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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就在這時,柳鐵劍的匕首也即将刺入楊郁之的心髒。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距離楊郁之的胸膛不到三寸時,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陣微微的刺痛,然後麻痹的感覺就沿着心髒迅速蔓延開來。

麻痹的感覺瞬間蔓延至他的手臂,于是他手上的匕首再也無法刺出半寸。

明明已經抵上了目标的胸膛,卻偏偏連刺出半寸也無法刺出。

他驚訝地低下頭,這才發現一根細得幾乎瞧不見的半透明銀絲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心髒。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發現那根銀絲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藍光。

——難道是淬過毒的?

忽然間有了這個認知,柳鐵劍忍不住開始絕望。

這時他耳邊傳來楊郁之淡淡的聲音:“你錯了!你不該以為我只有一根游魂絲的!”

這時卻有一個聲音與他的聲音同時傳過來。

是柳凝雪的驚呼聲。

——爹!

她失聲叫道,同時朝柳鐵劍的方向撲了過來。

西門隐秋已看到那蓬銀針刺入了獨孤無心那襲如雪的白衣,于是他不禁微微地笑了起來。

只可惜他笑得還是太早了些。

——就在他可是笑時,眼前忽然多了一抹白衣如雪的影子。

然後獨孤無心的右掌便輕輕抵上了西門隐秋的胸膛。

他的動作仿佛一點都不快,似乎只是随手而為。可是西門隐秋卻偏偏無法招架閃避。

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獨孤無心的右掌按上他的胸膛。

然後他感到一股山一般沉重的壓力包圍了他,将他壓得幾乎窒息。

為了緩解這種可怕的感覺,他便張開了嘴。

然後他就看見大片大片的殷紅自他的嘴裏湧了出來,将他身上的藍衫染成一股詭異的深紫色。

然後他看見臉上緩緩展開一抹笑容。那個笑容清淡而深遠,仿佛是來自遙遠的天邊。

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懼湧上了他的心頭:“你竟然練成了從未有人連就過的天魔大法第九重!”

“沒錯。”獨孤無心淡淡道:“所以你的那些銀針才傷不了我。”

“獨孤無心,你有什麽好得意的,”西門隐秋邊擦着唇邊流出的血邊道:“你以為你還能活得很久麽?”不知為何,見到獨孤無心那副清清淡淡仿佛對任何事都渾不在意的表情他就說不出的生氣,忍不住用盡一切辦法去激怒他。

“你說得沒錯,我的确活不了多久了。”獨孤無心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口氣,卻透出一種濃濃的嘲諷之意:“你費了那麽多的精力,耍了那麽多的陰謀詭計,目的卻只不過是為了殺一個本來就快要死的人,你不覺得這麽做太過可笑了麽?”

“是很可笑,而且非常可笑。”西門隐秋的聲音很虛弱,但卻帶着種無法形容的尖刻與惡毒:“不過,再怎麽可笑,也比不過愛上自己嫡親的堂妹這種亂倫的荒唐事來得可笑吧。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非常開心,只因他知道他這句話就如一把鋒利的鋼刀般刺進了獨孤無心的心裏,絕對會将他刺得傷痕累累。

他就喜歡看到獨孤無心痛苦的樣子,只有這樣他才會開心些。至于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了自己,這根本不在他考慮之列。

反正他已敗了,活下去也失去了意義。

所以,他現在只能拼命的用惡毒的語言去傷害獨孤無心,以及柳凝雪,這個他曾經深愛過的女子。

他知道他們都會對他恨之入骨。

可是他不在乎,不,他們越恨他,他反而會越開心。

——既然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那麽就幹脆毀掉,不讓任何人得到。

——既然自己已經夠不幸,那麽別人就更不應該擁有幸福。

即使他們有,自己也要親手毀掉。

——既然沒有人愛自己,那麽,恨也好。

也許有人能這麽刻骨銘心地恨着自己,也是件不錯的事。

那至少比庸庸碌碌過一生,沒人記住的好。

至少在他死後的一段時間裏,他們是休想忘掉自己,這個親手毀掉他們幸福的人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笑得更加得意,更加瘋狂。

聽到他那近乎瘋狂的聲音,獨孤無心的心不由得疼了起來。疼得無法呼吸。

但是他卻完全無法反駁。

只因他知道西門隐秋說的都是實話。

為什麽?

上蒼要和他們開這樣的玩笑?

為什麽?

