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活嫁鬼(3)
第4章 活嫁鬼(3)
直到一聲雞啼劃破死寂,衆人才發現不知何時濃霧已經散去,天蒙蒙地亮了。
剛才還林立着的陰兵隊伍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塗了黑狗血的人也一并不見了。
“他們是被僵屍帶走了嗎?”麻花辮吓得渾身發抖,“怎麽會這樣……”
“道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中年男人率先反應過來,質問道長,“你是不是在坑我們?!”
道長面色鐵青,半晌才吐出幾個字:“我中了僵屍的計。”
“你好像認識這具僵屍。”姜霁北說。
聽到他的聲音,道士轉過臉,視線落到姜霁北的臉上:“我确實認識它。十五年前,就是我師父鎮壓的它。現在,我也在想辦法重新封印它。”
姜霁北嚯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盯着道士,等着他說下去。
“還好你……你們都沒事。”道士把桃木劍插回劍鞘,眼睛若有若無地瞥了姜霁北的腹部一眼,“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中年男人和麻花辮顯得有些猶豫。親眼看到塗了黑狗血的人被陰兵帶走後,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相信這個道長。
“沒事,一起去吧。”姜霁北擡擡下颌,視線掃過道士背後的另一把劍。
道士把他們帶回了姜霁北醒來的那座破宅子裏,看起來輕車熟路的,似乎對這裏很熟悉。
從院子裏經過的時候,姜霁北留意到,原本擺放在院子裏的棺材和女屍全都消失了。
有人把它們藏了起來。
他不露聲色地轉回視線,裝作第一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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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主宅,衆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席地而坐。
道士把布兜裏的幹糧和水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分:“你們先坐,我去找些茅草和木柴。”
姜霁北掰了塊餅拿在手裏,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周圍環境。
宅子一共三層,是典型的民國西洋建築風格,從高大的立柱和二三層的回型走廊中依稀能看出曾經的輝煌氣派,不是一般人家住得起的。
只可惜它現在已經是一片肮髒破敗的廢墟,雕花大窗上的玻璃早就不見蹤影,窗格上纏滿了不知名的植物。
爛木板和碎磚塊混着厚厚的塵土堆在角落裏,東倒西歪的家具被老鼠咬得破破爛爛。
道長一走,中年男人第一個罵出聲:“真晦氣!我明明是來參加什麽狗屁電影節的,怎麽會遇到這種事情?!”
聽到他的話,姜霁北收回視線:“這就是電影節的第一部 影片。”
“你說什麽?”中年男人驚愕地扭頭看他,“我們現在在電影裏?”
看來他們目前還沒有喚醒系統——姜霁北的目光在三個人的臉上轉了一圈,又若無其事地移開:“這是一部香港僵屍片,叫《活嫁鬼》。”
“活嫁鬼是什麽意思?”中年男人問。
“字面意思,活人嫁給死人,可以理解為冥婚。”姜霁北答。
“那那那你豈不是……”小結巴聯想到了僵屍離開前留下的話,張了張嘴,表情有些同情。
“那剛才死掉的人,是真的死了嗎?”麻花辮捧着手裏的餅,用希冀的眼神望着姜霁北,“還是說,電影結束後,他們就能複活?”
“我不知道。”系統并沒有告訴他答案,姜霁北沉默片刻,才開口,“這恐怕不只是虛拟現實,我想他們多半是真死了。”
聽他說完,大家表情各異,氣氛也變得更加沉重。
連受了一個晚上的驚吓,還随時可能身首異處,麻花辮忍不住紅了眼睛,絕望地哭泣起來:“我不想死在這裏……”
小結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哭有什麽用,還是先想想怎麽活命吧。”中年男人看向姜霁北,“我是做小生意的,身份編號你們肯定記不住,叫我老孫就行。我平時不怎麽看電影,不知道為什麽會邀請我,真倒黴。”
“我是搞電影的。”姜霁北說,“我叫陳寂,叫我陳2333也行。”
“原來你是拍電影的啊!難怪這麽懂!”老孫欣喜地拍拍他的肩膀,“接下來就靠你了,老弟!”
