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香囊

第32章 香囊

顧南章端着那個點心碟子進了前院自己那大書房的隔廳, 幾位好友已經等在那裏了。

“順之兄,”

一見他進來,趙家少爺起身笑道, “昨日才恭賀過顧兄新婚, 今日再賀——咦, 你臉上這是怎麽了?”

沈晏松等也湊過來一瞧,疑惑道:“這賜婚還有第二日往臉上抹墨的說頭?”

顧南章看向沈晏松不緊不慢道:“這是我家夫人的大作。”

沈晏松:“……”

什麽意思?

他三妹妹幹的?

想在在家中時, 三妹妹向來乖巧, 怎會在新婚第二日便抹自家夫君一臉黑?

“顧兄玩笑了, ”

沈晏松不滿道,說着想到了什麽, 忍笑又道,“你們夫婦合随, 嬉笑畫眉畫成這般,倒也不必在我們面前炫耀——”

怕不是學着古人想要為妻畫眉, 卻被他三妹妹搶了筆先畫了一道吧?

不然還能有什麽別的解釋?

“哦——”

一聽這話,其餘衆人也都一臉了然神色, 看向顧南章笑了起來,連呼羨慕。

顧南章:“……”

“自然是夫婦合随, 夫人還特意給我做了點心,”

顧南章面無表情看向一心護妹的沈晏松,端起碟子遞向他道,“大舅哥要不要嘗嘗?”

沈晏松一瞧,确實是他三妹妹常做的點心樣子, 忙不疊就伸手拈起一塊:實在是這一段三妹妹太忙, 在家時一直都沒給他送過點心了。

又默默有點心傷,三妹妹如今心裏似乎只有阿柳, 再也不如以往對他這個嫡兄那般好了……

吃三妹妹的點心,竟還得到顧南章這邊吃。

想着以往都是他得意地帶點心去太學,如今反過來是顧南章了……越想越有點心傷,真是風水輪流轉,他這個嫡兄都快從三妹妹心裏轉出去了。

一邊想着,沈晏松狠狠往嘴裏吃了一大口。

片刻後,沈晏松先是呆了呆,猛地看向顧南章,滿眼的難以置信。

顧南章沖他微微一笑。

“啊噗噗噗——”

沈晏松而後渾身一個哆嗦,繼而跑過去那邊,沖着唾盆将一口都噴吐了出來,又轉身抓起小厮才奉上的茶,一大口喝了下去。

奈何茶是燙的,沈晏松頓時被燙的失了态,張了嘴滿眼是被刺激出的眼淚。

“沈兄?”

其餘旁人還沒來得及吃那點心,就被沈晏松的一系列動作吓到了。

“無事,無……無事,”

沈晏松嘴硬道,“嗆了,嗆了一下咳咳咳咳。”

他三妹妹這是要做什麽喲!

“這不是先前沈兄常往太學帶的點心?”

這時那趙家少爺笑道,“從沈兄那裏搶到過一次好吃着——”

一邊說他也一邊伸手去拿,手還沒碰到碟子,半路就被一旁的顧南章虛虛一阻擋住了,與此同時,那碟子也被沈晏松一把搶去了。

“顧兄?”

“沈兄?”

衆人不解,這兩位今日在鬧什麽?

沈晏松長出一口氣道:“這點心我帶回去,你們要吃,等回頭我給各位各送一大盒子。”

說着又眼神複雜看向顧南章道,“顧兄好福氣。”

顧南章微微一笑。

衆人不好細問,又說起別的笑鬧一番才将話題轉到正事上。今日是顧南章新婚第二日,他們原本是不會來攪擾的。

只是太學裏有位德高望重的已經辭教了的老先生,今日要回鄉養老去了。若水堂這邊,平日裏他們隐隐是以顧南章為首的。

因此才找顧南章來商議餞行以及大致程儀的數額等等之類,商量後衆人心裏也都有了數。

辭了出來時,沈晏松刻意放慢了腳步,留在最後。

“你惹到我三妹妹了?”

沈晏松試探小聲問道,“她可從來沒給我弄過這樣的點心。”

這麽一說,他三妹妹待他這個嫡兄還是挺好的,先前的那點心傷也一下子不見了。

“令妹極好,”

顧南章又是一笑,一邊走一邊拍了拍沈晏松的背道,“你沒吃過這樣的點心,便是你沒這個福氣。”

沈晏松:“……”

