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黎明

黎明

-眼看着謝孤帆拿着麻繩将言修然困在椅子上，楚留香說道：“這樣就行了吧。”

畢竟言修然很乖地坐在椅子上讓人綁上，一雙乖巧的大眼睛眨了眨，雖然被繩子勒得有點不舒服，但是絲毫不反抗，只好奇地偏着頭等着。

謝孤帆打了一個死結，又一個死結，才滿頭大汗地說：“少爺，你可以休息了。”

楚留香心裏想，綁成這幅樣子要怎麽休息？

但是言修然顯然不介意。

他對睡覺的要求不高，腦袋一歪就能睡着。

眼看謝孤帆還想找什麽東西把他再捆得死一點，楚留香發愁道：“這樣就可以了吧？”

謝孤帆回頭望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回憶，強調：“不，相信我，這樣一點也不好。”

楚留香疑惑地問：“你們以前在家的時候，也這麽綁他？”

謝孤帆道：“怎麽可能！”

楚留香心想他就知道，這小子在言家哪兒敢這麽對他家小公子。

謝孤帆懷念道：“以前我們都是用鋼條的。”

楚留香：“……”

謝孤帆猶覺不足，但是他實在是沒有什麽空間将言修然再綁起來了，只能就此作罷，關上了門，将楚留香帶了出去。

看着他掩上門，楚留香這才問道：“你現在都不決定告訴我到底會發生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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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孤帆犯難地看看他：“我不能冒這個險，楚香帥。”

“要是你聽了以後決定不管這事兒了，就只有我一個人對付他了！”

楚留香：……

他看起來像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嗎？

這時候，謝孤帆忽然一哆嗦，忽然道：“我們要不趁他睡覺的時候丢下他跑路吧。”

楚留香：……

這看起來是真的很害怕了。

他們兩個在外面徹夜難眠的時候，陸小鳳走下樓來，在兩個人旁邊找地方坐下，道：“花滿樓好了很多了，多謝兩位及時相救。”

陸小鳳說到這裏，懷疑地看了一眼楚留香，問道：”但是兩位是如何知道花滿樓要出事的？“

謝孤帆頭也不敢擡。

楚留香顯然善于應付這種情況，坦然道：“我們在酒樓的時候發現有一個黑衣殺手跟着我們，以為此人是找我們來算賬的，因而才匆匆離去。誰知離開之後，發現此人并未追來，這才想到應該是你和花兄有危險。”

陸小鳳想想，覺得他這麽講還挺有道理。

他拍拍楚留香道：“那我替花滿樓多謝楚兄救命之恩。”

楚留香心虛，不敢講話。

陸小鳳其實壓根不信楚留香的鬼話，卻不拆穿，只是問道：“他能如此輕易将花滿樓挫敗，想必武功很是不錯，怎麽從未聽過他姓名呢？”

楚留香也只是聽過提箱子的人，從未聽過蕭淚血的名字。

想必蕭淚血隐居多年，絕非常人能請得動的，只是請他出山的人，絕非一般。

楚留香索性說：“我也沒聽過。”

為了錯開話題，楚留香只得問道：“陸兄此行，又是為了什麽？”

陸小鳳笑道：“我啊，是一個同你一樣的閑人。像我這樣游手好閑的，自然是聽到什麽風聲便去哪裏玩的，只是我聽了一樁奇事。”

楚留香不由也好奇起來：“這山裏頭的奇事？”

陸小鳳說：“正是。傳聞這附近一帶生長着一味藥草，葉子的形狀酷似人臉，吃了就能令人功力十倍增長，豈不是奇事？”

楚留香道：“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陸小鳳搖頭：“自然沒有。要是真有，豈不是人人都是天下第一了。原來這能讓人‘十倍增長功力’的藥草，乃是一味無解的毒藥，服用後就會七竅流血身亡。但是因這毒藥極為稀少，謠言又流傳得很廣，所以人人想得一棵，有些人但凡得到便急急吞下，已經死了數人了。不過也多是些道聽途說不辨真假的人，這種人即便是練功，也不會有什麽成就的。”

他聳聳肩：“當然，這謠言現在早就已經被戳破了，我只是聽人說這毒藥長相古怪，很想看一看而已。因此特意在這青山嶺附近挖了一天一夜，什麽也沒找到。”

楚留香見他的事情已經了結了，又問道：“那你們現在有什麽打算沒有？”

陸小鳳道：“我和小公子乃是發小，言老先生又對我有恩，他要為他新婚妻子找四美圖，我定當相助。“

楚留香這才松了口氣。

陸小鳳肯幫忙，那真是太好了。

本來就已經是深夜，加之幾人心中各有所思，時間飛一般地過去。

楚留香把這兩天的事情想了又想，無論如何想不通，正走神，反倒是謝孤帆反應最快，急得一把拍向他：“樓上有聲音！”

兩個人當即轉頭蹿上樓梯，将言修然屋子裏的門猛地撞開，見言修然依舊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懷歸站在他旁邊，手裏頭拿着半截兒繩子，說道：“修然爹爹，你怎麽把自己捆起來了呀。”

謝孤帆吓了一跳，急忙道：“懷歸別動！”

