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許出去

第26章 不許出去

“外世界的我？”許知奚不愛聽這話，皺眉瞪着他，“你跟破殼的人有過接觸，你們不知道外世界和裏世界存在的形式嗎？”

“不知道。”楚徹越過他走向書架，答話答得漫不經心。

許知奚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為什麽說外世界還有一個我？萬一我們只是這裏創造出來的虛拟人物呢？”

楚徹像在陳述一件無比稀松平常的事情：“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與你同時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比起易容，我更願意相信這個空間存在兩個你。”

許知奚不說話。

楚徹見沒人回應，便轉頭看他。

許知奚沉下臉來，往常像小動物一樣亮晶晶的雙眼此時蒙了一層陰郁的霧氣，看得出他心情很差。

“我傾向于我們本身就來自外世界，只是通過某些尚且未知的手段，被人投放進了裏世界，并且抹去了曾經的記憶，使得我們始終以為這裏才是真實的世界。”楚徹收回目光，從書架上挑出一本書，慢慢翻着，“得出這個猜測的依據是——參考實驗田計劃，可知許鷹鳴是來自外世界的人，既然他可以随意穿梭在兩個空間，那麽我們也可以通過某種渠道來到‘牆外’。”

他說着，從書頁裏拿出一張疊成方塊的紙：“實驗田計劃裏勾勒出的外世界仍然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類社會，那麽意識是無法脫離肉體單獨存在的，如果來到‘牆外’，我們一定有一個身體做載體。”

“那也許我們和許鷹鳴不一樣呢？”許知奚語氣沉沉，“我們本來就只有意識存在，靠意識活在這片虛拟世界裏，我們無法去到外面，也就不需要載體。”

楚徹把那張紙展開給他看，紙的正中間有一個菱形的镂空。

他另一只手裏拿着一張圓形的紙片，圓形直徑長于菱形的對角線。

“怎麽樣才能把圓形紙片穿過去？”楚徹問。

圓形太大，無法通過镂空。

許知奚抿了抿唇角：“把紙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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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徹依言将白紙上下對折，将右半側沿着左右折痕疊到左半邊，再将白紙下一層向內折進去，像是疊一只千紙鶴的前幾步。

折成立體的白紙的镂空在空間折疊下變得更寬，能夠容納圓形方片通過。

這是最簡單的拓撲折紙，将二維平面折成三維立體，很輕易地解決了兩個二維圖形相遇的難題。

楚徹将圓形方片卡在镂空中：“這是破殼聯盟的logo。”

“嗯？”

“他們不認為裏世界和外世界有維度的差距，兩個世界的不同之處只有科技水平而已，打個比方，如果我們只是被創造出的虛拟意識，那麽外世界的人來到這裏，根本無需一個軀殼，你能明白這個意思？”

許知奚摸了摸下巴：“如果他們的世界在更高維，外面的人想要觀測我們，不需要降維成我們的樣子，他們只要睜開眼，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可以被看到，他們存在于每個瞬間、每個空間。”

“所以其實這一切都并沒有那麽複雜。”楚徹将紙片收起來，“我們都在同一個地球、同一個宇宙，只不過他們創造出了一個空間容器，選取一些人，把這些人的意識傳輸到這裏，搭建出了一個‘裏世界’。”

也許在外世界，我們的世界只是一個顯示屏那麽大的虛拟程序，在這裏生活的每個人其實都長眠在一個營養缸裏，這是一塊巨大的實驗田。

許知奚想了一會兒，覺得有些道理，又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這不可能。”

“按照這種思路，無論如何，‘我’都只可能有一個，因為外世界的‘我’成為了實驗田計劃裏的實驗品，我才能出現在這裏，那麽我的軀體現在應該閉着眼躺在某個地方，而不是又出現一個‘我’來到裏世界。”

話有點繞，但是表達的意思很簡單。

破殼計劃把裏外世界的關系等同于裏世界與鏡域的關系，這裏的所有人都經歷了靈身分離，身體躺在外世界，意識進入裏世界。

既然這樣，就不可能憑空再出現一個所謂的外世界的自己。

楚徹點點頭，淡然道：“所以他們殺掉了許鷹鳴，想得到去往外世界的通路，去證明他們的猜想是成立的。”