他雖護短,可想了想覺得三妹妹似乎有點過了,這鹽粒子真能鹹死人……回頭跟母親說一聲,等三妹妹回門時,教母親叮囑她一下,嫁到別人家,到底也要持重些,怎可如此胡鬧。

送走沈晏松等人,顧南章洗了臉上的墨,便就在大書房這邊換了衣裳。

他成親前,也常在這邊,日常所用一應東西,都早已叫人搬在大書房這裏,由他一個貼身的小厮照管。

實在是繼母錢氏籠絡他這個繼子的心太急又太過簡單粗暴,只要他在辰石院待着,他繼母必定每天叫人過來問寒問暖……

甚至塞了紅雲綠雲兩個丫頭,莺莺燕燕地也想貼身服侍他。

且繼母這些年,在府裏硬是沒把後宅的規矩管出來,那些個婆子丫頭們,行事上缺些章法,讓人不得清靜。

收拾完,顧南章又回了辰石院。

由于婚事,人多口雜,不便一直待在這邊大書房,他近日看的書,以及從太學拿的評點之類,都放在了辰石院這邊。

回到小書房,不出所料,那女人果然不在了。顧南章一眼掃過書架,他看到書架被人動過,一本本朝人寫的游記集子不見了。

顧南章眯了眯眼。

轉身就往婚房走了過去。

才走到廊下,便聽到裏面傳來隐隐的說話聲。

屋內沈胭嬌,有點頭疼地看着紅雲和綠雲兩人。

“你們兩個不是一直伺候少爺的麽?”

沈胭嬌疑惑道,“如何今日非要哭了來求我身邊伺候?”

之前才安排好,讓辰石院原本的丫頭嬷嬷們都一切如舊。本想着身為顧南章貼身丫頭的這兩人會暗喜,誰知今日這兩人便來苦求,說要到她身邊伺候。

她身邊又不缺人。

“少爺用不到奴婢兩人,”

紅雲說着跪下了,“奴婢兩人像是個空殼子,白領了府裏的例銀,倒伺候不到一點主子——心下難安,只求少夫人允了奴婢兩人身前伺候,實打實做些事來才好安穩些。”

她和綠雲兩人,昨夜暗中盤算了一晚上:

少爺向來冷峻不理人,從來不讓她們沾手他的事,什麽旖旎情思,要說在被國公夫人塞過來之前還是有的,可過了這兩年早被少爺冷沒了。

況且滿院子裏,原本的嬷嬷和別的丫頭,都有各自原本的差使,只有她兩人就是個擺設。

原本少爺沒成親,對她們冷也冷吧,有身為貼身的丫頭名頭在,在這院子也是能體面過活的。

如今有了少夫人,夫婦一體,這辰石院便也是少夫人的。

少夫人那般神仙美人……她和綠雲兩人更沒有什麽雜念了。

這時候不早在少夫人跟前表忠心,等着日後被攆出去麽?

沈胭嬌很是有點恨鐵不成鋼。

看着兩人懇切的眼神,她皺眉想了想道:“我這裏也用不到旁人——”

眼見這倆丫頭又要泫然欲泣,頓一頓試探又道,“你們兩人若是願意,便和秋果一起,日後幫我侍弄些花草?”

這算是些粗活了,沈胭嬌猜測着兩人只怕就知難而退了。

沒承想紅雲綠雲一聽,互相對視一眼後,立刻就磕了頭領了差使。

她們兩人的身契國公夫人已經給了顧南章,她們就是辰石院的人,能讨少夫人高興,粗活便粗活。

日後若是得了少夫人的心,誰還會做一輩子粗活呢?

沈胭嬌:“……”

這也行?

就說顧南章是堆牛糞,連丫頭寧願幹粗活都不想在他身邊的。

“既如此,”

沈胭嬌無奈道,“那就這麽安置吧——”

紅雲綠雲又忙忙磕頭謝過,站起來時臉上竟帶了喜氣,也有了一點點的神采:日子終于有了奔頭。

“呀,少夫人這香囊做的,”

紅雲這才看見沈胭嬌身旁線筐裏放着的才做了一半的香囊,不由驚豔脫口道,“這鶴的翅膀是如何繡出來的?”

“這個呀,”

沈胭嬌一笑道,“要用一種新巧的繡法,繡出來後,羽翅顯得極有光澤,整只鶴都熠熠有神呢。”

見紅雲大約也是繡活上有點手藝,沈胭嬌略略說了,指點一下,果然紅雲如醍醐灌頂一番又驚又喜。

“這繡的新巧是真的,可費時也是真的,”

沈胭嬌一笑,“這一個香囊,不知要多費多少精神。”

“少爺見了必定喜歡至極,”

紅雲忙道,“以往少爺的香囊,從沒有過這般新巧精致的。”

這花樣是男的佩的,少夫人不是做給少爺的又能是誰的?再說她也沒亂說,英國公府上的繡工,是真不如少夫人這個。

沈胭嬌笑了笑沒解釋。

少爺?他也得配啊。

等紅雲綠雲從沈胭嬌屋裏一出來,便看到廊下走過來的顧南章,兩人都吓得臉色一白:

她們怕顧南章,是從骨子裏的那種害怕。若不是國公夫人早逼着她們讨好這位四少爺,她們只想跟他隔出二裏地去……

四少爺這種冷美人,遠處看看也便罷了,離近了真要凍死人的。

只是等顧南章從她們身邊走過時,兩人都覺得自己眼睛看花了:少爺臉色,似乎竟是少見的霁和呢。

“你——”

屋內沈胭嬌一見顧南章進來,先一頓,繼而略有一點心虛道,“見了我大哥了?”

顧南章淡淡嗯了一聲,視線似是不經意般,從沈胭嬌身旁的針線筐掠過,果然看到了一個做了半截的男子才用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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