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天剛亮時,馮淼淼的嚎叫聲傳遍整個馮府。

“淼淼要生了,快請穩婆過來!”

馮府準備充足,經驗豐富的穩婆嬷嬷很快就位,有條不紊地指揮着下人準備生産所需之物。

一切準備就緒,但直到中午孩子也沒生下來,馮府陷入一片緊張當中。

“老爺夫人別着急,女子頭胎嘛,慢一些也正常的。”

都說生孩子就是女人往鬼門關走一遭,即便接生婆穩如泰山開解,大家還是忍不住擔心。

馮老爺夫妻倆撐着病弱身子等在門外,馮夫人捂着胸口靠在馮老爺懷裏,幾次偷偷啜泣。

林昌見兩人皆搖搖欲墜,上前勸說,“穩婆說或許還需兩三個時辰,淼淼知曉二老身子不好還硬撐着,說不得還要分心,二老早上就沒用膳,不若去偏房休息片刻,小婿守在這,一刻也不會離開。”

馮夫人攥着手絹的拳頭敲了敲胸口,“我這心揪地直疼,哪有胃口吃飯,我哪也不去,就在這守着淼淼。”

馮老爺忍着咳嗽的欲望,臉上是同樣的堅定。

林昌見自己勸不動,只好上前扶住兩人,俨然一副全家主心骨的架勢。

馮老爺拍拍林昌手背,用眼神說“幸好這個家有你”,而馮夫人已然注意不到任何其他人,一雙眼死死盯着女兒的房門。

“啊!”

随着一聲尖叫,穩婆忽然慌張地跑出來,聲如晴天霹靂,“不好了,孩子太大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

馮夫人猛地看向林昌,目眦欲裂,“不可能,淼淼懷孕後的衣食都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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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昌心頭一跳,就在他以為岳母懷疑自己做手腳時,岳母忽又朝穩婆走去,幾乎是揪着對方将其推進屋,并高聲下達命令。

“守住府門,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出府,違者亂棍打死!”

所有人都被馮夫人的反應吓了一跳,接着很快反應過來,夫人這是懷疑有人謀害小姐,小姐和孩子沒事還好,萬一有個閃失,所有人都沒好果子吃。

一時間人心惶惶。

産房房門關上,穩婆被推了一個趔趄,尚未明白情況,便聽見馮夫人陰狠的聲音。

“今日若我女兒孫兒有任何閃失,我拿你是問。”

穩婆頓時臉色煞白,尖聲辯駁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腳踏進鬼門關,孩子太大是孕婦平日調養問題,夫人何苦為難我一個老婆子?”

“閉嘴!”馮夫人上前打了穩婆一個巴掌,彪悍的模樣哪有半分病弱,她壓低身子在穩婆耳邊咬牙道,“你到底得了多少好處你自己清楚,今日除非母子平安,否則我要你全家償命。”

馮夫人說完沒再理會穩婆震驚絕望的神色,轉身朝産床走去,孫嬷嬷正在給沒了力氣的馮淼淼喂湯水。

“怎麽樣?”

孫嬷嬷眼眶微紅,朝馮夫人微微搖頭,“孩子頭太大,怕是……夫人,快請大夫吧。”

女子名節大于性命,而大夫幾乎全是男子,所有大多數人家寧願讓孕婦拼命生産也不願請大夫。

馮夫人上前握住女兒的手,幾乎沒有猶豫,“好,去請大夫,無論如何,我的女兒不能出事。”

癱軟在地的穩婆不禁心中驚訝,這是打算舍小保大?

*

為了擺脫高旭旭的糾纏,沈欽欽在天蒙蒙亮時就離開客棧,逛了會兒附近的早市,又填飽肚子後,她無事可做,便到馮府附近溜達。

喻修琳安排昨晚的事定是要搞事情,萬一有意外發生說不定需要她幫忙,正這麽想着,便見一個女子鬼鬼祟祟地從馮家後門出來。

“這不是馮小姐的丫鬟小荷麽?”

