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好啊

第37章 你好啊

楚徹半夜醒來犯神經，折騰到淩晨才睡下。

許知奚睡醒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身邊的床鋪早已空空如也。

他翻了個身，看到桃汁從門縫裏溜進來，撲通一聲跳上床，窩在他的枕頭邊。

許知奚胡亂把貓團成一團塞進被子裏，抱着又睡了個回籠覺。

悠閑的生活從今晨開啓。

對于昨晚楚徹說的那些話，許知奚還是願意相信他，畢竟兩人相識這麽久，什麽話是真話什麽話是假話還是能看出來的。

但許知奚也不是個菩薩，傷到他的事就像是劃在皮膚上的一道疤，哪怕敷上多少真心與甜言蜜語也無法讓這道疤不複存在。

他是個斤斤計較又小心眼的人，讓他不痛快的事他總是要還回來的。

許知奚抱着桃汁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足夠了解楚徹，楚徹也足夠了解他，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麽性格的人，這些年楚徹沒少見過他睚眦必報的一面，這一次輪到自己身上，這個啞巴虧不吃也得吃了。

誰讓楚徹喜歡呢。

許知奚一覺睡到了下午，爬起來随便烤了個面包，從冰箱裏找出來幾個肉罐頭，扣到碗裏送進了微波爐。

等待加熱的時間裏，許知奚按亮了電視，看着信號屏蔽下僅剩的中央頻道。

此時正在回放兩個小時前的午間新聞，标題寫着幾行字：“本月第17次破殼活動，目标炸毀源谷長道關隘，當前組織成員已被警署控制，任務宣告失敗。”

鏡頭晃來晃去，藍紅相間的燈光充斥着整個屏幕，最終終于聚焦，畫面裏是幾個穿着警服的人站在車旁，押着一群人上車。

右上角的标志證明這段影像來自執法記錄儀，攜帶鏡頭的警察走近了一些，立在最前面的男人轉過頭來，目光越過鏡頭，落在了警察的臉上。

這人的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下巴棱角分明，下颌延伸出一條漂亮的線條，喉結下是一條黑色的絲絨帶，緊緊纏在脖子上，疊壓住襯衫領口。

男人穿一身修長筆挺的警署制服，寬肩窄腰，手中拎着一副銀色的手铐，映着不斷變化色彩的警燈。

許知奚興致盎然地看着屏幕裏的楚徹。

高大的男人冷眼看着被羁押的人們一個接一個上車，神色冷漠，卻唯獨脖子上戴着與周身氣質不符的項鏈。

許知奚欣賞了一會兒，微波爐“叮”一聲響，打破了他的出神。

接下來的幾日平靜得出奇，許知奚沒有再嘗試過離開公寓，他知道梁三烨來公寓外找過他幾次，無奈這間屋子實在是固若金湯，他也無能為力。

梁三烨來找他大概是真有事要通知他，畢竟他現在算是失聯狀态，在此之前沒有對外留下任何信號。

萬益當初把破殼的聯系方式留給了梁三烨，兩方要想消息互通并不是個難事，但許知奚畢竟是個牽線的中間人，依照梁三烨的一根筋性格，并不好意思繞開他這個中間人獨自做什麽大決定。

破殼就不一樣了。

許知奚這段時間看着電視機，幾乎每天都有至少一條來自“破殼”組織的暴動新聞。

這些打着破殼組織的名號的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但真正的“破殼聯盟”的人可都一個比一個精明，他們煽風點火，将自己隐沒在聲浪滔天的讨伐和反抗裏，暗暗推波助瀾。

跟萬益這樣的人鬥心眼，梁三烨完全沒有勝算，不被騙走底褲就不錯了。

好在梁三烨畢竟是警署的人，破殼的人再膽大包天也不會輕易動他。

許知奚每天在家裏抱着桃汁吃了睡、睡了吃，給花花草草澆澆水，日子過得居然意外的惬意。

兩周後的某日，在許知奚第無數次試圖做出美味可口的貓糧時，桃汁第一次死機了。

許知奚把靜如雕塑的桃汁擺到地上，将親調貓糧倒入水槽，又洗了兩把手，才坐到地毯上，把桃汁抱過來。

死機的桃汁徹底變成靜止不動的木頭，身體的體溫正在逐漸降低，兩只眼睛也死氣沉沉，失去了從前的光亮，柔軟的尾巴此時像是麻繩一樣又幹又沉重。

許知奚托着下巴等了一會兒，又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橙汁，大約五分鐘後，桃汁的眼睛忽地閃過一點暗紅。

