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杯盞

杯盞

很多年後的高杉晉助總是會想起幼時：他坐在第一排，手支着桌面上撐着下巴，目光追随着在講臺上授課的人的身影，眼珠随着老師來回走動的身影左移右移，老師的笑容永遠都似溫水，而銀時永遠在睡覺。

從那個時候起，高杉晉助追逐的東西，就沒有變過。

他給了他得以生存的世界，可世界卻将他從他身邊奪走。

沒有他的世界，還不如毀掉。

高杉晉助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女人悶哼了一聲，眉頭緊皺，警示器響了起來，高杉這才放開。

北島辰被包成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帶着助氧器，屏幕上本平緩的心跳突然升高，又随着他的松手漸漸恢複。

還能感知到痛覺。

被紅櫻入侵成那樣，又和銀時打了一架，居然還能活着回來。

被紅櫻破壞的經絡還沒等他把她抱到醫生那裏接受治療就自己恢複的七七八八，血也止住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辰羅的生命還真是頑強。

北島辰緩緩地睜開眼，發現高杉晉助正在看她。

“別用看蟑螂的眼神看着我，辰羅的身體比蟑螂強大多了，咳——”說話時不小心牽動身體，疼痛感直逼大腦，差點又暈過去。

北島辰喘氣穩住，問：“我身體怎麽樣了？”

“全身骨頭斷的差不多了，又失血過多，你放心，醫療費我包了。”高杉晉助嘲弄，北島辰翻了個白眼，這不本來就算在工傷裏嗎？北島辰真想捅他一刀以報這全身斷骨之仇，可她現在稍微動一下就能疼暈過去。

北島辰倒是有些擔心。白夜叉認出他來了，身為鬼兵隊首領的他怎麽可能認不出她來？萬一讓他知道了她就是殺他鬼兵隊的人，那她的處境就不容樂觀了，可也不見高杉晉助提起，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趁她不備準備弄死她，北島辰旁敲側擊，有些心虛，但沒有表現出來，高杉晉助卻都沒什麽興趣似的，“辰羅一族上戰場從不露臉，我哪分得清誰是誰。”說着剝了瓣橘子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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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島辰被包成木乃伊，動彈不得，只能乖乖被喂。

北島辰躺在病床上的幾天陸陸續續有人來看她，河上萬齊:“談判很順利，不過在下沒有在春雨軍艦上看到辰羅。”

也許是又背叛了吧，北島辰想。

“不過在下問了人，有人告訴在下辰羅在春雨派系鬥争中輸了，卷走組織的錢跑到了地球，現在就藏身在歌舞伎町，也不知真假。”

北島辰：“……”

這人的生活方式只有鬥争失敗卷錢逃跑嗎……

“謝謝了，在不在我自己會去查的。”

向河上萬齊道了謝，來島又子湊過來：“高杉大人居然抱你回來的，哼，下此我也受傷！”一邊撅着嘴一邊給她削蘋果，削好切了一小塊親手喂了北島辰，“不過你的命真的好大啊，傷成那個樣子都能救回來，醫生說用不了三四天你就能下床了。”

她可是辰羅，能不強大嗎？

武市變平太：“蘿莉受傷的樣子也很可愛呢，放心吧，女權主義者絕對不會放過那個把你打成這樣的人！”說着拿着話筒就可開始宣揚青少年保護條例。

北島辰：“……”

北島辰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就徹底恢複了，拆線的時候負責她的醫生也感嘆：“真是驚人的恢複能力啊。”

北島辰點點頭：“嗯，辰羅的生命力很頑強的。”

她一早就想出去了，可無奈高杉晉助勒令她身體不完全恢複不得出病房，北島辰憋了好幾天，躺在床上的幾天只有來島又子和她玩，河上萬齊不說話只彈曲子，武市變平太怎麽看怎麽像個蘿莉控，三人還一起唱用生日快樂歌的調調唱“祝你早日康複~祝你早日康複~”高杉依在門框上叼着煙，神奇的是，高杉晉助這個萬年老煙槍居然沒有在她面前抽。

“哦，對了，高杉大人今早來過，看你在睡覺就沒叫醒你，既然你已經完全恢複了，就去高杉大人那裏複命吧。”終于在各項檢查都沒有問題的情況下，醫生放他出去走出病房的大門。

傷好了還要去他那裏彙報？當她是他養着的寵物嗎？

不過雖然這麽想，北島辰還是敲開了高杉晉助的房門。

她又打不過他，更何況她大病初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高杉晉助坐在會客廳，不僅有他，還有一個眼生的男子。