疑惑間,沈欽欽跟上小荷,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小荷來到城西一戶人家,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身上多了一個包袱。

小荷緊張地張望左右,然後抱着包袱加快腳步朝西城門方向走,看着像是要跑路。

沈欽欽在房子前面做下記號後就去追小荷,沒想到小荷十分謹慎,穿過一條胡同時快速藏了起來,等沈欽欽從胡同出來,竟然拿着棍子來到她身後。

一記悶棍将沈欽欽打暈了。

小荷再次舉起棍子瞄準她腦袋,正打算滅口,胳膊忽然被一顆石子擊中,棍子掉落在地。

*

“奉仙道長,您說淼淼母子能挺過這一關嗎?”

“人各有命,我等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還請馮老爺靜下心來祈福,上天有好生之德……”

奉仙道長及其兩名弟子在衆人圍觀中做法祈福,馮淼淼折騰了一整天,他們便做法一整日,期間兩個弟子險些體力不支倒下去。

好在日落時分孩子終于出生了,在大夫的幫助下馮淼淼也暫時保住了性命。

“這孩子确實太大了,若等足月時生産怕是老夫也無能為力,令愛這次意外早産也算因禍得福啊,不過命雖暫時保住了,卻元氣大傷,需得千萬仔細調養,她可受不住第二遭了。”

馮夫人全程陪護女兒生産,已經從大夫口中得知馮淼淼被人下了兇藥,大夫如此說,是提醒她多加防範,盡快抓住惡人。

“何大夫是馮家的大恩人,大恩不言謝,府中多事,就不留您吃飯了,等孩子滿月還請您賞臉……今日之事也麻煩您保密。”得到保證後,馮夫人親自将大夫送出門,并命人備上重金答謝。

送走了何大夫,又派人送道長去休息,馮夫人這才開始找人算賬。

此時馮家上下全被集中在主院,馮夫人站在臺階上,目光逡巡一圈,掃向老管家時老管家朝她點了下頭。

馮夫人上前一步,一改之前懶散作風,端的是威嚴肅穆,還有滿目憤怒。

“今天能站在這裏的人,至少入府也有兩三年,還有是看着老爺長大的老人,馮家對待下人如何你們心裏都清楚,馮家從未虧待過你們,你們也本該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你們當中竟然有人敢算計我的寶貝女兒,想讓她們母子陰陽兩隔!”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大多人是不敢置信,更有甚至同馮夫人一樣憤怒。

“是誰傷害小姐和小少爺,請老爺夫人将那惡人亂棍打死!”

“對,亂棍打死!”

馮夫人擡手示意大家安靜,接着對老管家使了個眼色,老管家立馬讓人壓上來一個人,正是早上逃跑的小荷。

“十年前你在路邊乞讨快要餓死時,是淼淼看你可憐收留你,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淼淼視你為姐妹,你究竟為何要如此害她?”

此時小荷已被打得渾身是血,聽到夫人質問卻連連搖頭,“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小姐懷孕貪嘴,晚上常有失眠,奴婢這才經常偷些吃食給小姐,真的從未想過害小姐。”

“呵。”馮夫人冷笑,指着她身邊的包袱,“你連後路都想好了,還說不是故意?”

包袱被打開,裏面全是金銀財寶,引得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既是震驚她一個丫鬟竟有如此手段,更是對她的背叛感到可怕。

小荷滿眼絕望,許是知曉自己沒有退路可言,忽然指向縮在角落的魏姨娘,哭道:“這些都是魏姨娘告訴奴婢的,她說即便奴婢是無心,可小姐難産,奴婢定頭一個被問責,免不得一死……”

“胡說!”魏姨娘見躲不過去,立刻上前反駁,“我進府多年,也算是看着小姐長大的,府中只有小姐一人,誰不是把她當眼珠子疼,你這賤婢竟敢誣陷我?”

“我沒有!”小荷忽然聰明起來,死死盯着魏姨娘道,“你勸我走的時候小姐才剛喊疼,你卻像是早知道小姐會難産一樣,如此說來,昨晚小姐半夜驚醒喊餓,我去廚房卻正巧碰上你的丫鬟紅英在炖湯,半夜才吃了你的湯,早上就見紅了,定是你毒害小姐和她的孩子!”

