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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備注

江野顯然是匆匆趕回來的，發梢微微淩亂，呼吸還有些不穩。

季寧辰有些意外：“你怎麽……”

江野瞪了他一眼，季寧辰覺得江野此時的眼神好兇，剛想說什麽，就見江野轉過身開始跟警察了解情況。

江野冰冷的目光一掃，警察按住的那幾個混混果然就是他之前見到的那幾個。

原來當時不是錯覺，這些人确實別有目的。只是他們的目标是季寧辰。

如此一想，江野的臉色更冷，連帶着眼神也微微陰沉，那幾個混混一擡眼對上江野的目光，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忽然覺得，被警察按住對他們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周圍的住戶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着什麽。季寧辰聽明白了，是他們聯系的江野。

季寧辰，江野他們來得晚，也很少跟其他人有交流。這些人并沒有江野的聯系方式，但好在這一片租房的老板都是相互認識的。

鄰居人托人，打了好幾個電話，總算是找到季寧辰他們的房東，由房東聯系的江野。

一位中年大叔跟警.察說：“警察同.志，這幾個混混經常在這一片活動，就愛欺負人家落單的女生。我剛出來看，他們還兇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帶什麽危險品，可要好好治治他們。”

警察點點頭，表示會嚴厲批評教育。

那大叔又看向季寧辰，笑說：“姑娘挺聰明，知道報警，我就說你嬸子才挂電話呢，那邊警察就來了，怎麽這麽快。”

迎着身邊鄰居關切的目光，季寧辰忽然覺得自己剛剛關于“人性冷漠是正常的”想法有些過分。這個社會明明還有那麽多溫情存在。

他帶着點歉疚地說：“謝謝大叔，他們才來我就報警了。”

大叔沖他豎大拇指：“做的不錯。”

時間實在太晚了，等到鬧劇結束，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衆人各自回房，門板阻隔了門外的喧嚣，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季寧辰已經從鄰居口中知道江野為什麽會回來，也無需再問。

只是江野的臉色很不好看，房間內的氣氛也莫名有些緊繃。

趕走了壞人，本該是輕松快樂的，可江野自回來就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他頂着江野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好像……需要解釋一下

“我……”季寧辰跟在江野身後，才開了口，就見江野幾步來到餐桌前，拿起了上面的水果刀，然後看向他。

季寧辰心下一緊，知道他是誤會了，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我用來削蘋果的。”

他手裏還有大半個沒吃完的蘋果，上面的果皮被削的幹淨，看起來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但江野的心情并沒為此好多少，他問：“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鄰居兜兜繞繞那麽大一個圈子才聯系到他，明明季寧辰一個電話就能找到他，可他沒有這麽做。

來到虞城後，兩人都換了新的手機號，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聯系人，然而這手機號仿佛是擺設。

江野緩緩呼出一口氣，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接到電話時的心情。

獨居女生走夜路，碰到身後有人尚且心驚肉跳，更不要說這種帶着明确目的性，結伴上門的小混混，簡直恐怖指數倍增。

江野挂了電話就匆匆趕回，一路上心底轉着很多陰暗的念頭，直到他看到季寧辰幹幹淨淨完好無損的站在面前，懸着的心才終于放下。

這還是江野第一次如此關心緊張一個人，這是一種全然陌生的體驗，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關心的對象竟是他一直不喜的季寧辰。

江野閉起眼，平複了一下心情說：“有事要跟我打電話。”

季寧辰覺得這種事他自己解決的了，但看着江野的臉色，覺得今天這事是他辦的不夠好，讓江野白跑了一趟。

如果再反駁，弄不好江野更生氣，于是他點頭道：“我記住了。”

房間裏又安靜下來，季寧辰看了一眼時間，輕聲問：“你的工作……”

“請假了。”江野說：“我沖個澡，你先睡吧。”

這一番折騰，季寧辰确實累了，他點頭說好，把圍在床四周的簾子拉上，躺下睡了。

江野快速沖了澡，換了身衣服出來。他把順手揉好的衣服挂起來，才把靠在牆角的折疊床拉出來展開。

這屋子面積實在太小，放一張床再加餐桌板凳已是勉強，所以江野額外買了一張折疊的行軍床。這床用着方便，早上起床折起來靠牆一放還不占位置。

季寧辰剛穿過來看到這張行軍床的時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想不明白，江野明明自小就在季家長大，也算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他怎麽能如此坦然，毫無落差的接受現在的生活。

難怪最後江野能夠成功，他确實是個狠人。

**

季寧辰早上七點鐘就醒了。

隔壁的住戶在聊天，并不吵鬧，反而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季寧辰有點喜歡這樣的環境。

江野早就起了，已經做好了早飯。簡單的白粥饅頭，再配上一碟小菜和煎蛋，只是季寧辰面前多了一盒純奶。

季寧辰洗漱完過來坐下，把面前的純奶推到江野面前，示意他喝。

江野看他一眼，沒說什麽，把吸管拆了插.上又推了回來。

季寧辰擰眉看着重新回到面前的純奶，又推過去：“你那麽辛苦，你喝。”