言修然左邊胳膊的繩子被小家夥翻來覆去解開了一半，散落在地上。

楚留香當即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然而言修然似是尚未轉醒，依舊耷拉着頭。

謝孤帆道：“懷歸，不要拿繩子，一點一點走到我這裏來，快。”

他不敢揚聲，只急忙對着懷歸招手。

懷歸卻撅了撅嘴道：“我不要，我要和我修然爹爹在一起。”

楚留香不似謝孤帆那般擔心，只走過去，把懷歸輕輕地抱起來，低聲道：“別鬧。”

他正要轉身走，眼角瞥到坐在椅子上的言修然，卻猛地一驚。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一雙陰氣十足的眼睛微微睜着，似笑非笑，盯着楚留香。

謝孤帆站在門口，哆嗦了一下：“楚香帥，你……最好別動。”

言修然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繩子，冷笑一聲：“怎麽，鐵條用完了？”

謝孤帆道：“他說什麽你都別吱聲，他過一會兒想起了就好了！”

言修然坐着沒有動，只手腕一擡，便震斷了手上的繩子，聲音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叫我大哥來。”

謝孤帆慌了：“那個……大少爺不在……”

楚留香皺眉道：“他這是怎麽回事？又不記得了嗎？”

謝孤帆咬牙：“我不是說了你別講話！他只是一下子想起來太多，記不住順序而已！“

楚留香只想着他若是不講話，言修然吵醒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一行人豈能解釋清楚，只抱着懷歸，對言修然道：“我們從你家逃出來了，你大哥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他不在這裏。”

言修然轉頭，看着他。

一雙寒氣森然的眼睛裏帶着殺氣。

漆黑的瞳孔裏沒有一絲感情，仿佛已經不認識他。

他起先只是冷酷地看着，末了，忽然似笑非笑道：“多管閑事。”

楚留香道：“你忘了，我是楚留香，你父親托我帶你出來——”

謝孤帆當即吓傻了，慘叫道：“不不不別告訴他！”

然而已經晚了，言修然閃電一般站起，手猛地掣出，死死扣住了楚留香咽喉，将他向後一甩，狠狠砸在牆上！

楚留香手裏還抱着懷歸，驟然見他發力，下意識要阻擋，然而對面那少年手中力道之大如同千斤壓下，他掙紮了一下，又怕傷到懷歸，因而不敢大動作。

言修然忽然笑起來，似是孩童見到珍寶：“楚留香。”

“你在我的名單上。”

楚留香以為他想起來什麽，道：“你忘了，我帶你——”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忽然見言修然一拳打了過來，連忙掙脫那扣住他咽喉的手，快速閃開，只見言修然那一拳擊中牆面，迅速發出雷鳴一般的巨響，竟将整個牆面砸得深陷進去，赫然是一個拳頭的印子！

楚留香閃躲着他的攻擊，吼道：“他說的名單是什麽意思？”

謝孤帆雙手絞進頭發，絕望地蹲在門口，氣得和楚留香對吼：“他有一個以後要殺的名單！真是對不起啊楚香帥，你名氣太大了所以在上面啊！”

楚留香本來就與言修然實力不相上下，只言修然速度更快一些，此刻他手裏又抱着個十二歲的孩子，行動不便，幾個來回，已經有些累，急道：“他要殺我？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謝孤帆吼道：“他不是很喜歡你嗎！我都說了等他想起來就不這樣了！”

對面雖然是沒有武器，攻擊力道卻足以将他頭顱擊碎，楚留香絕望道：“你看他哪裏像是喜歡我的樣子？”

謝孤帆抓着他的頭發蹲在門口：“你沒聽言那家幫人叫他只會殺人的怪物嗎！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吧！”

這時候，陸小鳳被隔壁的吵聲驚醒，披上衣服出來，見言修然正和楚留香打的不可開交，駭然道：“怎麽打起來了？”

謝孤帆吓了一跳，連忙推陸小鳳道：“他們兩個早晨過招，活動筋骨。”

陸小鳳躍躍欲試，開始興奮地撸袖子：“那也帶我一個！”

謝孤帆趕緊把他推走：“陸少爺你等一等啊等他倆這局打完……”

說完，趕緊把陸小鳳推回隔壁，咣當一聲死死關上門。

陸小鳳茫然道：“我不能看看嗎？你等一下我拿瓜子啊……”

謝孤帆氣得大跌：“不許看！”

陸小鳳很沮喪，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不拿瓜子只看呢？”

謝孤帆差點氣昏過去：“這和瓜子沒有關系！”

好不容易阻攔了想看熱鬧的陸小鳳，謝孤帆又趕回來，着急地要死：“你拖拖時間就好了，他不會一直這樣子的……”

楚留香見他去了又回來，氣道：“你怎麽把陸小鳳推走了，讓他來幫忙啊！”

謝孤帆當即傻了，吓得站也站不穩，扶着牆虛弱地喘氣：“不不不別告訴他啊！”

楚留香這句話一出，言修然猛地住手。

仿佛方才只是在和他鬧着玩一般，打了這幾圈，楚留香抱着小孩累得要死，言修然卻是絲毫不喘氣，只平靜地站着。

他歪頭，看看楚留香。

那張陰氣沉沉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笑來。

“陸小鳳？”

楚留香心裏當即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只聽見對面嘶啞而又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傳了過來，似是刀鋒劃在喉口：

“他也在我的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