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要緊(修錯別字)
第35章 要緊(修錯別字)
“馱~碑——馱, 碑,碑,碑——”
那雀也跟着叫了起來。
沈胭嬌走到廊下, 就将那鳥籠挂在廊柱旁, 眯着眼細細瞧了片刻, 眸底卻是有些微的波瀾:
顧南章拿這鳥送她,是在暗示她已經成了他的籠中鳥了麽?
這是上一世從未有過的事情, 那時她無論做了什麽, 無論他對她有多疏離……從沒禁過她的足。
更沒有還在新婚燕爾之時, 就将她限于一隅,還借着送只鳥敲打警告她的事情。
不過一開始夫婦離心, 對她而言,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事情, 便也談不上有多絕望。只是,行動受阻卻不能接受。
阿柳那邊, 和洛青石做事只怕有了什麽結果,都會想要跟她說。
若是聯絡不上她, 阿柳豈不着急?
沈胭嬌這麽想着,拿定了主意後, 便來到了正院。她要見婆母,憑着這幾日跟這位繼夫人相處還算和睦的情面,她想要借婆母的嘴,在英國公面前提一提……
好叫英國公知道,他兒子這麽做是不妥的, 傳出去, 也失了英國公府的體面。
“少夫人,夫人不在府內, ”
沈胭嬌才到了正院這邊,錢氏屋裏的一個小丫頭滿臉堆笑迎出來道,“才剛大佛寺內傳來信兒,說咱們府上供的長明燈,昨夜那燈光閃的不尋常,怕是佛祖要賜福呢——夫人去寺裏上香供奉了,說是半月後才能回轉。”
小丫頭說着,神色間也透出一絲困惑:她家少爺向來跟夫人不怎麽對付,今日少爺親自過來這邊,不知跟夫人到底是怎麽說的,夫人便風風火火地去了,連東西都收拾得倉促呢。
沈胭嬌:“……”
這事要不是顧南章搞的鬼就怪了。
“國公爺可在府內?”
沈胭嬌不死心道,“總不至于也去了吧?”
“回少夫人,國公爺前日就被三王爺請去鱗峄山溫泉去了,”
小丫頭口齒倒是十分伶俐,“聽聞也是有那邊的差事,正好過去了。”
沈胭嬌眸色閃了閃,這個倒不奇怪,英國公在朝中其實也是領的閑職,和那閑王三王爺常常是一拍即合,常一起吃酒的。
且鱗峄山那邊,聽聞要建一個避暑行宮,三王爺領了那邊其中一個督造的差事,假公濟私,也是好一番暢玩。
“這府裏如今誰主事?”
沈胭嬌看向小丫頭。
“夫人臨行前匆匆叮囑了兩位姨娘,”
小丫頭笑道,“自然是先有兩位姨娘照管家裏……少夫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沈胭嬌輕輕蹙了蹙眉,英國公那兩位姨娘的脾氣,她也清楚,一個膽小怕事,一個古板老實……
若是顧南章跟那兩人說過什麽,這兩個姨娘絕對是會聽顧南章的。畢竟兩人都知道,英國公對顧南章,可是分外器重些。
至于世子夫人……沈胭嬌也沒心思去托人去尋她。世子夫人對這家裏任何人都是冷眼相對,這家裏的大事小事,世子夫人從不過問。
“我無事,”
默了默後,沈胭嬌一笑道,“只是有件事想問問母親,既是母親不在府內,那我便改日再來罷。”
“姑娘?”
等回到辰石院,沈胭嬌進了屋後,見沒旁人,宋嬷嬷小聲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這辰石院裏的下人倒沒敢作怪,依舊做着各自的活計,只是院子中氣氛明顯沉悶凝滞,沒有一點笑語聲。
姑爺和姑娘先前看着好好的,如何回門回來,卻有了這般不尋常?