麻花辮擦擦眼淚,哽咽着說:“我,我叫趙sh**e3721,普通上班族,平時不怎麽去電影院,一般在家裏看劇。”
最後輪到小結巴,但他“我我我”了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老孫打斷他:“你叫小結巴得了。”
小結巴憋紅了臉:“好好好好吧,我、我是個學學學生,電電電影發燒友。”
“我們該怎麽辦?”麻花辮含着淚問,“陳寂,你真的要跟那個僵屍結婚嗎?”
她的話提醒了衆人,小結巴也擔憂地看向姜霁北,老孫直接發問:“對啊,你不是個男的嗎?”
“主辦方一點提示都沒給,我也暫時沒琢磨清楚。”姜霁北把一口也沒動過的餅放下,漫不經心地問,“對了,你們有什麽線索嗎?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能信息共享,生還的幾率更大。”
麻花辮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全說了:“我是在一個房間裏醒來的,桌上有報紙,上面的時間是民國五年。”
和自己猜測的時期差不多。姜霁北繼續引導:“那報紙上有什麽信息嗎?”
麻花辮努力回憶:“我只記得頭版頭條,上面說……一個叫夏司令的人染上怪病死了,康城易主,由夏司令的親哥哥接手軍閥。”
“巧了,我醒來之後,也找到了一份報紙。”老孫一拍大腿,“報紙是民國七年的,頭條新聞說,康城新上任的軍閥頭目一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他們住過的房子成了兇宅。”
“看來,康城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一個架空的虛拟城市。”姜霁北把兩條新聞聯系起來,這康城易主還沒兩年呢,人就死光了。
“我、我我醒來的時候旁旁邊有、有個收音音機。”小結巴費力地說,“裏裏裏面說,現在是是民、民國二十二年。”
“以收音機為準的話,那現在就是1933年。”老孫皺起眉,“十幾年前的事情,和現在有什麽關系?”
“我的線索和你們的不太一樣。”姜霁北故意隐藏了關鍵的信息,只挑了不那麽重要的東西說,“我醒來的時候旁邊有一具女屍,脖子被啃過,胸口有被利器貫穿的血洞,我猜是劍傷。”
說完,他的腦中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脖子被啃過,胸口被利器貫穿……那個無臉人也有同樣的特征!
難道說,無臉人和女屍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對了,還有祠堂和牌位。
他隐約想起來,祠堂裏的牌位上寫的姓氏似乎是“夏”字,難道這裏就是夏家兇宅?
奇怪的地方不止一處,牌位也很幹淨,似乎才被人擦拭過。
會是道士擦的嗎?
他只要收服僵屍就好,為什麽還要去擦僵屍少爺家的牌位?
難道,他和夏家人有什麽關系嗎?
想到這裏,姜霁北垂下眸,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左手腕上出現了一塊雲霧狀的暗紅色斑痕。
他神态自若地扯過袖子,蓋住斑痕,将手搭到腹上,裝作不經意道:“小心那個道士,他并不一定完全可信。”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衆人頓時噤聲。
道士推開門,抱着一堆茅草和柴火走了進來。
他放下柴火,在一旁坐下,拿出打火石,一邊點燃柴火,一邊打開話匣子:“我叫嚴鑒,你們可以叫我嚴道長。那具僵屍叫夏京墨,生前是軍閥家的大少爺。”
軍閥,大少爺?
