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陳員外五十歲時老來得女，名喚陳蓉，寵愛有加，陳蓉十八歲還沒張羅婚事。

一個月前陳府忽然宣稱陳蓉早已定親，且婚期就在半個月後，頓時成為附近百姓熱議的話題，衆說紛纭。

“女大不中留……貧家富家皆如此。”

“啧，事出反常必有妖，陳家九小姐年紀大，又不是個本分的，成天往外跑，說不定遭遇什麽事兒了不得不趕緊嫁出去。”

“聽你這麽一說，确實有些日子沒看到陳九姑娘出來遛街了，莫非真被你說中了……”

一群閑婦懶漢嘴裏哪能吐出什麽好話，這日陳蓉主仆二人經過某個小酒館門前時正好聽見兩個醉漢口出污言亵渎陳蓉。

“小姐，我去撕爛他們的嘴！”

陳蓉攔住丫鬟小晴，擡手輕壓臉上的面紗，低聲道：“嘴長在人家身上，我又不疼不癢的……好不容易偷跑出來，你可別給我惹事。”

“好吧。”小晴忍住怒火，不太舒服地撓了撓自己的面紗，接着又開始滿面憂愁。

“小姐啊，還有半個月你就出嫁了，楊公子一直沒有消息，要不然咱還是放棄吧……”

陳蓉不滿地皺起眉，語氣堅定，“他答應過會來見我，定不會失約。”

“可是……”小晴還想繼續勸說。

陳蓉不耐煩地加快腳步，“你要是怕被我爹罰就別跟着我了，或者去告發我立功領賞。”

小晴忙道不敢，追上去發誓，“小晴絕不會背叛小姐，否則不得好死。”

陳蓉微怒，“那就別淨說喪氣話讓我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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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小晴終于閉嘴了。

兩人本打算去車行租車前往碼頭，但被車行附近聚集的人群擋住去路，吵鬧的人群中隐隐傳出女子哭泣。

“賣身葬父……哎，又是個可憐的姑娘。”

“這小臉蛋兒真招人疼，再養幾年定是個大美人，也不知又便宜了哪個有錢人。”

“小姑娘，我出二十兩，跟我走不？”

“我五十兩！”

一群男人竟當街競争起來，無不是一副色鬼嘴臉。

陳蓉平日就愛打抱不平，看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面對一群豺狼虎豹，當即怒喝一聲。

“我出一百兩！”

頓時引來衆人注目。

陳蓉在小晴的擁護下沖進人群，擠到賣身葬父的少女面前，直接将一百兩銀票往她面前一拍。

“這銀票是本小姐送你的，你可拿錢葬父然後自尋安身之處，也可以到我們府上做工，月錢照給，你自己選。”

柔弱無助的少女立刻感激涕零，“我願意跟你們走，做牛做馬都成！”

陳蓉點了下頭，随後高聲宣布，“大夥都聽見了，這位姑娘以後就是我陳員外府的人。”

衆人一聽又是陳小姐出來管閑事了，哄然散開。

少女激動道謝，“小姐大恩大德，民女無以為報，往後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小姐說一聲，民女定萬死不辭。”

陳蓉笑笑：“言重了，你叫什麽名字？”

“沈欽欽。”

*

陳員外府

“蓉兒啊，你怎就不聽勸，爹娘都是為了你好……”

陳蓉剛回府就被趙姨娘喊去談話，所說無非都是些“門當戶對”“女子命運”等老生常談。

無論趙姨娘說什麽，陳蓉都乖乖點頭，只不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嗯嗯娘說的對。”

知母莫若娘，趙姨娘看女兒表情就知道她在敷衍自己。

趙姨娘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虧得老爺如今歲數大了幾乎不太動氣，家裏又只剩下這一個女兒。

否則按照蓉兒作的程度，早被随便嫁出去了。

一想到女兒還有半個月就要出嫁，趙姨娘頓時心軟，不忍苛責，“罷了，你回自己院裏去吧，老爺那邊娘去安撫……不過出嫁前你可不許胡鬧了。”

陳蓉立馬高興起來，親昵地抱了抱姨娘胳膊，“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趙姨娘出身清白，年紀不大，陳員外對她還算寵愛，軟下身段吹吹枕邊風，加上陳蓉這次确實沒有惹出亂子，便沒追究她私自出府一事，只道婚前不許她再出府。

趙姨娘再三保證一定會把女兒看好，當晚便命人将沈欽欽帶到跟前。

趙姨娘的心腹王嬷嬷率先開口，“你可知叫你來是為了什麽？”

沈欽欽見趙姨娘似乎不知自己身份，立刻緊張地表示感激與忠心，“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往後生死相随，絕無二心。”