“滿口胡言,昨晚那湯我也喝了,我怎無事?”

“你又沒懷孕,自然沒事。”

“胡說!”

“夠了!”馮夫人呵斥住二人,犀利地目光看向魏姨娘,後者明顯身子一抖,面上卻一副清者自清的表情,馮夫人便問,“紅英出來回話。”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不知是誰回了一句,“紅英不在,今兒一整天都沒見她。”

魏姨娘目光一閃,垂眸掩下眼中的得意,不過她沒得意多久。

“夫人,紅英帶來了。”

魏姨娘猛地擡頭,看到紅英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且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這才慌張起來。

“夫人您不要聽這丫頭一派胡言,她從來不是老實的,常常如今日這般消失半天一日的……”

紅英直接上前狠狠打了魏姨娘一巴掌,眼中有恨有痛,“你說自己一生不會有孩子,把小姐當親女兒看,也視我為親人,原來這都是你糊弄我常常半夜給小姐準備大補食物的借口,你讓我稀裏糊塗地給小姐下|藥,事後還将我打暈扔井裏,世上怎會有你這麽狠毒的女人!”

魏姨娘徹底慌了,“不,不是的。”絕望地魏姨娘忽然轉頭看向林昌,正要開口求救,卻被林昌疾步過來一腳踹在心窩上。

力道之重,叫魏姨娘吐出一口血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昌狠聲道:“說,是不是魏家人教唆你殘害我妻兒,想要霸占家産?!”

魏姨娘含淚痛苦地目光落在林昌身上,緩了好半晌,終是絕望地閉上眼,“是我自己記恨夫人當年害我小産,所以蓄意報複。”

“胡說,你當年小産明明是自己饞嘴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夫人心疼你,心疼老爺來之不易的第二個孩子,還抑郁了好一陣子。”

馮夫人擡手制止老管家繼續說下去,見魏姨娘勢要自己攬罪,便不想再浪費時間,“魏姨娘謀害主子,拖下去亂棍打……”

“你們不能殺我!”魏姨娘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目露瘋狂,“我懷孕了,你們不能殺我哈哈哈。”

馮夫人猛地看向一旁的馮老爺,馮老爺眉心一跳,滿臉驚訝,一時間樂也不是,怒也不是,于是有些心虛地避開目光,“兩月前……”

“不必說了。”馮夫人晃了晃身子,虛弱地靠在孫嬷嬷身上,無力地揮揮手,“帶下去,請大夫來診脈,若是真的……在孩子出生前不許踏出未央院一步。”

沒人注意到,林昌垂在身側的拳頭悄悄松了松。

*

馮夫人從女兒房間出來時已是半夜,為了保證女兒安全,她親自照顧女兒,并下命除了孫嬷嬷任何人不許插手關于小姐衣食住行,連馮老爺和林昌也不許進屋探望。

馮老爺只當夫人在為魏姨娘懷孕的事生氣才不許自己探望,知曉女兒無性命之憂,他便沒有違背夫人,可林昌卻徹底坐不住了。

就在林昌安排下一步計劃時,馮夫人也正在與人碰面商談。

“一開始你說他有嫌疑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卻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是我瞎了眼。”馮夫人癱坐在椅子上,神态疲憊哀戚,竟比一日前像是老了十歲。

老管家暗自嘆了口氣,安慰道:“萬幸保住了小姐和小少爺,還請夫人撐住,小姐單純,她們母子日後還要依靠您呢。”

馮夫人原本茫然地目光立馬變得堅定起來,朝站在角落裏的黑影看去,“我等不及了,我要害我女兒的人不得好死。”

黑影明顯平靜許多,“夫人放心,有人比您更等不及,或許明日就能如您所願。”

馮夫人對老管家對視一眼,接着道:“待此事了結,馮家定不會虧待千金閣,除了約定金額,我還有另外大禮奉上。”

喻修琳一聽,總算有了情緒變化,笑着朝馮夫人拱了拱手,“夫人早些休息,明日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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