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阿梅的電影院

阿梅的電影院

一般國慶過後很多城市溫度都會驟降。

但是在雁城,依然沐浴着明媚的陽光。

自然是因為獨有的地理條件,讓它擁有陽光的日子比其它的城市多一些。

秋天栗子成熟,糖炒栗子的香味遍布大街小巷,香味太濃,引得大家就算吃多了不消化也會多吃幾顆。

阿桂帶着剛放學的王念念在路邊買糖炒栗子,享受這秋天的第一縷味道。

“念念!”

賀洛婉牽着她爺爺賀偉走了過來。

阿桂見賀偉打了聲招呼:“你好。”

“你們好。”

“看我給你帶的禮物。”賀洛婉從她爺爺提的大包裏拿出個盒子,“剛剛忘記給你了。”

“是什麽?”禮物不大,王念念當下就拆開看,“是水晶球?”

裏面有個小島,種棵大椰子樹,搖晃一下,黃色亮晶晶的紙片在裏面散漫飄浮。

王念念見那金色紙片慢慢沉底,又晃了晃,繼續見它重複漂浮後下沉。

“好好看啊,”王念念給了賀洛婉一個擁抱,“謝謝你送我。”

阿桂從商販那裏拿過栗子問她:“吃栗子嗎?”

“要吃,”賀洛婉拉了拉賀偉的手,“爺爺給我買。”

“給你吧,我們再買。”阿桂将栗子遞給她,“謝謝你送念念的禮物,國慶玩得開心嗎?”

“開心,”賀洛婉問王念念,“你們呢?”

“也開心,我還坐了直升機。”

“真的?我還從來沒坐過呢,是你爸爸帶你去的嗎?”

“不是…”

兩個小女孩在聊天,賀偉依然窺探着阿桂的一舉一動,阿桂知道他作為警察的敏感度,自然也有所察覺。

阿桂想打斷他的直視:“國慶也在忙嗎?”

“自然,我們當警察的哪有假期。”

旁邊炒板栗的小商販聽他們聊,将栗子裝進紙袋插話:“人民公仆自然辛苦,雖然我們也沒有假期,但是還是不及您吶!”

“您說笑了,大家都是為生計,沒有區別,”賀偉恭敬回了栗子小販的話,轉頭面向阿桂,“你一個人養孩子很幸苦吧?沒打算給念念找個媽媽?”

“沒有,不幸苦。”

阿桂接過商販的栗子,又付了一份錢。

王念念吃着熱乎乎的栗子,嘴裏直冒煙。

阿桂見她吃得認真,左手一把将她抱起,右手向他們揮了揮說了再見。

賀偉雙眼緊緊盯着這些動作,非要盯出些什麽線索不可,他送完賀向婉回家,吃了飯又去了公安局。

“說吧。”

賀偉坐椅子上,迫不及待想知道調查的結果。

張春拿出他查好的資料,開始報告:

“張玉蘭王富貴,兩個人出生同一年,19歲的時候經人介紹結婚,結婚分家後就去了長元縣,20歲生了王阿桂。”

“王阿桂20多歲的時候出門打工。這個是王阿桂9歲的照片,”張春按了按鍵,投影屏出現了那幾張照,“再就是他18歲身份證上的照片。這是王阿桂現在的身份證照片。”

三個人去看那些照片,五官看起來有些像,但是氣質上完全是兩個人,不過年紀跨了10多年,指紋登入也是近幾年才有,所以也不好确認。

“張玉蘭王富貴在一次泥石流事件中雙雙死亡,死亡時是53歲。”

“王阿桂27歲與許敏燕在H市結婚生子,許敏燕死于難産。33歲帶着王念念回長元縣,房屋被毀,當地政府因為家裏無人就沒有重建,他帶着5歲的王念念一直就在雁城打工。”

“查訪了周圍的人,都确認過,”李峥也翻資料補充,“王阿桂他做過理發、木匠、服務員,一年前才去的山有鹿鳴客棧。”

“王阿桂在H市怎麽認識的許敏燕?”賀偉問,“許敏燕在H市還有什麽親戚朋友嗎?”

“沒有,戶籍上寫的是H市本地人,父母雙亡,中間做過什麽,認識什麽人,都無從可查。”

“查不到?”賀偉喝了口茶,“怎麽可能查不到?必須再查查。”

“這個自然會繼續查,但是賀隊,真的要花時間在王阿桂身上嗎?我們調查這麽久,和王阿桂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為人和善,勤勞善良。”

“什麽人?那他們知不知道為什麽王阿桂能徒手把人的骨頭捏碎?他肯定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麽溫和,以前到底做過什麽誰知道?”

“那些買賣白面兒的能說幾句真話,說不準就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碎了嫁禍他人呢?”

張春覺得賀隊是不是老了,對着一個毫無相關的人費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當然他不敢這麽說,畢竟他還是很尊敬他以往的辦案能力。

賀偉低頭思忖一分鐘,擡頭問:“王念念是3年前才上的戶口?”

“嗯。”

“5歲上的戶口,8歲讀的三年級,她以前在哪裏讀的幼兒園?”

“沒有讀過幼兒園,直接上的小學。”

“王天祥的老婆任丹丹也是死于難産,女兒王小雲也沒有上戶口,失蹤的時間和王阿桂帶着王念念回雁城時間,都是五歲,都姓王,實在是太巧合了。”

“天下巧合的事情本就多。”李峥搖搖頭,“巧合的事那麽多,單單這一件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是嗎,”賀偉細細去重複觀看那投影儀裏的照片,吩咐說,“許敏燕還得再查,還有…能不能讓他們父女做個親子鑒定?”

“?”

“賀隊?!”