四人心照不宣地互換了眼神。
嚴道長接着說:“十五年前,夏家少爺得了一場重病,家裏人為了給他沖喜,買了個小妾。誰料小妾還沒過門,少爺就病死了。”
“啊?死了?然後呢?”老孫問。
“然後夏家人逼着小妾跟少爺舉行冥婚,要她陪葬。”
麻花辮咝了一聲:“幾千年前的陋習。”
嚴道長接着說:“那小妾也是個烈性子,殺光夏家全家十四口人後逃走了。”
這回輪到老孫咝了一聲:“包辦婚姻要不得。”
“少爺本就是英年早逝,全家又因他被殺,他的屍體吸收了方圓十裏的怨氣,變成不化骨——也就是非常厲害的僵屍。”嚴道長嘆了口氣,“後來我師父路過此地,封印了它。只是符咒有時限,十五年後僵屍必将重見天日,為禍世人。”
姜霁北想起在祠堂第一次見到僵屍少爺時,貼在他額頭上的那張破舊的黃符紙。
當時也正是因為王0999碰掉了那張符紙,僵屍才突然動起來的,這一點嚴道長應該沒有撒謊。
“那僵屍少爺為什麽還說要娶陳寂?”老孫一指姜霁北,“他可是個男的。”
“你叫陳寂?”嚴道長皺着眉頭看向姜霁北,表情有些奇怪,“因為,陳寂長得跟那個小妾一模一樣。”
衆人頓時一驚。
“你是怎麽知道的?”姜霁北擡頭,一雙眼沉靜地看着嚴道長。
他們在電影中呈現的雖然不是真實樣貌,卻也與本尊七八分相似。
姜霁北心裏已經有數,“一模一樣”的設定,應該跟他拿到的劇本有關。
那麽,他拿到的角色,到底是什麽身份?
是“小妾”的轉世,還是“小妾”的後人?
嚴道長說:“我就是康城人,從小在康城長大,曾見過他們的,所以看到陳寂的第一眼就覺得很眼熟。後來我機緣巧合下被我師父收作了徒弟,才随着師父離開故鄉。”
他頓了下,接着說:“三天後正是十五年期限,一個月前我與師父故地重游,就是為了回來提前重新封印它。只是沒想到少爺的功力只增不減,我們失敗了……師父他老人家為了救我,當場暴斃。”
說罷,嚴道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結巴和麻花辮安慰道:“節哀。”
“不封印會怎樣?”老孫只關心自己關心的。
“它将變成飛行夜叉*。”聽到老孫的問題,嚴道長表情凝重起來,“到時候誰都阻止不了他,我們全都會死。”
“那我們該怎麽辦?”老孫一聽,立刻大呼小叫,“我可不想死在這個鬼地方!”
“說來慚愧,我師父他老人家一身絕學,我只學到些皮毛。光憑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收服這具僵屍。”嚴道長自責地嘆了口氣,懇切地看向他們,“我需要諸位的幫助。”
一聽連道士也沒辦法,麻花辮的眼圈又紅了:“可我們什麽也不會,能幫你什麽呢?”
嚴道長還沒說話,一旁的姜霁北突然開口:“那就送我去跟它結冥婚,當餌,反正它也說了要來娶我。”
“你說什麽?!”嚴道長猛地擡頭看他。
“按你的說法,小妾殺了少爺全家,少爺必然要找小妾複仇。”姜霁北笑了笑,“我和小妾長得一模一樣,我當誘餌,你們趁機偷襲,是最好的辦法。”
“不行!”嚴道長一口拒絕,“這太冒險了!你必須遠離那具僵屍!”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也不必來求助我們。”姜霁北說。
嚴道長被他噎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不知道為什麽,他似乎對姜霁北和僵屍結冥婚的事情非常敏感。
突然,一直沒說話的小結巴指着牆,大叫一聲:“牆牆牆上!快快快看!”
衆人紛紛扭頭,一旁的灰牆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行觸目驚心的血紅大字。
這些猙獰的字跡像是從牆裏直接滲出來的,新鮮的血液順着牆面緩緩往下淌。
“三天後,亥時,城郊樹林,嫁殇者。”*
麻花辮被這行血字吓壞了,哆哆嗦嗦:“這是什麽?”
“這是僵屍少爺對我們的警告。”嚴道長站起身,一雙眼死死盯着牆上的字,“他讓我們在三天後的亥時,把新娘送到城郊樹林。”
“可男的怎麽嫁人?”老孫咋舌。
隔着衣袖,姜霁北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斑痕,一雙溫柔沉靜的眼中浮起意味深長的笑意:“能嫁,怎麽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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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