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當神仙去了

當神仙去了

初鈴左手跨着玳瑁貓兒，右肩扛着先祖牌位，樂滋滋地奔向華烨。

“快些！快些！我等神仙哥哥好久了！小鈴铛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好！”華烨驚喜萬分，原以為來凡間帶人離開要廢好些口舌，沒想到初鈴竟這般期待，連何為修仙、何為宗門都不需要再介紹，他連忙站起身，牽起初鈴小手便要走。

誰知才一轉身，便見幾個五大三粗的村民兇神惡煞的看着他。

“你這來歷不明地小子要帶我們小鈴铛到哪裏去！”

原是村民們剛才處理兩個小賊時，聲音嘈雜根本沒聽清初鈴和華烨的交談，這會兒只看到華烨拽着初鈴就要離開，難怪村民們要多想了。

“華烨哥哥，要帶小鈴铛去當神……唔唔唔……”

初鈴剛興奮地回答就被華烨捂住了嘴巴，華烨仍然記得長老教誨，這神仙切莫欲凡間有牽扯，故此便假說，“秦家長輩原是我家貴人，如今貴人發下話來，讓我家多照拂小鈴铛，因此便想接小鈴铛回去。”

村民惡狠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村長從人群中站出來，“當真如此？那你捂住小鈴铛的嘴作甚？我看你就是游走販子要将我們小鈴铛帶出去賣了！小鈴铛趕緊到爺爺身邊來！”說着一把将初鈴扯到身邊。

“小鈴铛莫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騙了。你家在這裏生活了幾輩了，你爹是爺爺看着長大的，你爺爺是爺爺的發小兄弟，你祖父爺爺也是見過幾面的，根本沒有什麽遠方朋友，你莫要聽這人空口胡說。”

初鈴咬着唇瓣，被村長爺爺說的一愣一愣的，但內心還是堅定的，“可是先祖活在好幾百年前，他說不定有很多遠方朋友啊！”

“啊？！”這會子村長被說懵的，華烨眼神給初鈴示的快抽筋了，奈何初鈴不懂，還繼續說道，“華烨哥哥是要帶初鈴去當神仙啊！”

華烨一拍腦門，這凡塵必得牽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耷拉着肩膀垂頭喪氣不管了。

“神……神仙？”

秦家出過神仙，這個傳奇故事流傳了幾百年了，可是幾百年誰都沒當神仙故事是真的，頂多認為秦家當年定是有過傳奇時光，金銀珠寶的寶藏定是擁有過的，可再往神仙那處聯想，這豈不是說笑？

村長和幾個村裏管事對視，各個都是迷茫樣。

村長又看向華烨，這一上下打量，心裏也堅定了。

他苦口婆心對初鈴說，“小鈴铛，你來看這位華烨哥哥，衣裳華而不實，頭發如雞冠，面色黝黑，行事還鬼鬼祟祟，你真覺的這幅模樣是個神仙？”

華烨伴着他的話眼神跟着瞟自己身上，衣裳是時下修真界最流行的逍遙試樣，寬袖松腰，就是破爛了些，頭發原梳着妥帖的圓髻，就是炸開了，這臉嗎，滿宗門都誇他面冠如玉，還能差到哪去，頂多黑了些……這能怪他嗎？這不是被雷劈了嗎？！

“額……”初鈴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好像确實不像個神仙。”

“小鈴铛！”華烨急了，他連忙從懷裏掏出身份牌，那是道和宗的內門弟子木牌，上面刻着繁複的暗紋，“和”字用上古字樣繪制，神秘而古樸，“小鈴铛，這就是道和宗的牌子，我怎會是個騙子呢！”

初鈴湊近兩分，這個令牌似乎和先祖描述的一致，她小心地擡頭看向村長和其他村民，他們對這個牌子似乎并不感興趣，先入為主的想法讓他們依舊沒有好臉色，眼神裏似乎再說，“騙！看你還有多少騙子花樣！”

初鈴小腦瓜子嗡嗡的，一邊是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村長和村民，一邊是接自己當神仙的神仙哥哥，可不能讓他們彼此惱了，不過，這華烨哥哥的模樣确實不夠仙氣啊。

于是，她背着小手端的是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小大人似的。

“華烨哥哥莫急躁，村長爺爺只是不放心，他們對小鈴铛可好了。”初鈴仔細想了想，“若是華烨哥哥能仙風道骨些，或許爺爺就同意了呢？”

村長輕咳了聲，心想小鈴铛你想跟人家走，倒也不必這般大聲密謀。

華烨也單純，竟被初鈴帶偏了，“仙風道骨？”

“嗯！”初鈴重重點頭，她搖了搖頭上兩支小揪揪，用自己少的可憐的詞彙形容，“就是看起來很慈祥，有一頭花白的頭發，還有一把白胡須，最好還穿着……呀！”

初鈴忽的驚叫一聲，她似乎看到什麽，滿是驚喜，“就跟……天上那個老爺爺一樣！”

所有人滿腦子同時冒着問號，又齊齊随着初鈴指向看去，登時都瞪大了眼睛。

卻見浮動的雲層中竟然當真出現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

那老人被發現了，笑眯眯地順着胡子，駕雲而來，浮在半空。

“神……神仙……”

