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作怪得很
作怪得很
“什麽?她說她媽媽叫丹丹?!”
賀偉吃飯的碗重重一嗑,吓一旁正在吃早飯的賀洛婉一跳。
“是的呀,我們班轉學來個男孩子,他說他叫趙丹丹。我們同學都笑他,說那是女生才有的名字吧。”
賀洛婉說着吃了她媽媽給她夾過來的蔬菜。
“然後呢?”
賀偉繼續追問,覺得眼下這肉包子都不美味了。
“然後我跟念念聊天的時候就說,我外婆名字就叫丹丹,念念就跟我說她媽媽也叫丹丹。”
“哈,”賀偉激動得将筷子一放,又愣了愣,繼續問,“沒說姓什麽?”
“沒說。”
……
快中午的時候,阿桂還在廚房忙,聽門外車響,以為是何景明來,走出來看。
“阿桂。”
賀偉擡手跟他打招呼,臉上全是一種發現新線索的喜悅。
“……”
阿桂站在原地,想着他來這裏的可能,鎮定了自己的情緒:“你好,來找我嗎?”
“有事咨詢咨詢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阿桂淡淡然地,“那你坐,我去給你倒茶。”
賀偉見他進廚房,自己在院兒內找了個座位坐下,手指敲着桌面等他。
扣…扣…扣…
雙眼就這麽觀望,帶着犀利的審查。
直到阿桂坐在了他面前,遞給他一杯茶,放在一漆面茶墊上,他才收了那眼神。
賀偉右手将那杯茶輕輕推了過去:“我不渴。”
左手手指繼續敲擊桌面,“扣…扣…扣…”
似乎在數着某種距離,到達他想知道的真相的距離。
“王念念真名,王小雲。”
賀偉開口,臉上笑意明确,就是來試探的。
阿桂只平靜地聳了聳肩,目光随着那玻璃杯裏的茶葉旋轉,看那最後一片茶葉沉底,不說話。
“我們前前後後查訪,只拍到了這段監控。”賀偉拿出幾張從監控截取打印的照片,“你看看你有什麽印象嗎?”
“沒有,”阿桂拿起照片看了看,“照片很模糊。”
“你看看這抱姿。”賀偉指了指照片裏面,直接了當,“你平時抱着王念念,就是這個姿勢,三年前和現在,一模一樣。”
“……”
阿桂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拳頭輕輕握了握,等着他再問。
“王天祥的女兒怎麽成了你的女兒?”
賀偉知道自己不是審訊,所以語氣故意有所壓低,說出來的音調反而有些沙啞。
“路過遇見的。”
阿桂随口答,心想,是不是躲不過,躲不過索性就承認那是王天祥的女兒,不妨礙自己繼續保護着她長大。
“命案當天?”
“嗯…”
阿桂直視他眼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情緒,手從桌上緩緩落在膝蓋上,手指緊了緊。
“為什麽不去公安局備案,而是花費那麽多周折去改名字?”
“一切只為了念念,她不想去孤兒院。”
“為念念?陌路人?就算你愛心泛濫,也可以辦理領養手續,還需要隐去名字?”
“我跟她…不是陌路人,”阿桂端起那本來該給賀偉的茶,蹙了眉,有些回憶不想再提起,“至于為什麽改名字…人們不是常常說:人言可畏嗎?”
阿桂想到些事,身體松懈了一下,坦然一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就算你知道真相,你也不會有證據。”
“所以…”賀隊盯着那桌上的杯子,又往他說肩膀上看了看,似是有所謀劃。
“所以,你還是管管別的事為好。”
面對賀偉的凝視,阿桂的眼睛始終都沒有垂下,就那麽直直地回應着他的目光。
賀偉眼神從那杯子游離到了阿桂臉上,從容感撲面而來,似乎就是在告訴他,你不用查了,查了也沒用。
這麽自信?
賀偉困惑,最後笑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你要是看見了案發經過,希望你能告知。”
“我知道,這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阿桂起身,不想再談,“不過,我真的只是路過發現的念念。”
院外人聲飄了進來,阿桂知道是何景明到了,準備出門迎接,這邊說起送客的話:
“那…我就不陪你了。還有,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擾念念。”
譚易一早出了門,楊子齊也如約去和武宏一塊兒做采訪,劉凱也一早去采購,前臺只有陳楚楚。
“何老板?又來度假嗎?”