竟能在季寧辰口中聽到“辛苦”這個詞，江野心底再次詫異起來，但他面上不顯，只說：“不用。”

江野快速解決早飯，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洗了。

季寧辰看着他的背影嘆氣，只好把純奶拿過來喝掉。他咬着吸管看江野在門口換鞋：“這就走了？”

江野直起身說：“碗筷放着等我回來洗就行。”

季寧辰不太喜歡江野這樣事無巨細的照顧他，他又不是廢人，洗個碗還能難到他不成。

季寧辰說：“我洗。”

江野似是沒聽清，“嗯？”了聲。

季寧辰看着他的眼睛重複了一遍：“我自己能洗。”

頓了下，他又說：“江野，我不是三歲小孩，很多事我能做，不用你處處遷就。”

江野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後偏頭看了眼時間，說了聲好就出了門。

季寧辰見他這種态度，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心裏有些挫敗，他頭一次覺得有人對他太好是種負擔。

心不在焉的喝完牛奶，季寧辰洗了碗筷，擺放整齊後掏出手機拍了一張，他打開微信，想發給江野。

手機季寧辰早就翻了一遍，只能說原主人設太糟糕且交友眼光也差，自季家出事後，他的那些所謂朋友都把他拉黑了。

季寧辰感嘆一句世态炎涼，翻到底也沒找到江野。

之前翻手機的時候他沒有特別留意，畢竟他跟江野待在一起，他也想不到有什麽事需要聯系對方。

季寧辰點開搜索欄，才輸入一個江字，就有一個名字跳了出來。他心底猛然一跳，看着那個名字，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那備注竟是【江狗】。

季寧辰握着手機的指節用力到發白，這一刻他忽然為江野感到不值。這麽掏心掏肺的對待一個人，卻被如此侮辱。

狗。

原來在原主心中對江野的定位是這樣的。

這一刻，季寧辰忽然理解了原著中江野對原主的恐怖報複，任何一個人被這樣低劣的人欺騙，都無法忍受。

更不要說江野那樣的性格，他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了，以為可以捂化一顆人的心，跟心愛的姑娘長相厮守，卻不想那是一個人品低劣的騙子。

原著中對江野和原主的事只是一筆帶過，并沒有描寫江野發現原主身份的細節，也沒有寫他們在虞城的生活。

季寧辰忍不住去想，大概原主直到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也是瞧不起江野的。

在虞城相依為命的日子，面對江野的體貼入微，他是怎麽想的呢？冷眼以對，高高在上？享受着江野的付出，然後在心裏嘲笑江野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季寧辰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情感細膩的人，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差點被氣哭。

江野看到過這個備注嗎？季寧辰覺得心疼。

他擦了下發燙泛紅的眼，發現因憤怒他的指尖都在顫抖。深吸一口氣，季寧辰把那礙眼的備注删掉，把江野的名字認認真真輸入進去。

這一個小插曲，讓季寧辰沒了發照片的心情，他翻了翻江野的微信，發現裏面空空如也，一條動态也沒有。

又注意到江野的頭像，是一個漆黑的色塊，黑暗、陰郁，不透一絲光明。這是否說明江野這些年過的并不開心？

這一刻，季寧辰心底對江野的所有恐懼全都奇異的消失了。

枯坐了一會兒，他去洗手間把藥膏抹了。一夜過去，季寧辰的臉好了很多。

正貼在鏡子前仔細觀察，忽聽外面傳來細微的響動，似乎是敲門聲。

季寧辰出來一看，就見一個小奶娃拿着雞蛋站在門口拍他的門，見了他就仰頭笑起來。

孩子的媽媽跟在後面，季寧辰認出來，是隔壁的鄰居阿姨。

這次江野出去沒有鎖着門，怕季寧辰一個人不安全，又擔心他會悶，還拜托鄰居照顧他。江野還給鄰居送了些水果和雞蛋。

鄰居說平日在家帶孩子也是閑着，也就做點手工活兒，不必這麽客氣。但江野執意把東西留下，那人也就随他了。

因是清晨，氣溫還是很舒适的。

今天恰好是周末，住在這裏的孩子很多，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也懂事，吃完早飯，各自搬了凳子圍在空地前寫作業。

季寧辰懷裏抱着鄰居家的小娃娃，在旁邊坐着。有孩子碰到不會的題，他會給講解。

不過短短一個上午，季寧辰就混成了這些孩子的老大，還得了一個“季老師”的稱呼。

等到中午，江野提了食材回來，就看到季寧辰在跟孩子們玩跳格子的游戲。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用粉筆畫着方格子，盡頭一直延伸到江野腳下。江野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格子裏的季寧辰身上。

季寧辰像一只歡快的百靈鳥般蹦到他面前，然後擡頭看見了他，臉上登時露出笑來。

他叫他的名字：“江野，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