男人帶着框架眼鏡，頭發柔黃，身穿警服。

警察？

警察不是他們這群反社會分子的死對頭嗎？

北島辰不知道高杉晉助在搞什麽，不過還是不要管好了，“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高杉晉助卻止住了她，“既然來了，就呆在這吧。”一連沒有把她當外人的樣子，伸手向她介紹：“這是真選組的參謀，伊東鴨太郎。”

伊東鴨太郎正襟危坐，神色認真，向她點頭示意。

北島辰在高杉晉助旁跪坐下，同樣點頭：“北島辰。”

介紹過後高杉晉助和他繼續攀談起來，也不知道高杉在打什麽算盤，真選組是所屬幕府的武裝警察部隊，政治立場上是高杉晉助的對頭，和春雨談判完又來聯和警察了？

而他們的談話也确實印證了北島辰的想法。

“天才總是孤獨的，沒人理解我，我不會一輩子都呆在這裏，沒人能理解，也沒人能發覺我真正的價值，所以，我只好親自向天下展現我自己的才能，将真選組據為己有，我要以此為根基，向天下邁進，我伊東鴨太郎，要向天下，向人民宣誓我的存在價值！”

男人說着豪言壯語，高杉晉助好似對他的志氣沒什麽興趣，眼底盡是漫不經心，“就算惡名昭著也沒關系嗎？為達目的，就算除掉恩人也沒關系嗎？”

北島辰聽着挺無聊。

高杉晉助都對他沒多大興趣，北島辰更不可能有了。

北島辰只低頭稀釋存在感，讓那些對話變成背景音，北島辰拿起高杉晉助放在一邊的書頁看，感覺有些渴，眼下的白瓷杯卻是空的。

人就算是換了環境，也很難改變多年的習慣，北島辰用指甲敲了敲空杯，心思一直放在北島辰的高杉晉助看着動作愣了一下，擡手沏了杯茶遞過去，北島辰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接過喝了。

伊東鴨太郎大跌眼鏡。

真是奇怪，眼前的這位高杉晉助明明是鬼兵隊的首領，身邊女人的地位卻像是比他還高幾分似的。

伊東鴨太郎不由得對這個女人産生好奇。

女人一身白衣，耳朵尖尖的，藍色長發披在肩上。

不止是頭發，女人垂下的眼睛也是藍色的，又大又圓，卻沒什麽情緒，像是繪本中波濤，着實讓人感到幹淨。

那個對萬事萬物都不感興趣，眼睛裏什麽也裝不下的高杉晉助，此時此刻，卻裝着女人冷冷淡淡的臉。

他與鬼兵隊的合作已經達成，自己的那些事，似乎也并無向他人訴說的必要，更何況對方的興致從女人進門的時候就早早的轉移了，伊東鴨太郎識趣的不繼續當多餘的人，說：“那麽，既然合作已經達成，我也不再此多留了。”

高杉晉助愣了一下，把目光從北島辰轉移到對面的警官上，眼睛恹恹的，開口：“不送。”

柔黃頭發的警官拉上了門。

就算是對他們在談的內容沒多大興趣，這場會談也結束的太突然，北島辰還以為他們會再大談怎麽一舉搞掉幕府，可以高杉晉助的表現來看，他對這個男人着實稱不上有心，房間裏又只剩兩個人，北島辰有些不習慣，找話題，說：“你好像不是怎麽喜歡他。”

高杉晉助似是不屑：“抱有那種愚蠢志氣的人，怎麽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夥伴。”

北島辰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覺得下定決心改變國家的人很愚蠢嗎？”

高杉晉助輕笑：“這個腐朽的國家早就沒救了，我想要的，不過是毀滅。”

北島辰忽然想起那個女人被她五花大綁抓了後擡着漂亮的臉對她說：“辰羅這個種族早就沒救了，與其在這裏日複一日過着重複的生活，還不如早早離開呢。”後來她帶着她的手下叛逃，去了春雨。

高杉晉助看北島辰沉默的樣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我讓萬齊去江戶助伊東鴨太郎取得真選組，你也跟着去吧。”他走到窗邊，從懷裏拿出煙管，轉頭，露着半張臉看他，勾起笑容：“這次任務完成後我們要離開江戶一陣子，玩夠了再回來哦。”

