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沈欽欽在蕭睿的護送下，一路快馬揚鞭，只花費半月時間便趕到京城。

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馬車很快停在沈府門前。

蕭睿掀開車簾，将手伸進去，并用眼神鼓勵沈欽欽，“阿卿，到家了。”

沈欽欽搭着蕭睿的手下了馬車，雙腳剛落地，便聽一道凄婉地低喚。

“卿兒。”

端莊貌美的婦人被丫鬟攙扶着站在沈府門口，在與沈欽欽對視的瞬間往前邁了一步，眼淚倏然落下。

“那是沈夫人，你母親。”蕭睿小聲提醒。

沈欽欽怔愣片刻，知曉對方是原身的親娘，一時有些無措。

沈夫人思女心切，見女兒呆在原地，已然顧不上其他，匆匆出門将人摟進懷裏，“卿兒，娘的乖女！”

“娘。”沈欽欽硬着頭皮喚了一聲，感受到纖瘦婦人顫抖地将懷抱收緊，心中生出一絲慚愧。

雖非自願，到底占了人家女兒的身子，生離一年已叫人悲痛至此，若叫婦人知曉她女兒可能已不在這世上，怕是要肝腸寸斷。

“小姐不過是在外祖家住了半載，瞧把夫人想的，外面日頭大，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沈府為了保全沈卿名聲，先是說人稱病閉門，後又拿沈夫人娘家人做掩，但時間過去一年，沈家對找回沈卿已不抱希望，若非沈夫人極力阻攔，怕是已經宣布沈卿病逝了。

如今失而複得，沈夫人比誰都高興。

聽到丫鬟提醒，沈夫人立刻站直了身子，懊悔地擦了擦眼淚，表情似哭似笑，語氣卻帶上威嚴，“母親想女兒天經地義，我看誰敢亂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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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年裏沈府的下人經過嚴厲打壓，但凡敢議論沈卿一句的不是被打死就是發賣，便是沈夫人此刻不發話也沒人敢多嘴。

丫鬟忙附和道：“是是，誰敢亂嚼舌根奴婢第一個饒不了她！小姐舟車勞頓，定是餓了，咱們進府吧。”

“對，卿兒餓了吧，娘早就讓廚房做了飯食，全是你愛吃的……睿兒也來吧，辛苦你了。”

蕭睿也沒客氣，跟上笑道：“應該的，不辛苦。”

飯桌上，沈夫人親自給女兒布菜，自己一口沒吃，嘴角的笑一直沒落下，提及沈大人才露出一絲不悅，“你爹在忙公務，晚上才能回來，乖女兒，等你爹回來你無需斂着，好好坑他一筆。”

從沈夫人神态來看，夫妻二人感情應當是極好的，沈卿定是從小被寵大的，想必性子比較活潑。

沈欽欽一邊埋頭吃飯，一邊點頭應付沈夫人各種噓寒問暖，眼睛卻忍不住泛酸。

之前刻意不去想前世種種，總以為自己足夠堅強，此刻卻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

她好想媽媽。

她們母女倆是互相唯一的依靠，自己不在了，媽媽該怎麽活？

明明自己已經工作，可以養媽媽了……

“阿卿。”

“卿兒……好了好了，咱不吃了，你一定累壞了，咱們回屋休息。”

沈夫人見女兒将臉埋在碗裏肩膀微顫，連忙上前将碗拿走，瞧見女兒淚流滿臉卻忍着不發出半點聲的樣子，只覺心都碎了。

母親的思念又哪裏比得上女兒流落在外所受之苦，女兒該是受了多少罪才失去記憶，她這個當娘的卻只管表達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沈夫人懊惱愧疚又心疼，忙将人送到房間休息，母女倆依偎在床上，沈夫人不敢再開口，只抱着女兒像哄小孩一樣輕哼曲兒哄她睡覺，直到她睡着後扶她躺下蓋好被子。

沈夫人坐在床邊盯着女兒的臉又看了好半晌才抹着淚離去。

*

随着選秀結束，錦州秀女遭遇刺殺一案也查出眉目。

盤江宋同知夫人身邊的老嬷嬷經不住審問，交代出宋家為宋春櫻提前找了替身一事，宋同知見事情敗露，随後坦白自己受人脅迫，身不由己，卻打死不肯說出背後指使是誰。

好在封大人辦案如神，從宋家入手，揪出許多助纣為虐的官員，最後查出其中有京城勢力的參與，立刻上達天聽，皇上震怒，下令徹查此事。

如今朝中氣氛緊張，人人自危。

戶部侍郎沈萍桦忙到入夜才回府，進門便直奔書房方向，還是管家提醒才想起失蹤一年的女兒回家了，于是調轉腳步前往主院見了夫人。

“夫人，卿兒可還好？”

沈夫人正坐在榻上繡花，連個眼神也沒分給丈夫，陰陽怪氣道：“大官人是大忙人，一個賠錢的女兒罷了，哪裏值得你費心。”

沈萍桦知曉夫人在怪自己沒有提前趕回來迎接女兒，連忙上前賠着笑臉，“家裏幾個孩子我最疼的就是卿兒，得知女兒平安到家我歡喜的很，恨不能飛回來，實在是公務太忙脫不開身，這不一下值便快馬加鞭趕回來。”