雖沒有明着“禁足”之類,可姑爺叫人守着各條路,這不說禁足也是禁足了。
才剛新婚,姑爺便敢這般對待姑娘……就不怕沈府惱了起來?沈府的姑娘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她護主心切,若是姑娘真有什麽不利,她拼了命也得給沈府傳個信過去。
這也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再說的……眼下她心底裏還是想着,是小夫妻間鬧個別扭,姑爺也是使使性子罷了。
“一點小事,”
沈胭嬌笑一笑道,“且走着瞧吧。”
顧南章,來日方長。
……
“她說什麽了?”
前院大書房內,顧南章皺眉問了小厮。
“少夫人沒說什麽,”
小厮忙回道,“還去正院找了夫人,知道夫人出府去了,少夫人便回辰石院了。”
顧南章擺擺手示意小厮退下。
“少爺,”
小厮有點為難道,“還要請少爺示下,若是沈府那邊有什麽事來尋少夫人,小人該叫人如何回複?”
“就說夫人去寺裏祈福,”
顧南章想也沒想道,“少夫人心誠,也一定要在家裏小佛堂裏抄經祈福——有什麽事,可讓人傳話進去。”
小厮忙應了一聲。
“還有事?”
見小厮還有些欲言又止,顧南章一皺眉。
“少爺今晚可是宿在這邊?”
小厮忙忙道,“這兩日……世子那邊……有點喧鬧。”
這兩日國公爺不在家,世子行事越發張狂起來。
前院這邊,世子和他們少爺,以及另兩位少爺的大書房都是挨着的,平日裏世子也不讀書,來大書房這邊也少,很是清靜。
可是這兩日不知世子從哪裏帶回一個妖冶女子,不将人帶回他的世安苑,偏偏帶進了他的大書房這邊……
每夜都有笙歌傳來,還有那女子不加掩飾的嬌聲浪語。
真真是……成何體統。
他們這些下人,自然不敢過問世子的事情。好在他們少爺新婚,都宿在辰石院,一時也影響不到。
可今夜少爺若是宿在這邊,只怕那聲音,會亂了這裏的清靜。
“我宿在辰石院,”
顧南章平靜道,“即便宿在這邊,他只管鬧去,你們不必擔心。”
他自然還宿在辰石院。
今日将沈胭嬌困在院內,也是他早有的打算,也并不全是今日的一時意氣。
前世沈胭嬌一嫁進來,過了回門後便不再安生了。費盡心機接近世子夫人……去替他圖謀那個世子之位。
這一世,他不再縱了她。
那世子之位,只會是他仕進的絆腳石。在明年春闱之前,斷不能讓世子丢了世子之位。
不然,世子嫡子尚且年幼,并不夠本朝規定的承襲年紀,那世子位便只能落在他的頭上。
等小厮退下,顧南章視線落在書架頂上的一個小匣上,繼而收回涼涼的視線,神色平靜地提起筆來,繼續方才的文章。
“四弟好雅興,”
就在這時,忽而世子的聲音在他書房外響起,“新婚大喜的日子,如何不在辰石院守着那如花似玉的弟妹?”
小厮這時也忙忙小跑進來,一臉忐忑,顯然是世子不等他通傳就直接闖了進來。
顧南章一擺手,小厮忙去沏茶去了。
“四弟,”
世子搖着灑金的扇子,一步一晃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還四下打量着顧南章的書房,“不是我說你,你這裏也太寡淡了——整個雪洞一般,除了書還是書,你倒是記在了那位繼夫人名下,如何她連一件像樣的擺件都舍不得給你?”
“世子說笑了,”
顧南章一笑讓座,“書房而已,哪用得着那般精致?”
“也是,”
世子笑得有點猥瑣,壓低了聲音道,“畢竟四弟娶了天仙般的人物,那番旖旎風情,都在辰石院內宅之中呢——是也不是?”
顧南章神色一冷:“世子在說什麽?我竟不懂。”
“四弟怕是嫩了些,”
世子嘿嘿笑道,“一說起女人便如談到虎狼一般變色——”
說着刷的合起扇子,将扇子在手心裏敲了敲,嘿嘿又笑道,“我跟你說,這世上,最不值得在意的,便是那些女人。”
“世子過來有何事?”
顧南章卻沒心跟他說這個,神色涼涼道,“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我這裏——”
“有,有,”
世子忙道,“十分要緊的事。”
顧南章皺皺眉:“何事?”
