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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個小男孩兒突然從胡同裏跑出來, 他跑得很快，邊跑還邊回頭看，陸千檸見狀趕緊捏了剎車, 最後車子險險停住，不過因為剎車太急車輪都有些打滑, 幸好沒有摔倒。

但陸千檸依然吓了個夠嗆, 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那小男孩顯然也被吓到了，往地上一坐，放聲大哭。

緊接着胡同裏走出來一位年輕女子, 應該就是小男孩的母親, 手裏拿了根棍子，怒容滿面。

陸千檸心想, 這下完了, 她肯定會認為是自己撞到她的好大兒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串腳步聲, 緊接着是一道低沉溫潤的嗓音:“怎麽了？”

陸千檸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季馳南，但這種情況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沒撞到這小男孩，但他此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顯得她就算有理也說不清了。

季馳南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你有沒有受傷？”

陸千檸搖頭:“沒有。”

季馳南之後轉頭看了眼那小男孩, 帶着點安撫的語氣跟她說:“沒事。”

說完擡腳走到小男孩身邊，陸千檸怕他搞不定熊孩子, 急忙把車停好也走了過去。

小男孩看到他們，目光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怯懦, 但随後發現年輕女子走了過來，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季馳南正要說話, 這時年輕女子擡手打斷:“你們別開口。”

說完用棍子指着小男孩:“起來。”

小男孩不動，氣鼓鼓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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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子:“一……”

小男孩幹脆往地上一躺，耍賴撒潑般大哭:“你打我，等晚上我要告訴奶奶……”

“告訴你爹都沒用。”年輕女子邊說邊拿出手機，“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這樣子拍下來發給幼兒園老師。”

小男孩一聽，立馬站了起來。

年輕女子這才問道:“剛才這輛車有沒有撞到你？”

小男孩倒挺誠實，搖搖頭:“沒有。”

年輕女子:“那你哭什麽？”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說:“因為我被吓到了，而且我一哭，媽媽就會心疼我，然後就原諒我犯的錯了。”

陸千檸聽了忍不住佩服他。

這麽小就會用苦肉計了。

但年輕女子顯然不吃這套:“我不是你奶奶，眼淚哭幹了都沒用，不過看在你沒有撒謊的份兒上，我原諒你了。”

她說完扔了棍子把小男孩抱起來，然後看向陸千檸和季馳南:“不好意思，教育孩子，讓你們見笑了。”

陸千檸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也怪我騎得太快了。”

年輕女子之後就抱着孩子走了。

陸千檸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搖頭感慨。

吾輩楷模！

可想而知這要是孩子奶奶那情況就不好處理了。

“怎麽了？”季馳南轉過頭看着她。

陸千檸沒有多想，直接說:“這媽真是榜樣，我以後要是有了孩子也這麽教育。”

剛說完就後悔了。

聽聽，這什麽話。

而且有必要在他面前這樣說嗎？

誰知季馳南卻贊同地點頭:“确實，太過溺愛孩子是不對的。”

陸千檸:“……”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微頓。

外婆所言非虛。

季馳南今天收拾得那叫一個周正齊整。

雖然他平時就已經夠惹眼了。

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定制西裝，搭配腕表，長身玉立，眉眼俊朗，氣質沉穩優雅，同時又讓人覺得清冷高不可攀。

“你……”

她想說你穿得怎麽跟要去相親似的，前兩天跟她在一起不是挺休閑随意的麽，但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人家穿什麽你也要管？

越界了……

“我今天去拜訪了幾位曾經的老師。”這時季馳南自己開口說道。

陸千檸一愣，旋即明白了。

原來如此。

那是該穿精神一點。

但緊接着又腹诽。

你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手機欠費了？

季馳南在這一秒仿佛擁有了讀心術:“我走的時候外婆說你還在睡覺，所以就沒打擾你，中午和老師一起吃飯，也沒看手機，到了下午我覺得就沒必要再特地告訴你了，因為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陸千檸:“……噢。”

“你因為這個不高興了嗎？”季馳南問。

陸千檸想說還好，但話到嘴邊改口:“有點。”

季馳南馬上點頭:“那我知道了，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一定提前跟你說。”

“……”

陸千檸輕咳一聲，倒也不必這麽……客氣。

“你想看我的手機嗎？”季馳南忽然問。

陸千檸一愣:“什麽？”

“昨天晚上加了幾個同學的微信，出于禮節，畢竟是老同學，但我從不跟別人亂聊天。”季馳南說話的時候已經把手機拿了出來。

陸千檸驚得忙道:“不……不用了……”

這究竟什麽意思？

不是，季馳南你再這樣我可真要亂想了啊？

嗯，這怎麽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越界？

“你剛才去哪兒了？”季馳南看了看她的電動車問。

“出去轉了一圈。”陸千檸說完瞟他一眼，很沒有心理負擔地補充一句，“你不在我一個人無聊。”

季馳南聽完笑了，之後跨上電動車:“我們去超市買菜吧？今晚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

陸千檸覺得季馳南在蠱惑她。

當他用那把溫柔磁性的嗓音問出“好不好”時，誰能說不好啊？

反正她是不能。

她甚至覺得遲早有一天，季馳南如果跟她說“大千啊，我今天要惹你生氣一下，好不好？”

她也會沒頭沒腦地說好……

超市裏人很多，季馳南推着購物車站在生鮮區，問她想不想吃三文魚。

“不了。”陸千檸搖搖頭，“要不吃牛排吧？”

“好。”季馳南說完開始挑選牛排。

“對了，你家的竈臺還能用嗎？”陸千檸問。

季馳南:“可以，我昨天試過了，就算不行還有電磁爐。”

