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留亭紀念

留亭紀念

烈鏡聽懂他的意思，而且還往偏了去想了閻雲柯險些被突如其來的狂喜沖昏了頭腦，就連“正直而純潔”的目光也因激動而下意識地下流了那麽幾分——他站直了些，順着對方發紅的面容，沿着白皙秀颀，衣襟封得過于保守，但那寬闊胸膛下，窄細的腰身，再往下……

“下流!”白行之情急之下，惱羞成怒，下意識後退一步，扶着亭柱，瞪眼瞧他。

閻雲柯的目光在他腰處流連忘返，目光又落到他細長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的皓腕，別樣性感，不由玩味道:

“你在想些什麽呢，竟會覺得我這般正人君子是想對你做下流之事。”

白行之倍感荒謬，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被他注視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攥拳，指節抵着亭柱表面，而後僵硬地放下負手而立。

“你，正人君子”

在今日之前，如果有人這麽形容魔尊，他不會有絲毫懷疑，閻雲柯當然是正人君子。

可今日之後，這似風似雲變幻莫測捉摸不透的形象崩塌了。

對方分明是對他……不，真要說起來，是對烈鏡有企圖。

“若是行之對區區在下有意，”閻雲柯做出苦惱之狀，厚顏無恥地繼續道， “那我這正人君子的虛名不要也罷。”

他說的半做作半真誠，但那神情卻又生動至極，目光前所未有的真摯，是游戲人間這麽多年魔尊都沒有的謹慎小心，可真是進退有至，若被無情拒絕對方會體面地退一步還能是朋友，分寸把握得恰好好處……

白行之悲憤欲絕，內心又氣又燥，恨不得給他兩巴掌，又想給自己兩拳清醒清醒，他心裏很清楚再次見到他那麽多回卻至今想不起來他是誰，魔尊對他半丁點意思都沒有，在對方漫長的生命裏，有過幾十年緣分的他，就像修士命中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有絲毫存在感。

唯獨一個烈鏡就讓他暈頭轉向。

他之所以看不出自己假扮烈鏡的諸多破綻，才是如他自己所言般，徹頭徹尾的一葉障目，被情義蒙蔽了雙目。

白行之察覺到這個驚人的真相，整顆心都揪了起來，疼得無以複加，很為自己不值，卻又會克制不住去想，若非這等天賜機緣，他又怎麽可能得到閻雲柯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與垂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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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料到!

就連上面的仙都不知情，人間霸主三界唯一的魔尊崇澤大帝，竟然會發自內心傾慕那般盛氣淩人，目空一切得令全天界仙官都讨嫌到，恨不得他永生回不了天宮的烈鏡仙帝。

“你……”

白行之看着他氣到眼眶發紅，他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以這樣的姿态出現在對方面前，可對方卻認不出他，還對他這具不屬于他的身體垂涎不已，對着他，向毫不相幹的另外的人微妙地表白熾熱的心意。

那熾熱的發亮的眸光，他看一眼仿佛能被刺傷，卻又不得不承認……是好看的。

白行之看到他眼睛裏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只是因為這個，便心動得無以複加，暗道自己沒骨氣，但他面下屬于烈鏡的經絡與肌裏，卻如萬年不化的冰雪，不至于讓他大起大落的情緒暴露，倒是留了些許餘地和體面。

就在閻雲柯等着對方的回應，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想說點什麽把這旖旎半晌似乎漸漸變得尴尬的氛圍緩和回來。

卻見白行之緩緩擡起手，珠白的指間稍稍撫上他的臉。

心堅若頑石的魔尊，面上的觸感卻很柔軟，白行之并不能完全感受到，他的魂魄操控着這具遠勝過他魂力極限的烈鏡法身，就像穿上一層厚重的殼，實在令他不甘心。

閻雲柯愣住了，面露驚訝，僵硬得沒有動彈，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可他到底是震驚了太久，那手只是碰了一下，閻雲柯很是費解地看到烈鏡眼裏似乎刺痛了下，便收回了手，轉過身去，身形消失在亭中。