許知奚沒再追問，他已經理解了楚徹的意思。

有太多謎團與相悖的事情擺在面前，他們并不能真正地找到真相。

但他們必須相信，并且懷抱着這種相信去生活。

如果自己都是不存在的，是虛拟的、是假的，是別人揮揮手就能消失的，那這日子還有什麽盼頭呢？

許知奚想通了，但他依舊心情很不好。

楚徹說那句“會不會是外世界的你”時，語氣很輕松。

他對這件事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許知奚不知道他期待的究竟是這件事本身，還是這件事背後所隐含的秘密，但不管是哪個都讓他很不爽。

他不能允許有另一個自己出現在楚徹的身邊。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清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楚徹。”他問，“要是你遇到他，能分清我們兩個嗎？”

楚徹看了他一會兒，說：“能。”

許知奚點點頭。

這似乎是一個對雙方來說都很點到即止的對話，他們心照不宣地沉默下來。

楚徹深深地看着他，最後轉身走出門：“這兩天你在公寓裏，不要出去。”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把公寓的信號攔截關掉，我要跟進局裏的案子。”許知奚站起身追了出去。

楚徹站在樓梯平臺上回身看去：“我不需要你的答應。”

華麗的吊頂燈灑下明亮的光芒，落在他輪廓深邃的側臉上，楚徹站在那裏，影子拖了很長。

之前在奇怪域裏，楚徹變得好說話了很多，他以妥協和讓步穩定許知奚的情緒，以免世界發生混亂。

他可以假裝看不懂許知奚的僞裝，默許他的出逃和暗中調查。

此時他卸下了溫和的面具，無所顧忌地将強硬又惡劣的本質暴露無遺。

許知奚笑了笑，眼裏卻沒有笑意：“你準備去找他是不是？”

楚徹自然知道“他”指代的是誰。

“在你想起來許鷹鳴留下的密鑰之前，我不會讓你從這棟公寓裏出去。”楚徹輕靠在牆壁上，他的語氣很輕，說出的卻是不容拒絕的話。

許知奚卻說：“不讓我出門，是怕我傷了他，還是想得到密鑰的一手消息？”

燈光很亮，他清楚看到了楚徹微皺了眉，又很快舒展開。

其實他說這話只有兩成是真心實意發問，剩下八成全是賭氣的成分。

好在楚徹如了他的願，說：“是怕別人傷了你。”

但楚徹的神情實在太過坦然，這分明是個充滿了缱绻與暧昧的答案，偏偏又說得十足平靜。

許知奚看着，覺得還是不夠。

他是個貪婪不講理的人，不僅想聽到這樣的回答，也想看到楚徹的情緒變化。

怎麽會有人在感情裏永遠是無動于衷的姿态？

許知奚不信。

要麽楚徹壓根不愛他，要麽楚徹是仿生人。

——或者楚徹不相信他也在愛他。

許知奚感覺楚徹像蓋在桌面上的一層紗，輕輕地覆蓋住他的全部，可只要風一吹，他便會飛走，連一絲溫度也留不下。

兩人相隔幾節樓梯，卻仿佛隔着深不見底的天塹，誰都沒有先邁開靠近的那一步。

楚徹沒有等到他的下文，便轉身離開。

走廊盡頭就是浴室，此時的浴室門口還躺着那件沾着鮮血的襯衫，血跡早已幹涸，像是襯衫上編織的黑紅色花紋。

許知奚垂眸冷眼看着，心裏冷哼一聲。

“桃汁。”

小貓縮在樓梯拐角處，聽到他的低喃，立刻快步跑了上去。

許知奚蹲下來，摸着桃汁柔順的白毛，在它耳邊說：“還記得我留下的口令嗎？信號攔截。”

桃汁的耳朵動了動，喵了一聲。

“小貓做得好。”許知奚抱起它，把桃汁舉到眼前，“明天帶我過去好不好？你爹在哪裏觸發了這句口令，我們就去哪裏。”

作者有話說:

文案裏提到過後面有個水仙副cp 這下大家知道是怎麽個水仙法了，猜猜是哪個倒黴蛋被另一個自己氣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