“活的……神仙！”

村民中有人無意識地喊出來。

最驚喜的莫過于華烨了，他連忙拱手，“拜見源昌長老！”

源昌長老擺擺手，靠近初鈴，“古靈精怪的。小鈴铛是如何發現老夫的”

“因為天上烏雲密布，唯有神仙爺爺腳下這朵雲又白又軟，像縣城裏劉嬸嬸家剛出爐的香噴噴白饅頭。”她舔舔嘴唇，小心地湊近用手指了指，“爺爺，這個可以吃嗎？”

“……當然不能。”餘光瞧見華烨憋笑的表情，衣袖一揮，從雲層中落下，雲霧瞬間糊了華烨一臉。

但這輕飄飄的手段不僅折騰了華烨，也将一衆愣神的村民們都驚醒了。

所有人齊齊跪下，聽着神仙故事幾百年，誰想到當真遇見神仙下凡了。

“神仙顯靈！神仙顯靈！”

初鈴看着跪了一地的村民們，朝華烨擠擠眼睛，好像再說，看吧，我就說仙風道骨的模樣定能唬住他們的。

“快請起！”源昌長老伸手，一片微風起，竟托着下跪的衆人起身了。

那風散去，衆人還是一副震驚的模樣，提着衣袖左右看着。

“小鈴铛确是我宗貴人的後輩，三年前我宗接到貴人傳令，命我宗代為照拂其後人。宗門便立刻派我與華烨兩人入凡來尋。奈何路途遙遠，硬生生走了三年，請諸位莫要責怪。”

說着向諸位請罪的，但源昌長老腰彎的深，拱手卻是對初鈴的，目光甚至沒有越過初鈴平視的範圍。

“無事，無事！”初鈴心裏高興壞了，哪還記得這三年總說先祖騙子。

村長雖見識了這神仙手段，但為了初鈴還是小心翼翼地去确認，“不知神仙所說的貴人，是小鈴铛祖上哪位？”

“我知道，我知道！”初鈴搶着，她将先祖牌位拽出來，立在地上，“當然是先祖啦！”

源昌長老撸着須點頭，目光觸及牌位上花裏五哨、青紅交織的模樣，猛地一滞，連儀态都不顧，趕忙蹲下以袖拭牌位，“怎的弄成這般模樣，上人在上，莫要責怪，莫要責怪！”

後幾聲甚至有微微的顫意，初鈴看不懂，小手拍拍他肩膀，“爺爺不怕，先祖不在意的。”

源昌長老卻是小心地清理了所有痕跡，雙手恭敬地捧着，“小鈴铛，不如這牌位爺爺幫你保存着，這牌位本不該立的，你這位先祖還在世呢，這麽立着可不吉利。”

初鈴心思不在這裏，随口說着“好哇好哇”，眼神已經瞄向了村長。

她小步挪近，牽着村長衣擺晃了晃，“村長爺爺，他們真的是要帶小鈴铛去當神仙的，你就讓我去吧。”

村長眼睜睜看着那塊碩大的牌位被源昌長老一揮袖就變沒了，眼珠子快驚下來了，身後的幾個村民早就架不住，又跪在地上說着“神仙顯靈”“神仙庇佑”之類的。

村長強做鎮定，向源昌長老和華烨拱手致歉，“小老兒山野村夫，沒見過神仙仙姿，剛才還質疑華烨仙長形容，小老兒罪該萬死。”

“無妨！”

源昌随手甩了一記清塵術落在華烨身上，登時華烨那張臉便俊極了，炸毛的頭發也順服的披散，逍遙道服也有模有樣了，端的是一副年輕神仙的姿态。

源昌笑了笑，“華烨适才模樣，确實引人誤會了些。既誤會已解除，路遙水長，我等便帶小鈴铛離開了。”

源昌朝初鈴伸手，初鈴抱着吓得自閉的玳瑁貓兒，高興地拽着他手指。

村長帶着村民們齊齊跪下，“恭送神仙。”

白霧自源昌腳下舉起，缭繞在初鈴三人身上，初鈴感受到神奇的浮力将她穩穩托起，很快離地面越來越遠。

她趴在雲霧邊緣，朝村長和村民們揮手，“村長爺爺，劉叔叔，齊嬸兒，還有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們，再見，小鈴铛會來看你們的！”

“小鈴铛！照顧好自己！”地面上的村民們帶着哭腔回應着初鈴的喊聲。

“倒是些淳樸真誠的凡人啊！”

源昌看着村子上“清河”二字漸漸小了，他袍袖一揮，天上撒下數不清的金葉子。

村民們茫然去接，下意識放在嘴邊咬着，微微牙印，竟是純真的金子。

“金子！！！”

“是金葉子！！神仙恩賜！！！”

所有人激動萬分，脫了外衣卷成兜去接金葉子。

源昌聲音也随金葉子飄飄而落。

“此物贈予爾等，勿争勿奪，秘法認主，以此來報諸位多年撫育小鈴铛之恩。凡塵寥寥，不知歸期，走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