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得遇知音

得遇知音

“今後這裏便是你的閉關地了。”

閻雲柯想要陸放對禁制感興趣，自然得讓他見識禁制一番，便帶他回自己住處，領着他來到背陽的一面。

這間閉關室好似鑲嵌在山體的洞府，樸實無華卻很厚重的石門豁然洞開，陸放扶着外牆，頭伸進去看，地面呈下陷式的凹陷，而蒲團石床卻都在屋頂，屋頂極其平整。

一般閉關室的石門，僅有一人高，或者需矮身進去，可這扇門卻直通屋頂，正中間有一道橫杠鑲嵌在門上，石門推開時，那鐵石般的橫杠便留在了那裏，十分怪異。

閻雲柯道: “裏頭布置了空間颠倒禁制，你剛進去記住一點， ‘頂為地，底為天’，不要抵抗那股自然之力，順勢為之，或許能進得比較體面……”

“為何會說體面……啊!”陸放一步踏入，猝不及防，腳下瞬間失去支撐，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從頂上襲來，他想順勢為之，但他身體卻僵硬得慢了半步，于是直接頭朝上，以墜崖的速度，咚地一聲撞上了頭頂的石牆!

陸放好不容易踩在洞府頂面平整的玉石板上，順利站直，卻見整間房間很是正常，壁畫浮雕栩栩如生，但他瞳孔一縮。

閻雲柯正站在他閉關室門外，正和他頭頂相對，陸放不由倒吸涼氣，就好像屋裏屋外是兩個空間，果然不是他見識淺薄，空間禁制果然是好大的手筆!

“可我要怎麽出去……”陸放說完便瞬間便反應過來，難怪門這麽高，中間留了道橫杠!

閻雲柯打趣道: “禁制堪比自然法則之力，這空間颠倒禁制本質上便是将翻轉了天地，修為不到第四重，無法騰空，沒法抵抗身體的重量，你自己試試能怎麽進的比較體面，一般方法有倒立着進，滾着進，躺着進，翻着進……”

“你想戲弄我這還不簡單。”

屋裏的陸放一躍而起，抓住門中間的橫欄，轉了半圈後松手落地的剎那還有點眩暈，不等閻雲柯開口，他面上躍躍欲試，轉過身來再次跳起，抓住那橫杠，翻了半圈，再次松手落到屋頂，反複幾次，已經很是平穩。

閻雲柯見他目光炯炯，只是進出個門而已，裏頭真正厲害的東西還沒介紹呢，道: “好玩嗎”

陸放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有意思的閉關地，完全不知如何表達感激，有些手足無措地道: “這間真是我的嗎”

“除了你，我這兒還有誰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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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毛團子唰地擡起頭來，兩只碩大的眼睛左右望。

“對了，你說第四境以下不能禦空，無法抵抗這空間颠倒禁制，”陸放突然反應過來， “換言之，只要掌握‘空間颠倒’禁制，豈不是能讓第四境以下修士都吃癟”

閻雲柯一頓: “是這麽說沒錯。”

陸放望眼欲穿: “你尋到空間禁制相關的典籍了嗎”

“就一本。”

“我可以現在就看嗎”

閻雲柯将那本孤本很随意地抛給陸放，道: “這典籍的編者生卒年不祥，但對于空間禁制的理解獨樹一幟，你且看看，領悟不了也無妨，不解其意很正常。”

陸放見那典籍薄薄的一冊，很是破舊，十分珍惜地地翻開一頁，陳舊的氣息迎面撲來。

他無比新奇地看裏頭的內容，裏頭的字跡與那書封《禁制拆解》四個字樣渾然一體，仿佛一氣呵成。

見他站着看，閻雲柯自覺這不是随便一看就能懂的，道: “過去坐慢慢看，不急。”

“哦。”陸放迫不及待地走向石桌，既不碰熱茶，也不碰糕點，只皺着眉頭看那古籍。

無論閻雲柯說些什麽，他仿佛沒聽見一般，只顧着翻書，翻頁的速度不慢。

直到天都黑了，他桌上茶水涼透，那盤茶點紋絲不動，陸放翻完了整本書，神情茫然，肚子發出咕嚕聲響，也渾然不覺。

閻雲柯出來見他已經擱下孤本，一臉的失魂落魄，大概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閻雲柯忍着不适，道: “別太失落，看不明白也無妨，也許是這本典籍……”他要說這典籍沒編好嗎造孽啊!他為何要委屈自己說這麽言不由衷的話，這話說到這裏他就已經開始難受。