“醒了？”許知奚輕聲問。

桃汁如同被再次激活，渾身冷硬的肌肉松弛下來，小貓很輕地歪了歪頭，又甩了甩尾巴。

它邁開前爪，咣當一下栽倒在地，又揮舞着爪子試圖爬起來，只能暴露着貓肚子無能狂怒。

“動動耳朵。”許知奚摸它的頭。

桃汁停止了掙紮，歪着腦袋像是在思索，半晌晃動了一下尾巴。

許知奚覺得好笑：“這是尾巴，不是耳朵。”

“許……”桃汁竟然口吐人言，音色赫然屬于夏小爬。

這幕場景有幾分驚悚，許知奚适應了一下，才說：“怎麽樣？”

桃汁終于翻過身，可操作端的夏小爬卻沒法很好地掌握四個爪子的平衡，只好讓桃汁安靜地趴在地上。

“我回家了。”夏小爬通過桃汁的嘴巴說出這段話，“前天警署就放我回去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在公寓什麽情況，不敢貿然連接桃汁的身體。我今天聽說楚隊要去源谷，一天都沒空，我才來。”

許知奚看着桃汁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通過這雙眼睛直直看進夏小爬那間五金店的小小密室裏。

“警署安排我和科研所一起做外世界通路研究。”夏小爬小聲說，“沒研究出個屁來，還每天都要寫報告。”

許知奚沒忍住：“你又單幹了？”

夏小爬急急道：“那是他們和我合不來嘛。楚徹和那個姓唐的天天盯着我，煩都煩死了。”

桃汁馴服了四肢，一打滾坐起來：“給你說三件事，一個是這個通路的事情，許鷹鳴死了，所以外世界的備用通路會打開，但這個通路的确切地址還沒有找到，警署把寄生市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許鷹鳴的那個通路就連在他腦子裏，被一槍爆頭的時候就打爛了，跟着他的死亡一起消亡，根本沒法研究。至于密鑰，我接觸不到密鑰相關的事情，沒法幫你。我只知道破殼高層有人知道密鑰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說：“許鷹鳴和康一邁、于天竹，他們三個都是實驗田計劃的知情者，破殼高層肯定是他們中的一個，但是外世界在制定實驗田計劃的時候，有意讓他們三個相互牽制，許鷹鳴這邊只知道通路位置，康一邁知道密鑰位置，于天竹那邊不太清楚。”

許知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許鷹鳴是意外得知密鑰一事的，并且偷偷藏在了他的鏡域裏，沒有讓任何人包括他這個當事人知道。

康一邁是當前的代理市長，掌管益明機械器官集團，控制着全市的義肢市場。

而于天竹則不涉政，是鏡域工廠的創立者，在實驗田計劃漸漸為人所知之前，大部分人都只當她是個科研商人。

這三個人，都是從外世界而來的實驗田計劃執行者。

“第二件事，是梁三烨那邊的事情。”夏小爬說，“姓唐的脾氣太爛了！他天天監視我，我根本沒法打探其他事情，那個叫梁三烨的又壓根不接觸我，我只知道他在查販賣成瘾病毒的事情，最近跟破殼的人見面很頻繁，而且他查出來的事情似乎還牽扯到一個姓方的警察。唉，不管這個了，先跟你說第三件事。”

“楚隊最近在抓那個外世界的你。”

許知奚懶洋洋地問：“抓着了？”

桃汁搖搖頭。

“我就知道。”許知奚勾起嘴角笑起來，“外世界的我不會讓他抓住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貓咪繼續搖頭。

夏小爬鑽進桃汁的身體裏之後倒是老實，許知奚眯起眼睛：“不管另一個我因為生活軌跡的不同而變得有多陌生，本質也和我一樣，那麽他就能夠懂我的意思。”

他握住貓爪子，低下頭看着它的眼睛：“我在這公寓裏等了他十五天了，他怎麽還不來呢？”

桃汁僵住了，夏小爬沉默了。

公寓內落針可聞，過了十幾秒，桃汁身體裏傳來一陣窸窣聲。

接着，桃汁再次開了口，卻換成個無比熟悉又略帶陌生的聲音。

“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