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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荷一個新職員怎敢對大老板說一個“不”字,更何況,大老板居然記得她這張臉,還清清楚楚記得她的姓,她已經心花怒放。

她拉着僵硬的丁冬坐上了車。

車內的幹燥讓濕漉漉的兩個人舒服了一些,之荷很快收起狼狽,朝前座的男人羞澀一笑,“真是太謝謝了周先生。您居然還記得我這個新人,實在有些受寵若驚呢。”

周景宣似乎早就對這樣帶着谄媚的甜話司空見慣,淡笑着,“我其實記性并不好,之所以記得夏小姐的姓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那位住在大明湖畔的親戚。”

“哈哈,”之荷掩嘴甜笑不已,“周先生您可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

好友與周景宣互動熱絡,車上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卻是出奇安靜,丁冬倒是放下心來,心道是自己想多了,周景宣剛才舉杯示意,必是對着之荷做出的舉動,未必是已經認出她。

她樂得做那個車上的隐形人。

周景宣的女伴冷清開口,夜莺般曼妙的聲音,出口的話卻帶着毫不拘束的挑釁,“哥哥,你還是那麽愛演紳士,不累嗎?”

車後座的丁冬和之荷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美女親昵地叫周景宣“哥哥”,還當着外人的面對他出言不遜,看來并不是之前她們猜測的緋聞關系,兄妹關系更加合理。

果然周景宣沒有一絲惱怒,臉上迷人的笑帶着電,“米蘭,你不知道哥哥是要演一輩子紳士的嗎?為女士服務,又怎麽會累。”

然後他回頭,朝着後座的兩位笑了笑,“感謝兩位美女給我為你們服務的機會。”

他一直用“演”來形容自己的紳士行為,仿佛并不隐瞞自己是個僞紳士的事實,這銜着金鑰匙出生的兄妹倆人,都是自信到可以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想必是心虛作祟,丁冬自始自終沒有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一直凝神望着窗外的雨滴滑下車窗,她包內的手機已經悄無聲息震動了兩次,她卻懦弱地遲遲不敢接聽。

之荷住得最近,她下車的時候丁冬本想也跟着下車,沒想到很快周景宣插進嘴,看似和善的語氣裏帶着不容人拒絕的威嚴,“夏小姐放心吧,我會把你朋友送到家的。”

他既然這麽說,之荷自然不方便再多說什麽,給了丁冬一個寬慰的眼神,只是對她耳語了一句“到了給我短信”,就放心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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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前座的男人,輕聲報了,“裕新小區,謝謝。”

那是她之前住的地方。

之荷不在,周景宣顯然少了之前浮于臉上的客套,并不理會她這個無名小卒,顧自開着車。

三個人的車廂詭異地安靜下來,碰了一鼻子灰的丁冬坐立不安起來,手機自剛才震動過兩次後,就再沒有動靜過,這一事實讓丁冬更加焦灼不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黑夜如張大巨嘴的猛獸,随時能吞噬一個雨夜中孤苦無依的靈魂。

車行駛到市中心一個高級社區門口,丁冬知道這個小區,好幾個明星就把家安在這裏,一棟豪宅價值近億,就連這裏的保安都是趾高氣揚的,她數次踩點蹲守這裏,都被他們無情驅趕。

周景宣面朝妹妹,卸下笑容的他看上去有些冷酷,“下去吧。”

周米蘭顯然很不開心,“哥哥,我今晚想回大宅,我想吃家裏的早餐。”

“那你自己開車回去,”他笑了笑,“或者打電話找男人送你回去。”

“哥,你剛還說要演一輩子紳士呢。”

“你怎麽忘了,”周景宣轉頭朝後座的丁冬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哥只對陌生小姐演紳士,至于妹妹嘛,就省了那一套吧。”

“快下去,要不然把你扔下車了。”

“哼,我要跟爸爸告狀。”他妹妹氣呼呼地打開車門,下車之前朝緊張兮兮的丁冬擠眉弄眼道,“這位小姐,恭喜你上了賊船了!”

周米蘭撐着傘翩然離去,周景宣并沒有馬上開車,車內很安靜,靜到甚至能聽到丁冬不安的心跳聲,周景宣修長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車外的雨滴濺在車前蓋上形成了一個個水花,他仿佛看出了神,忘了車內有另一個人存在。

丁冬慌忙道,“謝謝,我也在這下……”

“坐到前面來。”周景宣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他的目光深幽,“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讓我心甘情願地為她司機。”

“而你……”他看着她,嗓音帶着微微的寂寞,“還不是她。”

丁冬莫名其妙,這個樣子的周景宣又與第一次略帶輕佻的他不太一樣,似乎他也是會變色的,這個人那麽複雜,但她又直覺他不會傷害她,她搞不清楚這個陌生人的意圖,只好乖乖坐在前座,用倔強的眼神看着他強調,“裕新小區,謝謝。”

她還沒有自信到自己這個普通女生會被華橙太子爺另眼看上,只是單純不喜歡他這般的屢次為難她,就算她是偷拍別人婚禮的小人,她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車子在雨中緩緩滑動,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并且走上了跟裕新小區完全相反的方向,丁冬察覺到不對勁,“方向不對……”

“海邊住得慣嗎?”周景宣突然語出驚人,猶如一顆巨石投入平靜大海引起軒然大波,丁冬被震得好半天說出話來。

她瞪着他,“你,你怎麽知道?”