如果要對他殘忍才能照顧對方的感受，無論難受的是他還是對方，可能結果是對兩人都很殘忍。

“寫得太好了!”陸放道， “我從沒見過這般別出心裁的傑作!這本就好像是把禁制吃透了，嚼碎了，拆散了，再重新整合出來，就像在玩兒一樣的把那般高深複雜的道理，用小兒識字般的方式娓娓道來。”

陸放看着他，不大高興地道: “雖然知道我很差，但我是有多差，你才會覺得我連這都無法入門。”

閻雲柯猝不及防: “你看明白了”

“很簡單啊，就是單個的基礎禁制，在十三種情況下，用這九種方式，以不同順序組合在一起，形成各式各樣的禁制。我想到我之前見過的複雜禁制全圖，其中細節确實不外乎這本《拆解》所書。”陸放道， “創此道的人可太神了!”

閻雲柯雙目微睜，瞳仁因莫名的感動而熠熠生輝。

他掩飾似的咳嗽了聲，道: “你說的沒錯，但實踐未見成效，說的也只是理論罷了……”

“你選的典籍，你會小瞧它我是試過了才這麽說的!”陸放難以置信地指着地面上刻了一個簡單的紋路，他撚着一片葉子放上去，那葉子便懸空于那紋路之上三寸處，好似有股無形之力托舉着它，無法掉到地面。

“這只是上面所書的空間颠倒禁制的一部分而已，就有這種威力!”

陸放很是激動: “這古籍絕對行之有效，開創《禁制拆解》的人絕對是頂級銘紋師!”

閻雲柯頓住了，他知道為何這人說簡單了，是他拆得還不夠徹底，他把空間禁制紋路當做基礎，但基礎卻還能拆解，比如這道細小的紋路，這個紋路沒有名字!

眼前這個小鬼竟然只是翻完一遍，便從空間類禁制中發現了這個更加基礎的細小紋路……

陸放還在那贊嘆: “神了，居然還能這樣學銘紋，你也太厲害了，你說只找到一本的時候，我心想才一本怎麽可能學會那麽博大精深的禁制之道，但看到這本，是我淺薄，确實有此一本，再多的銘紋古籍都不用看了……”

閻雲柯眸光格外柔和，端起桌上的糕點，拿起一塊遞到他嘴邊。

陸放趕緊把手中古籍拿遠點，不想殘渣掉到上面，以為對方是不樂意聽了這才堵住他的嘴，不大高興地咬了一口，頓時一愣: “好吃!”

“特意給你帶的。”閻雲柯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陸放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奶糕入口即化，他的舌尖稍稍撩過對方指腹。

**

“你在想什麽呢!”

三方水榭，閻雲柯恍然回神，只見他等候良久的白衣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面前，清冷的面容微微擰眉，十足賞心悅目: “這般心不在焉，怕是閻大執教沒聽見我方才說了什麽，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只要十九皇子好好活着，我便無心與你抗争……”

“我打算認真了。”閻雲柯突然來了句。

白行之瞳孔微縮，認真跟誰

閻雲柯露出久違的笑容，目光前所未有的悠遠，道: “我會盡一切可能助陸放進步，他會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穩穩地走上巅峰，甚至陪伴我左右。”

他笑着道: “一旦我認真起來，或許他很快便能勝過你的得意門生，不，他一定能勝過你的得意門生。”

白行之道: “你教他修魔，憑空而來這麽大底氣你想助他成就魔體，讓他永留人世，以超越仙人或神魔的方式常伴你左右，你可曾問過他願不願意。”

“修仙修魔，殊途何歸，盡在人為。将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閻雲柯自從知道陸放竟能領悟他的心血，便對他的觀感不一樣了，人生在世，知音難覓，這人他護定了，将來誰想從他手上要人，還得他說了算。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想告訴我，你要對陸放認真了”白行之維持着面上的涵養，心裏簡直翻江倒海，那小子怎麽做到的，短短幾日而已，竟讓魔尊對他的态度翻天變化，全境會武前兩個月的朝夕相處，未免太漫長了些。

“是我要認真了，”閻雲柯道， “所以行之，可要真真正正與我對壘一回”

白行之挑眉。

“我家殿下先天資質有限，現在才開始奮起直追，他不一定願意争鋒相對，而你的得意門生先天天賦過人，至今遙遙領先，究竟是你看好的人一路領先到底呢，還是我家殿下奮起直追而後超越呢，你難道不好奇麽”