北島辰聽着就來了精神。

北島辰在船上憋了好幾天，前段日子傷沒好高杉晉助不讓出門，這下終于可以出去，自然要回江戶看看自己闊別許久的店鋪，也不知倒閉了沒有。

北島辰不确定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經商，還是在戰場上殺來殺去更合适呢？

北島辰和河上萬齊一起下船，先跟着河上萬齊一起去了真選組，北島辰又見到了那個柔黃頭發戴着眼鏡身穿警服的男子。

伊東鴨太郎動作迅速，架空了副隊一手遮天，真選組中無人敢違背。

北島辰和伊東鴨太郎站着望着庭院的花花草草好久，都沒人說話，忽然，男人發聲，“北島小姐，你知道對于武士來說最不幸的是什麽嗎？”

沒等北島辰接話，伊東鴨太郎就接着說，“是不被人理解，不論你有多少才能，多麽努力，沒人理解，也得不到相應的評價，沒人給你相應的回報，沒有比這更不幸的了。”

北島辰倒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幸。

高者寂寞。

耐不住寂寞就不要身居高位。

伊東鴨太郎轉頭，看着她，眼裏帶着淺淺的笑意，“我原以為他和我是同樣孤單，不被人理解之人，現在看來，能有一名紅顏知己相陪倒也算是一大幸事。”

紅顏知己。

北島辰啞然。

她倒是第一次被人用紅顏知己這四個字來形容。

“你誤會了，我和高杉晉助之間沒有什麽。”為什麽他會這麽想？不僅是他，河上萬齊也懷疑過他和高杉晉助之間的關系。

他們之間要真的有點什麽，她就不至于會被他扔去和那麽危險的人作戰了。

想起自己和銀時那場對戰，可真是讓她吃了不少苦頭。

伊東鴨太郎唇角勾起，到是一點也不信的樣子：“他對你很特別。”

“特別？……誰！”北島辰猛地轉頭。

她還以為有河上萬齊坐鎮，完全沒有她發揮的地方。

看來還有個偷聽的小警察可以讓她解決。

警察跑了出去，北島辰在背後玩獵物似的不緊不慢的追，河上萬齊直接在前方攔住，刀直直地刺進男人的身體。

男人吐出一口血：“你是鬼兵隊，人斬，河上萬齊……”

河上萬齊把到從男人身上抽出，血順着刀刃滴在鵝卵石地上。

男人倒在地上。

伊東鴨太郎仰着臉笑着看他。

“伊東……同敵人聯手了麽……”

伊東笑了：“山崎君，都是像你這種只會揮劍的笨蛋的話世界也不會改變，不放聰明點可不行啊，不管怎麽揮劍，犯罪也不會滅絕，說白了，不要忘記沒有犯罪的話我們這些警察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們應該更好的互相往來才對，作為為了保持雙方最大利益的搭檔，像你上司的那種做法是沒辦法讓真選組更加強大的，就讓真選組在我手上脫胎換骨吧，更加強大，由此，就讓我伊東鴨太郎的才幹成為指引天下的方舟吧。”

男人向前爬：“想幹就幹吧，但是有一點要說清楚，你到底有多少才幹，沒有學問的我是不清楚，但是，連武士道和節操都沒有的才幹，誰都不會跟随你的，我要追随那位大人，直到最後……”

伊東輕哼一聲，“臨死前都想向那個人通風報信，那就是你作為監察的武士道嗎？萬齊大人，北島小姐，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我就賜予你與攘夷志士拼死殉職的名譽吧。”

北島辰和河上萬齊一起前去處理向前爬的男人，伊東鴨太郎轉頭走掉了，北島辰想了想，說：“這次的任務，不單單是協助伊東取得幕府吧，應當，還有別的什麽目的吧。”

河上萬齊抽出刀：“好奇的話，還是去問高杉大人吧。”

北島辰：“……”

“不過，你很心不在焉啊。”河上萬齊一刀砍了下去，“從下船開始，你就時不時的望向歌舞伎町那邊，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我的店。”北島辰看了他一眼，“我是開甜品店的，半路被你們頭頭劫了才做的反政府的，也不知道我的店怎麽樣了，但願沒關門大吉。”

破産倒閉她倒是能接受，畢竟不是沒破産過，

只是千萬不要前一堆外債啊！！！

河上萬齊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歌舞伎町，“你想去就去吧。”

北島辰愣了：“诶？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這種程度的任務，我一個人就夠了，高杉大人放你下來，本來就是讓你去玩的，頭一次見高杉大人對下屬那麽好呢。”

北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