陳楚楚見何景明三人進了客棧,忙着招待。
“這次是工作,”何景明指了指後面柳俊南跟程聰,“幫他們兩個開個房間。”
“好。”
陳楚楚手裏辦理着入住,眼神往何景明身上瞟,手表已經不是那塊手表。
見他裏面穿黑色襯衣,西裝馬甲,套件風衣,襯得臉更明朗,很像她電視劇裏看見的總裁範,不過氣質上更成熟穩重些。
何景明将手肘靠在櫃臺上,眼睛往院子飄,見阿桂身影走來,身體不自覺直立,将手揣進大衣兜裏,又往外拿了拿。
很久不見,他盡然不知道該怎麽跟人打招呼了。
是握手?他好像從來沒和阿桂握過手,跟譚易那麽似的拍肩膀?還是只需要說聲你好就很好了?
“何大哥?”阿桂叫了他兩聲。
“阿桂——!”
何景明愣半天才把笑找回,手還是不知道往哪兒放,索性放進了兜裏。
“一路上還好嗎?”阿桂接過他的行李,見他後面跟着柳俊南跟程聰,“你們一路來的?”
“嗯,明天一起去參加個競拍。”
何景明覺得自己的緊張是不是有些多餘。
“房間開好了嗎?”阿桂問陳楚楚。
“好了,這是房卡。”陳楚楚将房卡給了他們兩個。
“我送你們去房間吧。”阿桂右手又去拿柳俊南的行李。
柳俊南見何景明斜眼瞄他,一個激靈忙擺手說:“我自己來,我們自己來。”跟程聰互相對望,知道啥意思也就自己拿着行李包找房間去了。
“這次住幾天?”
阿桂帶他走過院子,見賀偉已經不在。
“三天。”
“吃飯了嗎?”
“還沒。”
“那等下來餐廳吃飯吧,劉凱說他下午2點才回來,午飯我做的,叫上你的同事一起。”
“不用叫他們也可以,他們自己會解決。”
“那好。”
何景明匆忙洗了個臉就下了樓。
阿桂見他進餐廳來喊他先坐,從後廚給他端菜上桌。
“清波魚?”何景明驚喜,“你專門給我做的?”
“還有,”阿桂又從廚房端出一盅湯來,“銀杏果排骨湯。”
“也是專門給我炖的?”
何景明開始喝那湯,感受到了陣陣暖意。
“嗯,”阿桂脫了圍兜,坐在他對面,“禮尚往來。”
“新學的成語?”
何景明邊喝湯邊看他,笑容在臉上暈開。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阿桂托着下巴,眼珠靈動地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好了好了,已經很能表達你要說的意思了,這湯喝得真是厚重。”
“湯?厚重?什麽意思?”
“額…就是說簡簡單單一碗湯,賦予了那麽多情感或者意義。”何景明吃了塊排骨,“雖然你說的意義都是同一個意思。”
“哦。”阿桂想了想笑說,“是不是也是種比喻?”
“是,是種比喻。”
兩個人想起先前的聊天內容,都笑得開懷。
……
劉凱站在阿梅面前又買了張票,自從上次來過以後,只要一有時間就過來看電影。
今天看的是馬來西亞的一部電影《光》。
阿梅依然坐在他旁邊陪他看,看完阿梅沒有立馬就,她每次看電影都喜歡聽片尾曲,去看這些參與制作電影人的名字出現,再慢慢消失到畫面外。
劉凱也就沒有動,雖然他不喜歡電影院的氛圍,但是有阿梅在的地方也就讓人很舒服,哪舍得走。
“你幾乎隔幾天就來看一次電影,很喜歡電影嗎?”
阿梅問他,音樂消失,燈光亮起。
“不,主要是…”
劉凱組織語言能力突然變得不流暢。
“主要是因為我?”
“?”劉凱擡頭愣那麽一秒,點點頭垂眼說,“是。”
阿梅呵呵笑,朝他靠近:“那你就想每次來看電影?只看電影?”