張春和李峥均看向賀偉。

賀偉知道自己說錯話,擺了手,繼續沉思。

外面天已經黑了下去,三個人翻着這些根本沒用的證據,一切只在賀偉的直覺裏往前查。

就算他猜測的是對的,但是找證據才是難上加難的事。

……

客棧除了節假日和周末,其它時候都不算太忙。

阿桂可以帶着王念念在泉海邊閑逛,去放放風筝,去阿梅那裏看電影。

阿梅開了家電影放映廳,影廳很小,就兩間放映室,放的都是些文藝片。

她尤其喜歡賈樟柯,王家衛,還有些歐洲的小衆電影,尤其是那一部《小鞋子》,反複看了好幾遍。

客流量較少,加上沒有錢裝潢,那電影院就破破敗敗地待在城西馬家巷子裏,頗有一種遺世獨立之感。

電影院大門左邊伫立一個綠色售票窗口,右邊爬滿了三角梅。

紫紅色的花能從春天開到秋天,濃密青綠的葉子将那一片紫紅,襯托得更是迷幻。

阿桂騎着黃色小電驢載王念念來到電影院的時候,阿梅正掃着地上的落葉。

今天阿梅穿的是一白色襯衫,套了件卡其色镂空雕花毛衣,七分牛仔褲,白色板鞋,頭發自然搭到一邊,草綠色絲綢紮了個結。

看見阿桂他們來,忙上前迎接:“來了?”

“今天不忙,”阿桂回她一個笑,“帶她來看電影。”

“今天想看什麽?”

阿梅把頭湊過去在王念念的鼻子上輕磨,王念念有些癢,咯咯咯地笑了出聲。

“我還想看宮崎駿爺爺動畫,上次看了《龍貓》還有《魔女宅急便》《千尋》”

“那今天看《風之谷》吧,阿姨就很喜歡這部,去二號廳。”

“今年收入好嗎?”阿桂問。

“就那樣吧,勉強維持,”阿梅眨了眨眼,“好在我們不需要吃飯也能活。”

阿桂對她的眨眼也只回個笑,牽着王念念往裏走,後面傳來一熟悉的聲音。

“你好,我要買張票。”

聲音低沉有力,能聽出些許緊張。

“劉凱叔叔?”

王念念轉身,喊出這人的名字。

劉凱看見從裏面跑出來的王念念,更緊張了:“念念?阿桂?你們也來看電影啊。”

“你們認識?”

阿梅在一旁笑問,見劉凱臉上的害羞局促的表情,覺得挺可愛一小夥。

“嗯…”劉凱手心出了汗,将手揣進褲兜,在兜裏面搓了搓,“我們都在一個客棧打工。”

“你也喜歡看電影?”阿梅問。

“沒,我很少看,但是從今天開始,我想我喜歡看了。”

“嗯?”阿梅疑惑,“從今天開始?”

“不,是從前幾天開始。”

劉凱更緊張了,不太敢去看阿梅的眼睛,只好去看一旁的三角梅。

又忍不住往她的耳朵上看,耳朵很小巧,透出些粉嫩,往她的鼻子上看,不算高,很精致,鼻頭比較圓。

再往嘴上看…

劉凱喉結微動,慌忙将視線移到了旁邊的三角梅上。

尴尬地說:“三角梅,很好看。”

阿梅見他奇奇怪怪,對自己不敢看有看不夠緊張模式,跟個機器人似的。

故意逗他:“你緊張什麽?就像第一次上學的小孩子。”

出來的笑聲像黃鹂鳥,讓劉凱的目光更是無處安放了。

他紅了臉,努力去笑,擺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吶,給你。”阿梅去售票窗口給他打了張電影票,手一攤,“10塊錢,我們電影院很舊很小,希望你看得開心。”

“會的。”

劉凱接過票付了錢,和阿桂王念念一起進了電影院。

影院确實不大,最多就坐30個人,陸陸續續進來10幾個人,阿桂王念念他們三個人坐在了一起。

電影開場,劉凱鼻子微皺,還是不太喜歡電影院裏的悶熱空氣。

“開始了嗎?”阿梅進來,坐在了劉凱旁邊,“我也再看看。”

“阿梅阿姨…”王念念小聲對阿梅示意,身邊隔了個劉凱,“噓——”

“噓…”

阿梅竊笑,擡眼看劉凱那端坐的神态,握拳将自己嘴上的笑掩了掩。

劉凱對于悶熱的電影院氛圍本能想走,但是他不好意思走,也舍不得走。電影劇情完全記不得內容,只餘光看清了阿梅的笑臉,他覺得要比任何電影都要好看。

阿梅察覺到他看過來怯怯的眼神,擡眼對他莞爾,使得他的心髒只顧狂跳。

電影看完,阿桂收到了何景明的照片。

那張照片裏是何向暖在過生日,何向暖吹着蠟燭,旁邊圍滿了一堆人,張殊寧雙手在胸前,笑得開懷。

阿桂問:向暖生日嗎?

何景明:8歲了。

阿桂給他拍了電影完了後出字幕的照片。

何景明:今天有空看電影?

阿桂:平時的時間比較多。

何景明:看來我該是在你不忙的時候來玩呢。

阿桂:你不忙的時候也少。

阿梅送他們出了電影院,王念念還是在那電影裏出不來,嘴上說着:“沒了森林,人自己也會遭殃,為什麽總有傷害呀。”

說着去傷心地擦着眼淚。

阿桂在看到那些蟲族聚集在一起伸出觸須去救娜烏茜卡的那一幕,心裏也是思緒萬千,那孩童簡單的歌聲還印在他腦子裏。

“會的吧,”阿桂寬慰王念念,“總會有和解共存的那一天。”

“你喜歡嗎?”

阿梅問站在一旁局促的劉凱。

“好看。”

劉凱直溜溜地回,眼神依舊忽閃。

“那常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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