白行之道: “沒有懸念。”他雖然很想陸放活在世間，但并不認為他能活得很好，而魔尊打算護到底，與他想要陸放痛苦地活在世上的目的不謀而合，他自然奉陪。

但話不能這麽說，白行之端着道: “輸贏對我有何影響麽”

“你無論輸贏，都會多一個患難之交，将來但凡你有需要，我必義不容辭。”這樣一來無論輸贏，他也能多個讓他欣賞的仙友，将來真有事，他也有熱鬧可湊，畢竟這位仙帝可不閑，而且所行都是大事。

閻雲柯繼續道: “雖不知道你和那位陸炤殿下究竟有何淵源，但你既然這般盡心竭力，難道不打算負責到底麽”

白行之神色如常，道: “我與你并不熟，交情還是僅限于人間為好。”他按捺住內心的不快，道， “聽聞你要對陸放上心，我自是高興，可事實便是你再認真，你也贏不了，畢竟他的背後是我。”

閻雲柯道: “我期待你成為我手下敗将的那天。”

“既然要對壘，自然要有籌碼，我暫時對你沒有想法，或許你再這麽無禮冒犯，蓄意招惹，夜半随意登門，我或許就對羞辱你之事有想法了。”白行之道。

閻雲柯大笑三聲，傾身逗他，道: “行之真是好正經一人，羞辱還要講名正言順挑時候的。”

“你!”

“我家殿下進道場了，這段時日就不來叨擾，全境會武上見。”閻雲柯認真起來毫不拖泥帶水，他說完抽身走人，白行之看着他高挑的背影轉瞬消失在虛空中，臉色格外沉，這人什麽時候能夠留下來，哪兒也別去!

陸放得到那本《禁制拆解》古籍後，愛不釋手，其一是閻雲柯所贈，其次便是這是他擁有的第一本古籍原本!再次是裏頭所載的禁止之道實在吸引人，越看越覺得高深莫測。

盡管他看會了最基礎的小禁制紋路，但也只是讓一小片葉子飄起來而已，若要撼動一個人，形成真正穩定的禁制紋路，還需要更多細致的鑽研和推敲。

他先進道場，便聽到陳易十分興奮地道: “我會了，我知道答案了!”

“我也……”步仲心道， “昨晚我苦思冥想想不出頭緒，去問了我爹，我爹也想不出來，去問了我爺爺。老祖受不了，直接來了句榆木腦袋……總算是知道了。”

“我也想到了。”孫琢今日來得極早。

閻雲柯今日的教導任務也很簡單，道: “你們說的沒錯，就是學會那兩招。”

要怎麽才能在對戰之時也擁有對手的視角，能看到火焰隐藏下的劍招

答案再簡單不過。

一劍破不開的術法，那便學會它!

雖說技多不壓身，但精益求精，學得不用太雜，勝在有用，只需足夠精通。

而陸放鑽研禁制在閻雲柯的意料之外，他鑽研在閻雲柯看來是“基礎”的空間颠倒禁制的過程，便是完善《禁制拆解》的過程，有些深奧的推演，陸放暫時做不到，閻雲柯毫不吝啬相助。

起步的再次拆解修煉比較困難，但按照陸放的這個進度，兩個月內學會這一禁制，似乎綽綽有餘!

閻雲柯思來想去，對他說: “你暫時先放下禁制相關，還是專注于練劍煉體，很快你會有很多時間鑽研禁制。”

“什麽時候”陸放期待。

“在你體內靈種變成魔種之後。”

“額……”陸放反應過來，面色發苦: “不會真的很疼吧……”會疼得下不來床的那種

閻雲柯并不回答，只是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事實上，閻雲柯雖然對烈鏡放狠話，但他只是想要讓烈鏡重視而已，他甚至沒知會陸放，也無所謂陸放和陸炤孰高孰低，其實陸放只要能長久的活着就是奇跡，前期只要夠穩即可，所以他暫時輸給烈鏡也無妨，只要陸放活得夠久，才有可能在将來反敗為勝……

時間飛逝，陸放一邊泡着藥浴，一邊修行，體質逐漸變好，終于迎來了要将他體內靈種轉變成魔種的日子。

當天一早，陸放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晚上踏足閻雲柯的院子，聞到沸騰的藥池散發的濃重藥味，素來膽大如他竟忍不住微微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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