空氣中飄蕩着獨屬于烈鏡仙帝的仙氣波動，閻雲柯在原地呆愣了許久。

等回過神來，他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冰涼，想到烈鏡變紅的臉色……

閻雲柯步入光下，唇角不自覺上揚，可想而知從今日起，之後的每一日，都不會再像昨日般無趣了，誰說烈鏡絕不可能對他上心呢，都是孤獨已久的人……

這真是值得紀念的一日，此地亦是值得紀念的地方。

閻雲柯走了兩步，擡手一招，那整座亭子憑空消失無蹤，被他收入乾坤袖中。

全境會武莊嚴威武的高塔之中，正在觀望大會近況的符峰峰主豁然睜開眼睛。

“什麽人在破壞禁制……”要知道全境會武範圍內的每一處人為建造的景致都有其獨特妙用，每一處亭子底下都有對應的符文。

可那亭子消失的一瞬間，全境內圍禁制僅僅凝滞了一瞬，繼而又恢複如常重新運轉，很是詭異。

可他神識之下，異常之處的亭子消失無蹤，而在那地方不遠處，立着一位深灰長袍的男子，銀色絲線勾勒滾邊，他的神識與之對上的瞬間，神魂緊跟着一震。

那人擡眸，笑盈盈的眸子，似乎隔着虛空看到了他。

“這處亭子，本尊帶走了。”閻雲柯心情頗佳。

魔域符峰麾下四大閣主，正在塔中議事，均神色肅穆，部分認為不該做得太過，還是應該留有餘地，更有一部分認為整個魔殿對付乾王朝，殺雞用牛刀毫無必要，就該是他們動手，上面既然放任了他們這般行為，可見是允許的!

陡然，上首深不可測的符峰峰主臉色倏變，猛然起身。

下一瞬，此處原本有亭子的地方便多了個渾身符文的男子。

符峰峰主的神情說不出是驚懼還是狂喜，朝着前方人影就要行大禮。

“拜見尊上!尊上，屬下韓玉異，是您的忠實擁……”

“尊上尊……”符峰峰主左右四顧。

那偉岸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見，他不免悵然若失。

值得一提是的，符峰峰主為這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沒多久，他在乾王朝之人所在的高樓上，見到了這個驚鴻一瞥的男子，當時符峰峰主就驚呆了。

那時，塔中其他閣主已然達成共識要搞乾王朝，一個古國而已，他們魔域也已經閑适得夠久了，以至于外界真當尊上他們宮主好欺負!

符峰峰主跳起來阻止道: “安排!盡快安排乾王朝來人進樹海!”

“峰主，這是……”其他閣主很是不解，秘境裏都已經對乾王朝年輕一輩動手了啊， “峰主是打算先給點甜頭，再讓他們難堪麽”

“你們說得很有道理，但魔域大義凜然，對乾王朝及其他古國一視同仁，合該以禮相待!能跟魔域四宮之一的宮主對峙，乾王朝必然有進樹海的實力。”

符峰峰主話說得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既然北宮之主都和原雲荒城城主握手言和，本峰主豈能公然違抗宮主意願，給乾王朝難堪呢。”

“可是……”

韓玉異這才想到先前南垣宮宮主傳話，心有餘悸至極，什麽好運，怕是要倒大黴了，道: “是本峰主沒威信了，還是當本峰主在開玩笑，竟然連本峰主的話也不聽!”

“屬下不敢。”

“啓禀峰主，乾王朝派人來打探消息，問魔域閣主是否在其位，最近魔域三十六閣是否有閣主退位……”

那四位閣主只覺這事聞所未聞，雖然三十六閣分別歸屬九大主峰管轄，彼此不來往，可但凡閣主新任，他們也會去道賀。

符峰峰主料到了什麽，喟然長嘆道: “諸位若有空閑，不如多去乾王朝所在的地方轉轉，對乾王朝所有來人都盡量好點，別說本峰主告的，也別問為什麽，以後就知道了。”看在共處這麽多年的份上，本峰主只能幫到這兒了。

若不是怕影響太大以至于暴露尊上身份，他都想親自去拜訪了。

閻雲柯收起了初次發現烈鏡疑似心動的地方留作紀念，回到乾王朝所在的高樓，一坐便是數日，只因秘境第二關戰況激烈，乾王朝年輕一輩有好幾位原先有望角逐前兩百的驕子止步于此，還身負重傷，禦醫前往救治，執教們心急如焚地進進出出，對面的烈鏡不起身，硬是不給他獨處的機會。

樓中其他執教竊竊私語，而劉敕不見蹤影。

主要是後者察覺到不對勁，盡管現在以乾王朝的尴尬身份，打聽魔域之事比較難以着手，不能确保是否每一位魔域閣主都在其位，可魔域大長老行事乖張都被重點對待，而魔域閣主卻藏頭縮尾就說不過去。

而且關鍵是第一關的時候盡管陸炤被各種約戰，其他古教年輕一輩針對乾王朝年輕一輩的狀況還不算明顯，可到了第二關，需要結成十人隊伍方可進行，這種無處不在的刻意排斥便顯露無疑……