沈夫人也并非真的生氣，哄兩句便不再擺臉色，而是轉成痛心，用手絹點了點眼角淚花，“卿兒這一年不知吃了多少苦，連爹娘都不記得了，我可憐的孩子。”

沈萍桦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比起心疼女兒，他心裏卻有更多計算，“終究不會有什麽好事，不記得也好，夫人也莫要追問卿兒過往，還有兩月便是婚期，最重要的是讓卿兒安心待嫁。”

沈夫人聞言也不哭了，拉住丈夫的手面露擔憂，“雖說咱們對外宣稱卿兒在外養病，可當初事情鬧得不小，萬一，林家當真還願意娶卿兒？”

沈萍桦冷哼一聲，“若非當初林家小子沒本事不得卿兒滿意，叫咱們以為卿兒失蹤是鬧脾氣而耽誤了時間，也不至于一年才将人找回，本就是咱們卿兒低嫁，他們敢說個不字？”

原定初春的婚期突然延後數月，林家就不敢表達不滿，可見對方攀附之心，沈夫人漸漸回過味來，心中不安也減了不少。

先不說卿兒是否還清白，當今二嫁也不是丢臉的事，便是卿兒失了清白也非德行問題，料林家就算知曉真相也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爺說的對，妾身定會安撫好卿兒。”

沈萍桦也知夫人是個明事理的，見她眉目舒展，便道：“如今卿兒回來，夫人不必再日夜憂心，嫣兒的婚事也該張羅了。”

沈嫣是庶出，只比沈卿小半年，在庶出裏也算得寵的，其小娘也深得沈萍桦心意，沈夫人雖非那等可以打壓妾室之人，但此時聽到丈夫迫不及待提及沈嫣婚事，臉色頓時淡下來。

“老爺放心，我又不是那等容不下庶出的毒婦，自不會厚此薄彼。”

沈萍桦看出夫人不滿，眸光微閃，拍了拍她的手，正色道：“夫人辦事，為夫自然放心，只是最近朝廷動蕩，該疏遠的萬不可親近，為夫在明面上不好做的太明顯，還得夫人多費心才是。”

沈夫人面色稍霁，“老爺放心，凡牽扯到錦州一案的官員，沈家絕不會親近……不過，聽說此事跟五皇子有關，咱家謙兒可會受牽連？”

沈萍桦面色沉了沉，“謙兒不過是因着與五皇子同在工部顯得比旁人多說過幾句話罷了，談何牽扯與否，且皇子之事也不是我等能議論的。”

“我知道，只與老爺淺談幾句罷了，再說就算天塌了還有我爹頂着。”沈夫人娘家秦氏掌權人位及丞相，這也是許多人擠破頭巴結沈家的重要原因。

“夫人慎言。”

“哎，你真是，好了，不說便不說……今兒卿兒歇的早，明兒你可得早些回來，不然卿兒怕是以為你這當爹的不在意她。”

“夫人說的是，明日午時我便趕回來一趟，在家用飯。”

“好。”

*

轉眼半月過去，沈欽欽因着沈家受重視過的還算舒心，對沈家也大概有了了解。

這天風和日麗，沈嫣端了盤點心到沈欽欽房中，由于半月來沈欽欽以身子不适為由不常出門，但每次全家聚餐也與沈嫣說過幾回話。

沈嫣看上去弱柳扶風，卻也有着少女靈動，對沈欽欽尤為熱情，開口便是兩人從前如何親近。

沈欽欽從身邊丫鬟春紅那得知兩人關系确實不錯，便也欣然待之。

沈嫣說着說着臉上的笑突然消失，一臉愧疚道：“若非我身子不争氣，睿哥哥送我去醫館，姐姐也不會走丢，姐姐與林家哥哥的喜事也不會延後，都怪我……”

一旁的春紅臉色一變，打斷道：“四姑娘慎言，我家姑娘去外祖家養病，後又因侍奉外祖母才耽擱了歸期。”

沈嫣立馬點頭稱是，臉色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越發愧疚，“是我說錯話了，還請姐姐別放在心上。”

沈欽欽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待沈嫣離去後便質問春紅，“與林家哥哥的喜事，什麽喜事？”

春紅略顯為難，“夫人交代過不許奴婢多嘴，夫人也是想等小姐您養好了身子再親口說的。”

沈欽欽眯了眯眼，心道什麽喜事還得等身體好了才能說，怕是對他們來說是喜事，對自己來說卻不是吧。

見春紅為難，沈欽欽便沒有多問，不過她很快就知曉了所謂喜事便是她與林家大公子的婚事，畢竟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就要成婚了。

沈夫人高高興興地拿了嫁衣給沈欽欽比劃，開口盡是對林家大公子的誇贊，沈欽欽面上順從，心裏卻急得不行。

盲婚啞嫁什麽的，她可不要。

于是在蕭睿過來探病時，她試探問道：“我以前對婚事是何态度？”

蕭睿原本的笑臉一僵，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

不等他答話，沈欽欽了然道：“我定是不願意的吧，不然春紅她們也不會提及此事便小心翼翼。”

蕭睿目光有些複雜，“阿卿現在可願意嫁了？”

“當然不願意！”沈欽欽沒注意到蕭睿眼中的亮光，郁悶道，“早知道回來就要嫁人，還不如在外流浪。”

蕭睿眸光微閃，幽幽道：“阿卿若是萬般不願，也不是沒有辦法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