兩人選好食材，又開始買調味用品，在超市逗留了大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拎了滿滿一大袋戰利品。

老實說陸千檸覺得季馳南這一身西裝革履的應該去開他那輛庫裏南，騎電動車未免不和諧，有點束手束腳，但當他解開西裝扣子，把衣袖随意往上一捋時，她立刻改變了想法。

沒事了，好看……

回到家時已經傍晚了，這是涼城一天之中最美麗的時刻，也是陸千檸最喜歡的時刻，夕陽，微風，老房子，她置身其中，偶爾會有一種時光穿梭回到過去的感受。

曾經在廚房給她炒蛋炒飯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男人，正站在同樣的地方給她煎牛排。

食物的香氣很快彌漫在空中，她走過去問:“有沒有要我幫忙的？”

季馳南說:“你要是無聊就把桌子收拾一下。”

“好的。”陸千檸愉快地領命而去。

晚飯做好時天已經黑了，季馳南準備得非常豐盛，有煎牛排，番茄意面，橙香雞翅，法式口蘑蝦，還有一道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盤。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讓人垂涎欲滴。

陸千檸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想不想喝點酒？”季馳南笑着問。

“有嗎？”陸千檸詫異地看着他，“剛才沒買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家裏好像有，就是不知道還在不在了。”季馳南邊說邊走到客廳西側的櫃子旁邊，打開之後看了看說，“在。”

轉身回來的時候陸千檸看到他手裏拿了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

此情此景，不得不說非常适合……

一個念頭還沒閃過，頭頂燈光忽然滅了，周圍瞬間陷入黑暗。

陸千檸都震驚了，這天時，地利，人和，看來今晚注定得來一場浪漫的燭光晚餐？

可惜季馳南卻不這麽想，他打開手電筒:“估計是跳閘了，我去看看。”

陸千檸……

周圍很快恢複明亮，燭光晚餐之幻想破滅，她老老實實坐下來吃飯。

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感覺沒有三五年的下廚經歷達不到這水準，因此她問:“你在國外是不是經常自己做飯？”

季馳南說:“也算不上經常，想吃了就自己做點。”

“那……”陸千檸起初考慮怎麽樣問這個問題顯得自然，後來一想拉倒吧直接問，“有沒有做過給別人吃？”

季馳南點點頭:“做給同學吃過。”

陸千檸:“噢。”

吃完飯後，陸千檸一再堅持要自己洗碗，季馳南拗不過她，于是先上樓了。

陸千檸洗好碗也來到樓上，只見燈開着，卻沒看到那人在哪。

她疑惑地喊道:“季馳南？”

“這裏。”季馳南站在陽臺上，那邊有點暗，所以陸千檸剛才沒發現。

他說完回過頭:“過來。”

陸千檸走到他身邊。

陽臺視野開闊，巧的是今晚還有月亮，瑩白的月光靜靜灑落下來，外婆家院子裏一株丹桂開得正好，空氣中漂浮着淺淺的桂花香。

夜色很美，周圍很安靜。

兩人并肩站着，季馳南手臂搭着欄杆，微微躬着腰，一個很随意的姿勢。

但陸千檸卻感覺他內心可能不像表面這麽平靜。

剛才他回過頭的那一瞬間，漆黑的眼眸裏似乎藏着心事。

果然，過了一會季馳南開口說話了:“大千，其實這并不是我第一次回涼城。”

陸千檸愣住了:“還有什麽時候？”

季馳南:“五年前，我回來過一次。”

陸千檸怔怔地看着他:“然後呢？待了多久？”

季馳南轉頭朝她笑了笑:“就一晚，第二天天剛亮就走了。”

陸千檸:“……”

“為什麽？”她頓了片刻問。

“太累了那時候。”季馳南嘆了口氣，爾後擡眼望向夜空中的月亮，“突然想找個地方獨自待着，想了很久，然後想到了這裏，那個念頭一起，就無法打消了，當即就定了機票，一個人，誰都沒有說。”

陸千檸目不轉睛盯着他。

在這一刻她看到了一個與認知中不一樣的季馳南。

不再是衆人眼裏的天之驕子。

而是……有些頹廢。

以及藏着不為人知的難過。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

“那晚的月色就跟現在一樣，我也是站在這裏，站了很久。”

“當時……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她小心地問。

“是。”季馳南很直接地承認了，接着兀自一笑，“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他不想說細節，陸千檸也不好追問，于是故作輕松地岔開話題:“你當時一定沒想過找我吧？”

誰知他聽了卻說:“想過。”

陸千檸一怔:“騙人。”

“找你是真沒那個打算，但想到你了。”季馳南笑了聲，“想起你隔着院子跟我說話的樣子，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現在怎麽樣了，應該在上大學吧？如果見面了還記不記得我，會不會認不出來。”

陸千檸心想，怎麽可能不記得。

她低着頭沒說話，那樣子無端有幾分落寞，給季馳南看笑了:“又怎麽了？”

“那是過去十年間我們離得最近的一次。”陸千檸擡眸看着他，嘆了口氣，“當時你要真去找我就好了。”

季馳南沒料到她會這麽想，微微一怔。

女孩站在他面前，淡淡的月光籠罩在周身，長發如瀑，眼睛漆黑靈動。

季馳南忽然有些受不了。

受不了這一刻她臉上寫滿的遺憾。

甚至開始自責，是啊，當初為什麽沒去找她呢？又不是多難的事。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灌入一陣細微的“吱吱”聲，在靜谧的夜裏格外清晰。

陸千檸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就覺得不妙，定睛一瞧，果然，一只手掌大小的老鼠飛快地從陽臺角落跑到了客廳。

她登時毛骨悚然，驚叫着往前一撲抱住了季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