盡管此人的能力，讓人無法懷疑他魔域來人的身份，但魔域閣主身份有待考究，而且此人的目的也有待考究。

至于陳易他爹護國公卻依舊熱情備至，尊敬有加——無論閻雲柯是什麽身份，但他的實力擺在那裏做不得假，就沖着讓他那不争氣的兒子陳易來了全境會武，這位執教便值得他盡心對待。

烈鏡所坐之處，四周總有執教簇擁着，倒是和天界的烈鏡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起初其他執教都很殷勤地請教，自從陸炤第一次戰敗後，白行之碰到的問題就尖銳許多，不少執教過來問候，都沒少問些紮心得沒法回答的問題。

閻雲柯悠然獨坐一側，不動聲色地示好，照顧着他的每一句回答。

漸漸的，白行之的臉色稍稍好轉，但依舊不搭理閻雲柯，俨然避嫌到當他不存在一般。

待其他人不歡而散後，閻雲柯總算坐在他旁邊，道: “第二關比較難，要過關至少還得兩三日才見分曉，你真打算守到最後一刻”

白行之似乎倦了，并不起身，也并不答話。

“第二關門口，陸炤和陸放竟然打起來了，我的學生一時好心，險些未進第二關就要折損在兄弟之手，啧啧，你的得意門生是擔心敗在陸放手上，所以提前鏟除競争對手嗎。”

白行之想靠在他身上，到底是忍住了，道: “你倒是有底氣。”

“行之莫名慌張，難道不是因為陸炤，那是因為什麽呢讓我猜猜，莫不是因為……”

白行之局促了一剎，傳音打斷道: “你誇誇其談的底氣，來自于你破例教給陸放殿下的魔物樹骷麽。”

閻雲柯見他生動的反應，便只顧着欣賞了: “你學生的軟神香木也不差，關鍵時候軟神香一出，能撂倒一大片，這等神物還能吸收功德清氣成就主人，真是一舉多得。”

“那是他自行所獲，與陸放不同。”白行之輕描淡寫，完全體的樹骷在當年能夠引起那麽大的禍亂，現在哪怕境界稍低，但在年輕一輩中，同樣稱得上橫行無阻，由于它無孔不入鬼神莫測的攻擊力，再加上陸放洞察入微，相互配合之下，他區區初入第三境的修為，竟能在陸炤手頭逃脫。

盡管陸炤未用全力，但由此可見，對方隐藏的實力之高，到底也不可小觑了。

“哪裏不同，亦然亦然。”閻雲柯不忘誇一下陸放，比如樹骷是陸放自行認主，并非他所為，他只是盡了執教基本的職責，讓對方本身的潛力在現有基礎上最大化。

言外之意，說到底也還是公平競争。

白行之聽他提陸放便很不舒服，見他對陸放很好也很不痛快，尤其是想到陸放靠着他抱着他的樣子，更是再也不想看到，恨不得讓這人算了別管，可他又必須讓陸放留在人間，而有可能做到這樣的只有眼前這人!

“行之可知，全境會武結束以後，此處最值得一看的景致是何物”

“什麽”白行之心生期待，轉瞬暗恨自己不争氣。

“那可不多見，是在你的仙洲看不見的美景。”

“不想說便算了，雖不知你是以什麽身份進的乾王朝，但提醒你一句，你假冒的身份可能出問題了。”白行之刻意把假冒二字咬得很重，像是暗示着什麽。

“待我送給你。”閻雲柯不以為然， “三日後的夜晚，綠隐仙洲湖畔，最大的那棵柳樹下見。”

就在這時，有人拎着一人丢進了乾王朝所在的閣樓，發出痛苦的哀嚎，倒地之人正是劉敕身邊的近侍，被扯斷了臂骨扔在地上，護國公等人紛紛起身，面露殺氣。

來人一身清氣，動作不留情面，可他笑容可掬，抱拳躬身彬彬有禮: “能不能請乾王朝的人退出這一方閣樓，魔域劍閣閣主想要在此樓觀戰。”

衆所周知，劍閣乃是魔域三十六閣之一，卻并非是符峰峰主麾下四閣，盡管高樓樓閣視野較好的地方已經有主，但堂堂魔域閣主不去選更好的觀景樓，恰恰好直奔乾王朝這兒，不得不說耐人尋味。

劉敕綴在尾後，低眉順眼，卻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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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烈鏡仙帝:故作矜持假清高，被看看就不要不要

到時候真烈鏡仙帝:你盡管盯，動了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