“他就是想獨處，才喊我過來。”

果然，有其妹必有其哥。

……吳鈞豪，我記住你了。夏桉默默吐槽。

“夏桉。”興許是吸了煙的緣故，謝祈橫的嗓音很低沉。

“怎麽了？”

“你拿煙頭燙過人嗎？”

兩年了，他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

夏桉沉思道：“好像有。”

好像？

淡薄又鋒利的世界，割得人遍體鱗傷。

他向來喜愛一切極致的事物，厭惡模棱兩可和暧昧不清。

謝祈橫接着試探：“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麽樣？”

答案是搖頭。

在她眼裏，都是過眼雲煙。

他比誰都清楚她忘了，但一定要聽到回答才肯死心。

“你問這些幹什麽？”

謝祈橫突然肆虐地笑了，聲音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野勁與不死不休的執念，令他倍顯猖狂。

他指尖夾着煙，白茫茫的煙霧隔開兩人。

透過煙霧，夏桉無意間看到謝祈橫手臂上的傷痕。不是新傷，已經結疤卻依舊很紅，像是燙傷。

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這是什麽？”

“被狗咬的。”他冷笑着說。

誰知她竟然真以為是狗咬的，表情天真無邪：“打狂犬疫苗了嗎？”

和平日裏嚣張狂妄的氣焰不一樣。

此刻的她，更像個傻逼。

“打狂犬疫苗？”只聽對面的人冷笑一句：

“我想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