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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個火葬場 1

從那天開始，安郦每個晚上都會在飛龍殿伴駕。

蕭拂極其謹慎，讓安郦議完事後先出宮，再從密道進宮。

說起密道，京城的安家地下本是沒有密道的，因為兩人的這段關系，蕭拂硬是讓人從安家隔壁挖了條密道直通安郦的床下。時至今日，安郦才知曉，隔壁一直無人居住的院子竟然是蕭拂的。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除了皇族聚居地外最好的地段，精致的小院一直空置着，就連安郦都探查不到主人身份，總算有了答案。

那院子，卻也不是直通飛龍殿，而是靠近宮牆外一處水渠旁的密室。密室裏設有複雜的機關鎖，且只能從內打開。每日，芹姑都會提着一盞大紅彩鳳宮燈在密道內等安郦。

進了宮中密道後，七繞八繞，得經過冷宮，庫房，禦花園的地下，十分曲折地進入飛龍殿。

第一晚，安郦為此非常不愉快。他恨不得時刻都和蕭拂厮守在一處，時間對他無比寶貴，偏偏得浪費在漫長的進宮路程上。尤其那密道，有些路段年久失修，經過時免不了落一身狼狽，進飛龍殿後又不得不費些時間重新沐浴更衣。

等安郦能夠和蕭拂坐在一起時，他們已經分開了足足兩個時辰又一刻鐘。

“我們的事情，不宜公開。”蕭拂如是說。

“為何？”安郦不滿。

蕭拂笑看着他，櫻唇主動在他臉頰如蜻蜓掠水般觸了一下，“你明知道的，還非要問。”

安郦捉住她的肩膀，将想走開的人拉入懷中，頭埋到她的肩頸間，深深嗅了一口，當她的氣息盈滿胸腔，他才覺得胸中那空落落的感覺散去不少。

“有什麽幹系呢？這全天下都知道我唯你馬首是瞻。”安郦眸光變深，湊到她耳邊說，“不分日夜。”

蕭拂覺得癢，一邊躲一邊柔聲說，“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進後宮。”

他動作一僵，接着抱住他的手突然用力，在快要勒疼她的瞬間，又松手，幫她調整了一個在他懷中十分舒适的姿勢。

蕭拂滿意地看着克制又火熱的安郦，或許是被她冷待了太久，又或許是失而複得的珍貴，他對她，哪怕床第間也經常在放肆和克制間搖擺。蕭拂很滿意這樣的距離，她早非那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喜歡一個人，就恨不得全身心地去愛，為他獻上所有。她如今肩上有很重的膽子，心中則沉澱着太多的事情，早就不習慣太過靠近一個人，更加不可能對任何人徹底敞開心扉。

蕭拂輕擡手臂，環住安郦的脖子，主動擁抱住他。兩人交頸厮磨，宛如愛侶。

安郦心知肚明，享受着她難得的溫柔輕哄，順着梯子往上爬。

“我，堂堂大黎宰相，卻成了個不見光的男人。”

安郦凝視着蕭拂那雙毫無波瀾更無情欲的眼睛，那樣深邃如夜空的眼睛啊，倒影着他的身影，可那顆冰硬的心，何時才能真正将他裝進其中呢？

蕭拂靜靜等着安郦的下一句。她如今很多時候沒什麽喜怒哀樂，全靠着過往的經驗和世俗的規矩道理來行事。好在她最擅長的事情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這段時間以來，就連侍候的宮人都沒覺出她的巨大改變。

一般來說，安郦故意賣慘，肯定是有所求。蕭拂推斷，他接下來就會說出他的要求。再次懇請她只能生育他的孩子？或者交給他更多的權利？

然而，安郦是那樣聰明的人，他本來準備說什麽，卻察覺到蕭拂的等待，便只充滿愛意地摸了摸蕭拂冰涼如玉的臉頰，拿起一旁的梳子，替她梳理那一頭光滑如緞的長發。

安郦溫柔耐心地一遍遍用梳子替蕭拂梳頭，蕭拂整日裏十分繁忙，侍候她的宮人都效率極高，哪有人會這樣給她梳頭，她皺眉，有些不耐地想要離開安郦的懷抱。安郦卻不肯放，手上動作半分不停。

“梳頭百下，熟寝天明。”

“我半夜呓語了？”蕭拂聞言驚道。

蕭拂過去就有半夜呓語的時候，有時候還會從夢中驚醒，醒來卻完全記不得夢裏發生過什麽。皇帝的呓語，斷不可讓人聽見，聽見的人只有一個結局。所以她從來都是讓宮人們在隔壁偏殿守夜，她有事自會拉動銀鈴喚她們前來。

如今有了安郦，本打算雲消雨歇就讓安郦去外殿歇下，安郦又如何會肯。蕭拂回味着睡在安郦懷裏的感覺，覺得不差，因此便沒有勉強。

“沒有。”安郦在蕭拂額頭輕吻了一下，“你睡覺可乖了，都不怎麽動，更別說呓語了。”

“你可不許瞞我。”

“我敢瞞你？”

“那是。”蕭拂難得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嬌嗔，“小心我從此不讓你進殿。”

“可別，我豈敢？”

“我這毛病，早就好了。”蕭拂想了想，放松身體，将頭靠在安郦的胸膛上，“登基前那段日子，我天天難以安寝。這幾年雖然比從前忙上許多，每晚倒睡得踏實……”她咽下後半句，只除了宮宴那天見到安郦。

年少時最美好的經歷，被她封在記憶深處，時間久了，都難以分辨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昔日心上人的容顏漸漸模糊。然而，宮宴上，他驟然闖入她眼中，昔日心悅的少年郎又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時，那一晚，她到底是做了一場舊夢，夢回那段快樂無憂的歲月。

安郦說梳頭百下，還真數了數，足足給蕭拂梳足了。他将梳子放到一旁，正要将懷中人抱去龍床時，卻被拉住胳膊。就見那人素衣墨發，恬靜溫柔地拿起還帶着他體溫的梳子，坐直身子，将他的頭攏進懷裏，沉默地給他也輕柔地梳發。

安郦內心一震，溫香軟玉就在眼前，他卻沒有半分遐思，心中盛滿了溫情和感動。

兩人一時間沒有再說話。安郦的手環住蕭拂的腰，兩人相擁着，她的手很有節奏地在他的頭發間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