“爹!”柳凝雪傷心地哭着:“爹你不可以離開我,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你千萬不可以離開我……”她擡頭看向楊郁之,眼中的哀求神色令人心碎:“求求你,救救我爹……”

“我救不了他,”楊郁之惋惜地搖搖頭:“游魂絲見血封喉,更何況是刺入心髒……恕我無能為力。”

柳鐵劍感到那種絕望的麻木感覺已經傳遍了全身。他知道,現在就是神仙下凡,也沒有辦法救他了。

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時他才覺得以前他不惜一切追求的那些東西,什麽武功天下第一啦,令天下人臣服在自己腳下啦,是多麽的虛無缥缈,多麽的可笑。只有此刻跪在身邊哭泣的女兒,才是那麽的真實,那麽的令人感動。

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輕易地溫暖了那顆冰冷已久的心。

“不要……叫我爹,”柳鐵劍艱難地張開嘴,用出僅剩的力氣掙紮着道:“我不是你爹。”他将目光移開不去看柳凝雪驚愕的目光,一字字道:“雪兒,你聽好,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是你娘和別人茍合才生出來的,因為我為了練功,一直長期的冷落她,所以……”他費勁全力,終于艱難地開口說出了這段令他無比難堪的話:“你娘在生下你之後就因為沒臉見我而羞愧得自盡,她唯一的請求就是讓我好好待你。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這本是爹一生最大的恥辱,爹本來死也不會說的,可是……爹不想看着你……”他的聲音忽然間斷絕,同時斷絕的,還有他的生命。

柳凝雪怔在那裏,整個人都被強烈的悲痛與震驚所震懾,一時間竟無法做出反應。

同樣怔住的還有劍癡,獨孤無心以及受傷的西門隐秋。

和柳凝雪一樣,他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這一切實在太離奇,簡直像極了一場荒唐的鬧劇。

唯一平靜的,是魔教左使楊郁之。

是不是因為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所以他才能保持如此的冷靜。

“既然你不是我的親爹,”柳凝雪呆呆望着已經斷氣的柳鐵劍喃喃道:“那麽,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是誰?”她不斷地問着,淚水流了滿臉。

“是我。”旁邊忽然有一個衰老沙啞的聲音道:“你的親生父親,是我。”

柳凝雪驚得擡起了頭。她只是感到茫然無助才自言自語,哪裏能想到竟真的有人回答她。

而且回答她的,是個她絕對意料不到的人——楊郁之。

楊郁之黯然道:“你爹說的哪個男人,就是我。當年我和你娘原本計劃一起遠走高飛,誰知後來卻被一群所謂的正派高手圍攻身負重傷。等我養好了傷,避過風頭後再重出江湖時,已是一年以後。那時,你娘已經去世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給我留下了我的骨肉。我也因為這件事才心灰意冷,所以才退出江湖,隐居避世。”

“不可能!這不可能!”西門隐秋忽然歇斯底裏地大聲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一定是在騙她對不對!?他們明明是堂兄妹的!”

獨孤無心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竟露出一死憐憫之色。

終于,他拉起地上柳凝雪:“凝雪,別傷心了,我們先救你的師父,然後再辦理你爹的後事,讓他盡快入土為安,好麽?”

柳凝雪聽話地點點頭,和他一起朝劍癡走過去。

他們再沒有看西門隐秋一眼,仿佛已當他不存在一般。

“獨孤無心,”西門隐秋忽然大聲道:“你為什麽不殺了我?為什麽?”

“你走吧。”獨孤無心頭也不回,淡淡道:“因為你還不配。”他的聲音像風一樣飄過來:“其實你只是一個什麽也得不到的可憐蟲而已。我不殺你,你也已經死了。”

西門隐秋心裏忽然說不出的難受。

他寧可被獨孤無心痛恨,被他毫不留情地殺掉,也不願被他這麽冷淡,這麽輕賤。

他忽然叫了起來:“獨孤無心,你忘了我當初是怎麽對你的嗎?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應該過來把你的仇人殺了,不然你就是個孬種!”

獨孤無心的身子微微一震,但他卻沒有轉過身去,而是走上前扶起了重傷的劍癡。

這時楊郁之也從冰兒手中接過了昏迷的葉臨風,一行人就這麽朝山下走去。

沒有任何人再去看西門隐秋一眼。

西門隐秋怔怔地立在那裏,仿佛已化做了一座石雕。

兩個月後。

魔教悄悄忽然舉行了一個葬禮。

除了他們之外及幾個比較親近的人外,沒有人去世的是他們教中權利最大的人——他們的教主獨孤無心。

一個月後,新任教主登位。

沒有人能想到,新繼位的教主竟然是個啞女。

據說她之前是獨孤無心的侍女。

她的名字,叫冰兒。

而在這前後幾天,江湖上卻有一場盛大的婚禮。

喜結良緣的是鐵劍門前任掌門柳鐵劍的掌上明珠柳凝雪,以及他生前最器重的愛徒葉臨風。

大家都說,這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沒有人再提起他們與獨孤無心及西門隐秋之間那段轟轟烈烈的往事。

然而,那段過去真的就能如一陣清風般完全消逝在當事人的記憶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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