“也能看你。”
劉凱見她離自己進了,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那你看吶,為什麽都低着眼?”
劉凱聽她那麽說,鼓起勇氣細看她的雙眼,裏頭盡是一種風流。
又幹淨,又充滿誘惑。
耳朵不自覺動了動。
阿梅見他臉漸漸紅了,耳朵還很薄,透過影院的燈光,紅得透明,随而笑得更甜。
心想:男人臉紅紅到耳根?原是這樣可愛的?
出門來,三角梅花掉了好些在地上。
一旁休閑的地方,正坐着兩位老人在那裏下象棋。
兩人擡頭去望那塊被三角梅爬滿的招牌。
“40年前這家電影院就在了。”阿梅說。
“這麽多年了嗎?你是什麽時候接管的這電影院?”
“10年前,老板已經很老,他的孩子想讓他關了這電影院,跟他們一起去外地生活,他又舍不得。”阿梅說着往事,将耳鬓的碎發理了理,“最後我照顧他走的,走的時候拜托我繼續經營。”
“10年前?”劉凱納罕,他猜了猜阿梅的年紀,“10年前我才15歲,你…”
“怎麽?看起來我年紀不夠大?”
“不大,再大也最多大我幾歲。”
“你猜不到的。”阿梅沖他眨了眨眼。
“那我就不猜了。”劉凱輕松一笑,“你喜歡吃什麽東西嗎?”
“都還行,怎麽了?”
“這個送你吃,我做的點心。”
劉凱從衣兜裏拿出一精致雕花木盒。
阿梅打開來看,是三角梅形狀的糕點。
“知道嗎?這三片紅色的其實是葉子,這裏面白色的小花,才是花。”阿梅拿起那的糕點,指了指中間的白色花,“是不是很小巧可愛?”
“是…”劉凱擡頭仔細去看那三角梅的形狀,還有中間的黃色花朵,暗想:跟你一樣。
……
今天劉凱值夜班,陳楚楚她們早早下班就走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劉凱做了一桌子好菜,有魚有蝦,居然還有避風塘炒蟹。
譚易對何景明作了一揖,取笑說:“景明兄。”
“做什麽?”何景明懵一臉,
“有生以來,嘗到你們有錢人才能嘗到的食物,”譚易仿佛是在舞臺上表演舞臺劇,“人生之大幸啊!”
“他在說什麽?”
何景明偏頭問正在吃飯的楊子齊,楊子齊只顧憋着笑不說話,朝譚易肩膀就是一拳頭:“你發什麽神經!”
“他說的是你上次送來的雞湯,”阿桂給何景明解釋,“雞用人參、靈芝喂養了三年。”
“什麽?”何景明繼續發懵,“誰說的?”
大家見何景明的困惑不像演的,知道自己上當了,齊刷刷望向一旁埋頭吃飯的楊子齊。
楊子齊感受到了那多束危險的目光,準備悄悄逃跑,被何景明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往回拖。
“我什麽時候說那雞是人參靈芝喂的?”何景明被氣笑了,“真是作怪得很。”
“搞半天是你編的?”
譚易和劉凱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都上前捶他。
阿桂和王念念吃着飯看他們打鬧,笑得忘記了心裏的些許不愉快。
“可不就是他編的,那只是農村養了三年的跑山雞,我們家阿姨從她老家帶來送我們的。”
“啊哈哈哈…”揚子齊笑得前仆後仰。
“還說不說慌,”譚易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說起慌來半點不臉紅。”
“啊哈,這叫适當美化…像那什麽廣告裏的米飯之神,一個普普通通的米飯要用上些山泉水啦,逆時針洗多少圈,順時針洗多少圈,最後注入靈魂,才能做出這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楊子齊邊說邊表演,最後将那空虛的米飯捧在手心裏,表演得有模有樣。
大家笑他,也笑這種輕松的氛圍,歡作一團。
餐廳燈光明亮,照亮了院子的一角,剛換了的青石板隐約可見。
秋風吹起,那淺淺下降的溫度都沒辦法阻礙那窗戶內傳來的暖暖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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