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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火葬場  3

開門的聲音響起，他迅速地收手轉身，看向屋內。

首先出來的是那幾個黑衣人，裏面并沒有芹姑，然後是袁安知。袁安知出來後，折轉身，想要關上了門。

“她呢？”安郦枯站許久，夜色涼了喉嚨，說話都帶着些許嘶啞。

他用身體擋住了要關上的門。

“噓。”

袁安知俏皮地朝着安郦笑笑，倒有幾分從前機靈活潑的樣子。借着這一笑之機，她飛快地關好門，想要拉拽着安郦遠離屋子。

安郦卻覺得涼意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竄到了天靈蓋。他像一只受到驚吓的巨鷹，靈巧地将門無聲地打開，朝着屋內那架小小的木床撲了過去。

床前，芹姑跪坐着，手上依舊拿着那個白盒子，哦，不，現在它是一個紅盒子了。

盒子上雕刻的曼珠沙華像是活過來了，正如火如荼地盛開。但定睛細看，就會知道，那只是因為盒子被鮮血浸透了。

那是用鮮血澆灌盛開的曼珠沙華。床上那個人的鮮血。

蕭拂那纖細的左手腕，此時還纏着厚厚的白布條。

蕭拂的臉色如雪一樣白，呼吸還算平穩，嘴角還帶着滿足的笑意。

“她睡着了。”芹姑打着手勢告訴他。

芹姑的黑袍像一面巨型夜幕，輕輕一展，那詭異的盒子就看不到了。屋中地面上安郦或許還不曾留意到的奇怪圖案也随之消失。甚至，整個屋子飄逸出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氣，驅散了先前的血腥味。

安郦點頭，表示知道了，會格外小心，不發出任何聲音。

安郦想留下來陪蕭拂，芹姑卻狠厲地看着他，像是護着幼崽的母獸。安郦只好悻悻然地離開。

袁安知一直在門口等着安郦，見他出來，交代他說，“福福姐姐讓我告訴你，今日辍朝一日。你也一晚沒睡，早些回去休息。”

“後面那句，是你自己加的？”

“請吧。”袁安知送客。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安郦耍無賴，袍子一掀，席地而坐，“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走的。”

“你今夜的守護，算我欠你一份情。”袁安知混不在意地跟着坐下，笑着說，“安大哥，我這人恩怨分明，已經想好怎麽報答你，這份報答絕對是你想要的。你确定還要堅持浪費在此時此刻嗎？”

“你我之間，這樣說可就生分了。”安郦不虞，他視袁先生為師，對袁安知也是當親妹妹看待的。

“安大哥，我如今和從前，不同。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袁安知說着突然停下，連她自己也覺得這話越說是越生分了，便莞爾一笑，拍拍腦袋，“安大哥，你現在覺得我是在和你客氣，等過幾天，嘿嘿，不用謝我哈。”

安郦一時難以分辨她是說和小時候不同，還是和先前的她不同。他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心裏覺得奇怪，這幾個人在房裏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袁安知出來後突然多了些人氣兒，就像個木偶突然活過來似的。

兩人不再說話，沉默地席地而坐，屋中也一直靜默無聲。

“安大哥，聽我的，回去吧。”

安郦不動。

袁安知無奈搖頭，“天快亮了，你再不走，會被人發現……”

原來這麽快，一夜就過去了。安郦擡頭望天，果然，晨曦将至。

“那她呢？”

“她已經回宮了。”

“什麽？”安郦苦手在此，就是為了守護蕭拂。

這時候袁安知也不攔着安郦，由着他再次闖進屋內。果然，屋中空蕩蕩的，芹姑和蕭拂都已不在。若不是袁安知還在身邊，安郦幾乎要以為做了一個夢。

“有暗道？”

袁安知回之一笑，”安大哥，今日一別，我不找你，你千萬別找我。“她猜到安郦的打算，“也別想着給我添妝，指不定便宜誰呢，有好東西，等我了結些事，再拿給我。”

“就由着你這麽不明不白嫁去南王府？你知道南王府是什麽地方？先生将來知道會痛心疾首的。”安郦皺眉，那南王府連種的花草都不幹淨，袁安知哪怕是僞嫁進去也十分不妥。

“權宜之計。父親會理解。”袁安知不以為意地說，“更何況，婚書上寫的是旁人的名字，與我何幹。”

“你一個姑娘家……”安郦知道，蕭拂都沒攔着，他便是再想攔，也攔不住。只是這也太将婚姻大事當兒戲。不行，等回去，他得讓人好好查查那南王府庶子的底。

“放心，沒人能動得了我。”袁安知自信地說，“南王府藏污納垢，我袁安知卻也不是好惹的。你可千萬別插手啊。”

“若有事，随時找我。”安郦扯下腰間玉佩塞進袁安知手裏，“福福她太忙。”

袁安知忍不住笑了，本要拒絕的手就那麽往回一收，将玉佩裝好。只見她從袖中掏啊掏啊，掏出一朵曼珠沙華來。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那花兒像剛被人從枝頭摘下來一般，新鮮豔麗，正是一朵花最美的時候。

“不是送給你的。”袁安知将花遞過去，似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眉眼彎彎，越發有小時候慧黠調皮的風采，“若是你拿福福姐姐沒辦法的時候，給她戴上這朵花。本打算晚些時候再送給你，算了，遲早的事。”

安郦很是懷疑袁安知的話，就這麽一朵花，難道就能讓蕭拂回心轉意不成？這花裏，又藏着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雖然內心充滿疑惑，但安郦還是珍之若寶地将花好好拿在手中。

整座袁府已經開始蘇醒，安郦趁着衆人不注意，匆匆離去。

等第二天，安郦見到蕭拂時，他露出了被雷劈一樣的表情，再次在宮中衆人面前失态。這次，蕭拂沒有無視，而是幫着他遮掩過去。

如今的蕭拂，和前日晚上很是不同。她雖然行事和從前無異，可那目光，看誰都是冷冰冰的。那種木偶人的感覺，從袁安知身上，來到了蕭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