趙姨娘與王嬷嬷對視一眼，這丫頭還算聰明，若非長得太過柔美，倒是可以考慮給陳蓉當陪嫁。

沉默片刻，趙姨娘柔聲道：“蓉兒還有半月出嫁，最近心思緊張，脾氣可能不大好，蓉兒最喜歡聽些逸聞趣事，希望你能多與蓉兒說說話，幫她緩解心緒……倘若發現她有任何情緒不好，及時告知我，好嗎？”

沈欽欽立刻明白，趙姨娘是要自己幫她監視陳蓉。

“您是小姐的娘親，定是最心疼小姐，奴婢定會幫您照顧好小姐的。”

聽她言語單純，趙姨娘滿意點頭，“你是個好姑娘，待蓉兒出嫁後你就到我院裏來伺候吧，我定會為你尋個好婆家。”

沈欽欽故作嬌羞，“多，多謝夫人。”

趙姨娘掩唇笑了笑，便叫王嬷嬷将人帶下去。

走到半路王嬷嬷嚴肅提醒，“高門大宅內只有正室可稱夫人，往後切記不要再喊岔了，否則受罰的不止你自己，還會連累趙姨娘和小姐。”

沈欽欽連連點頭，“奴婢記得了。”

一路教導警告後，兩人來到偏僻的下人房。

王嬷嬷道：“你先在這歇一晚，明日會有人帶你去芙蓉院做活。”

沈欽欽：“好的。”

翌日一早，小晴到下人房将沈欽欽帶走，前往芙蓉院的路上厲聲講述各種規矩。

沈欽欽多是垂頭聽着，偶爾出聲應和。

快要到芙蓉院時，小晴忽然頓住腳步，态度變得柔和親切起來。

疑惑間，沈欽欽擡頭一看，只見兩個年輕帥氣的侍衛迎面而來。

“小晴姐。”其中一個長得白淨清秀的侍衛熱情地打招呼，目光落到沈欽欽身上，笑容更甚，“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小姐院裏來新人了麽？”

小晴攏了下耳邊碎發，笑道：“是啊，欽欽昨日才來……這兩位是府中侍衛。”

“我叫劉楓，這位是林霄哥，以後有用得着地地方盡管開口。”

少年眉眼含笑，嘴角有兩個酒窩，更顯清純無害，屬于老少通吃的讨喜長相，另一位則是五官端正，嚴峻肅冷，一看就是正經人。

沈欽欽禮貌地回以一笑，“你們好，我叫沈欽欽。”

忽覺一陣冷意，微微側目，只見林霄目不斜視，臉上并無任何表情。

沈欽欽心感莫名，默默移開目光，卻見小晴面色嬌羞地快速瞄了眼林霄，“我還要去跟小姐複命，便不打擾兩位巡查了。”

告別兩侍衛後，小晴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嘲諷般地瞪了眼沈欽欽，“當奴才的最忌諱眼高手低，莫要仗着年輕有幾分姿色就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小晴姐姐說的是。”

入芙蓉後，沈欽欽連陳蓉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小晴發配到後院做粗活，并被警告無事不許随便到前院去煩小姐。

用慣了全自動洗衣機的沈欽欽在面對好幾盆髒衣服時差點崩潰，完全靠任務獎金支撐着。

搓了半天衣裳，脖子腰肩全部酸痛無比，沈欽欽看着被泡皺發白的手指，決定要盡快想辦法到前院去。

正思索間，一道悅耳的少年音在耳邊響起。

“咳，欽欽姑娘忙完了嗎？”

沈欽欽擡頭，看到說話之人是劉楓時眉頭微挑，“嗯，找我有事嗎？”

少年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那個，不知道姑娘還記不記得我，其實我來陳府也沒幾日，正在和大家熟悉，聽說欽欽姑娘昨日才來，想必對府中許多事都不清楚……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飯？我可以介紹大家給你認識一下。”

言語沒有破綻，但紅潤的臉頰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

初來乍到，當然不會熱心幫忙之人，沈欽欽感激一笑，“早上才見過，我當然記得你……我正好餓極了，又不知去哪吃飯，那就勞煩你啦。”

劉楓一臉驚喜，“不麻煩不麻煩。”

兩人一路閑聊至下人飯堂，小小飯堂已經坐滿了各院的下人，三五成群的各自悄悄交換消息，打聽八卦。

“小晴姐姐你看她，剛來就勾搭侍衛，可別是對咱小姐不懷好意的。”與小晴同桌而食的小丫鬟低聲道。

小晴是家生子，從小伺候陳蓉，亦是陳蓉心腹，院中丫鬟小厮都巴結着她，故而難免有幾分心高氣傲。

聞言，輕蔑地哼了聲，“她在後院還能翻出什麽浪來，看緊點便是了，你們發現她有異常舉動就跟我說。”

同桌小丫鬟立刻谄媚道：“好的小晴姐，我們定會看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