“我這新弄了一個愛妾,”
世子笑道,“可我世安苑你也知道,那婆娘每日裏裝喬作勢的,本就惹人厭——每次我帶了外面女人回去,她必定叫人轟出來。”
說着像是來了氣,拿扇子使勁在桌上敲了幾下道,“我也不怕她,就是厭煩,這幾日我要出門,就讓我這愛妾留在我書房這邊,拜托你給照應着,等我回來,必定拿了好東西來謝你。”
“世子只管吩咐前院的管家便是,”
顧南章靜靜道,“我并不管家,這裏一應照看,都是管事份內的事情。”
“不不不,”
世子立刻擺手道,“別人做事我不放心,就拜托你了四弟,拜托拜托——”
說着,不等顧南章再拒絕,他一晃扇子就匆匆離開了這邊。
“我四弟那邊,我已經說好了,”
回到他自己的書房內後,世子一把拽着自己那愛妾拉進隔間,臉色陰狠道,“我買了你來,是指望你給我辦事的,若是辦事不利,我亂棍打死你。”
那愛妾吓得臉色發白,一疊聲應了。
“拿出你看家的本事來,”
世子陰陰一笑,“務必要讓我四弟沾了你——或者即便他沒真沾到手,你瞅準時機嚷出來叫人看到,叫他辯解不了去。”
“爺……爺……”
那愛妾都快吓哭了,忙忙道,“奴……這般低賤的人……便是四爺沾了我,那又對他有何損傷?”
她是不清楚世子到底要做什麽。
就算那四爺顧南章受不住她的誘惑,要了她的身子,一來她也不是黃花大閨女,二來,她是奴籍,爺就算睡了她,那也是一樁小事,畢竟誰家少爺跟前,沒有幾個通房丫頭之類的?
“哪裏是為了四弟那榆木疙瘩?”
世子嘿嘿陰笑道,“只要弄得我那弟妹計較起來,慢慢跟他離了心便是最好了——到時等我慢慢地哄,不怕那美人不到手。”
沒有見過這位弟妹之前,他還從不知動心是什麽東西。誰知一見那弟妹後,他整個人都酥了。
這輩子不把那美人弄到手,他是睡也睡不安穩,吃也吃不香甜。
只是沈胭嬌身份特別,不是小奴小妾的容易拿捏,得想法子,慢慢謀求了來。
也正因如此,他分外覺出一種特別的滋味來,越發的心裏貓抓似的難耐。
“那……那可是……爺的弟妹——”
可憐他身邊那小愛妾人都有點傻了,身為英國公府的世子,這連倫理都不顧了麽?
“少見多怪,”
世子冷笑一聲,“哪個大戶人家沒點風流事?沒聽聞那位張府上的老太爺,連對孫媳婦都伸手的麽——我這算什麽,那也是一樁風流美事。”
“那……若是事成,”
那愛妾怯生生道,“世子真肯給了我的身契,放我……走?”
“那是自然,”
世子嘿嘿笑着又捏了她一把道,“爺玩也玩膩了,你又不是什麽金饽饽,我還留着你作甚?”
說着又擡起她下巴輕嗤一聲又道,“倒是我也真不明白,我那二弟莫非是個和尚轉世的,也忒能裝那種自持模樣了——不知背地裏,那美人如何與他颠鸾倒鳳的——”
……
顧南章冷着臉吩咐小厮,去跟前院這邊的管家說了,又吩咐之後不管是誰,不先通禀就往他書房裏來的,一定要攔住。
實在之前從沒這樣的事,他和世子兩人也都相看兩厭,從不多接觸的。誰知今日竟被他闖了進來。
“地髒了,”
顧南章掃一眼之前世子待過的地方,淡淡道,“重新灑掃過。”
小厮忙忙都應了。
他知道他們爺心裏是萬分嫌棄這世子的……聽說連世子身邊跟着的小厮,世子賞了衣裳他們都不敢穿。
那世子爺整日出入那些花柳場所,婚前還算有個樣子,同一般風流王侯世子們也無什麽明顯不同。
只是婚後這幾年越發過了,聽聞身上都有了些病勢在的……
之前國公爺一旦對世子約束多了,那世子爺便去外家哭鬧去。
世子爺外家可是京都有名難纏的靜安侯府上,國公爺哪裏有精力陪得起那侯府上的厮纏胡鬧?