周景宣笑而不語。

丁冬這才發現他走的正是回海邊別墅的路,一時更加愕然,看着夜的光影掠過男人好看的側臉,忽明忽暗,丁冬忽然對他更加畏懼。

他知道他住在哪,為什麽他好像知道一切的樣子?他和秦淵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嗎?

想到他出現在秦淵的婚禮上,丁冬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窗外的雨絲讓人心煩意亂,好在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丁冬漸漸平靜下來,耳邊卻傳來周景宣略顯清淡的聲音,“你還沒回答我呢,住的慣嗎?”

“哦,還好。”丁冬一心敷衍。

“那片海灘,”周景宣頓了一下,“可以常常去。”

“啊?”丁冬再度詫異,聽不懂似的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裏蒙了層薄薄的霧,無助而惘然。

為什麽她越聽越糊塗?

她注視着身邊的男人,周景宣卻只是目視前方,“那裏有個傻姑娘,等一個人很多年。”

“可是傻的人,又何止她一個呢。”

他輕輕地朝丁冬笑了一下,那樣凄清的笑看在丁冬眼裏,只有針紮一般的刺痛,為什麽這個男人,讓她想起另一個男人呢。

為什麽此時此刻的她,想起那個人漆黑如海的眼,還有眼底的哀傷,心裏只覺刺痛,痛到不能回憶,痛到要窒息了過去。

“開窗,能不能開窗?”丁冬捂着胸口喘不過氣來,她的大腦混沌不堪,她急需新鮮空氣。

周景宣訝異地瞥了一眼,車窗搖下,而急亂的雨透過縫隙灌了進來,滴在丁冬□□的皮膚上,清涼入骨的溫度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她逐漸恢複過來,惱怒的語氣,“為什麽對我說這些?我們很熟嗎?”

為什麽每個人似乎都在對她設下謎團,卻沒有人告訴她謎底,可是她小時候明明最厭煩猜謎,成年以後,對這樣無聊的舉動也更加排斥。

她渴望周景宣把她趕下車,那麽她就可以自由地在雨裏狂奔,任由雨水沖走她心底的煩亂,可周景宣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只是淡淡道,“只是給你個建議而已,日子很無聊不是嗎?”

下一瞬他又笑得痞痞的,“秦淵挨巴掌的照片還有嗎?給我一張,就當今晚送你回來的車費好了。”

丁冬心裏嘟囔:變色龍又開始變色了。

嘴上應道,“早都上繳了,我還想留着小命呢。”

“真可惜,”周景宣看起來很失望,“下一個敢扇他巴掌的女人在哪裏呢?”

他的下巴朝她挑釁地點了點,“喂,你敢嗎?”

“開什麽玩笑,我看起來那麽像找死的嗎?”丁冬瞪了對方一眼。

“像啊,你不是找死過一次嗎?”奚落惡毒的話從周景宣的嘴裏吐出,成功引來丁冬的怒目圓瞪。

丁冬怒極反擊,“你早上沒有刷牙出門的嗎周先生?”

那麽臭的嘴。

周景宣坦然回答,“我天天不刷牙的,丁小姐。不相信的話,要不要聞聞我的口氣?”

不正經的男人眼看就要朝丁冬張嘴呵氣,丁冬指着前方怒吼,“專心開車,旁邊就是海,難道你想讓你的臭嘴引來鯊魚嗎?!”

嘴仗過後的兩人不打不相識,車內緊張的氣氛也一掃而光,比起時時讓人繃緊神經的秦淵,和周景宣相處就輕松多了,有一瞬間,她覺得和這個人認識了許久,坐在她身邊的,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她暗自嗤笑自己的想法,坐在她身邊的可是華橙太子爺,就像秦淵一樣,如果不是那次偷拍,他們此生不會有交集。

車子很快到了海邊別墅區,甚至不用丁冬指路,周景宣熟門熟路地開了進去,很快就停在了秦淵家門口。

丁冬滿是恐懼地望着車外,腳底生根了一般,遲遲挪不動步子下車。

雨夜的路燈灑下昏黃暗淡的光芒,一個男人撐着傘站在燈下,手上的煙絲明滅不定,他雕塑一般站在漫天的雨中,任由傘的陰影将他的臉全部遮擋,也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

看着這樣的秦淵,丁冬的心再度刺痛。

他在等誰?難道是她?

像是突然了悟,她急忙推開車門,不顧一切地沖入大雨裏,快步跑到他面前,唇微微地哆嗦着,“秦,秦先生對不起,晚上打不到車……”

她話也說不清楚,指着站在車旁同樣淋雨的周景宣,她慶幸他們是相熟的好友,“我碰到了周先生,他很好心地送我回來,我……”

她急急忙忙地指手畫腳解釋,就連自己已淋成落湯雞也未注意到,此刻冷若冰霜的秦淵讓她有點害怕。

事實上,秦淵自始自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他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穿透重重雨幕,射在幾步外的周景宣身上,涼薄而無情。

泥土的濕氣仿佛混雜着淡淡的血腥氣味飄入鼻尖,丁冬有不祥的預感。

“拿着,回到房子裏去。”秦淵只對她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把傘硬塞到她手上,爾後寒着一張冰封萬年的臉,大步走向周景宣。

兩個身高相當的男人面對面站着,雨無情地落在他們身上,打濕了他們的頭發,丁冬不安地看着那兩個男人,總覺得兩人之間,暗流湧動。

周景宣早已收起吊兒郎當,嚴肅地與秦淵說話,兩人剛說了沒幾句,秦淵突然揮拳襲向周景宣的右臉,他被打得靠在了車旁,差點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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