只是可憐那清清白白的世子夫人,白守了活寡。
……
天才擦黑時,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辰石院才掌燈,沈胭嬌用過飯,便在燈下,拿着嫁妝單子又盤算着,等之後讓阿柳和洛青石,再拿一筆錢去添一個莊子。
賜婚頭幾年自然是不好和離。
可本朝之前也有一個先例,那是上一代的和嘉公主有被賜婚過,才過了六年便與驸馬成了怨偶。
為了天家的顏面,便找了一個借口,因“九”為陽數之極,九之外,皆為天道變數……
這便才讓和嘉公主在成親第九年後和離。
驸馬家族在和離後,受到皇室一再打壓不提,但賜婚夫婦的變故,也就有了先例可循。
九年……
一念至此,沈胭嬌看着黑沉沉的窗外,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一時有些恍惚。
人生斷斷幾十年,又能有幾個九年呢?
沈胭嬌垂下眼睑,将這一絲不甘壓在了心底:或者她前世作惡太多,這一世困守九年,已是天道對她的仁慈了。
外面雨越來越大,屋內沙漏也在緩緩不停流逝。
秋月有點心焦地看了一眼時辰,快到就寝的時候了,姑爺還沒從前院回來……
今夜,姑爺果真是要舍了她家姑娘,宿在前院了麽?
畢竟,雨也這麽大。
就在這時,便聽到安靜的院子裏傳來腳步聲,繼而是小丫頭們欣喜地聲音:“爺回來了。”
沈胭嬌微微一怔,她還以為,顧南章今日便宿在前院了,誰知他竟然還回了這邊。
轉念間,顧南章已經帶着一身雨氣進了屋。
他披了一件蓑衣,身上衣裳還是有些濕了,也越發給這屋子添了幾分涼涼的寒意。
沈胭嬌坐着沒動,只轉過臉來看着顧南章。
秋月看着自家姑娘不冷不熱的樣子,不由心中有點焦灼:小夫妻不知為了什麽拌嘴鬧得生分了。如今姑爺回來,不就是為了緩和一下麽?
姑娘如何這般冷淡,也給人個臺階好下啊。
“姑爺,這蓑衣奴婢來放,”
見顧南章自己解了蓑衣後,準備挂去那邊架上,秋月連忙迎過來笑道,“有備好的熱水,姑爺洗了去去寒氣?”
“不必,洗過了。”
顧南章一擺手并不多說,示意秋月等人退下。
秋月和秋雨兩人對視一眼,都急急沖自家姑娘遞了一個眼神,卻見自家姑娘跟沒見着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等丫頭們都退了出去,顧南章也沒開口,将手裏拿的兩本書往桌上一放,便自去換了衣裳。
夜裏也不再出去,顧南章直接換了寝衣,過來看到桌上這邊被沈胭嬌随手放在那裏的一本書,翻開後便卷着擱置在那裏。
他默不作聲,拿起那本書整理好,與那兩本書整齊疊放在了一起。
“你在怨我?”
大約是見沈胭嬌一直沒開口,顧南章忽而靜靜問了一句。
“怨你什麽?”
沈胭嬌一笑。
顧南章平靜地審視着沈胭嬌的神色,燈光下,只見她眸色是真的極為平靜,并沒有明顯的怨怼之色。
“我還要謝了你,”
沈胭嬌指了指那邊道,“那雀兒說話說的極好,我很喜歡。”
由于下雨,便将那雀就拎在了這邊屋裏。
顧南章緩緩走過去,看着那鳥籠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顧,南,章——”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不遠處,沈胭嬌一字一句叫了一聲他的大名。
顧南章眼光微微一跳,眼底一絲光芒一閃而逝,就要轉身走過去時,就聽那籠子裏的鳥忽而也大聲開了口,“顧,南,章——去,去馱,馱,碑碑碑碑碑——”
顧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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