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最後的家園(18)

第70章 最後的家園(18)

衆人從院子搬來一些木板, 長釘在錘頭“叮叮咚咚”的敲擊下紮入木板,随後深深地紮進牆壁中。

破落又業餘的施工隊橫在門前制造噪音,不一會兒, 橫七豎八的木板就把門完全遮住了。

等到所有長釘都深深沒入木板, 貓貓頭放下手中的錘子,兩手合住其中的一塊,使勁地往外拔。

木板死死貼在牆上, 縱使他拔得頸脖漲紅, 也沒有讓它松動分毫。

“完事, 收工。”貓貓頭滿意地宣布。

下樓的時候, 曹勝特地等人少了,才走到姜霁北身邊:“如果我們的推斷沒錯的話, 怪物在紅霧之中才能變化。像現在這樣把門封起來, 是無法驗證蘇安身份的。”

姜霁北看了他一眼:“除了怪物,人也會殺人。現在沒有人能解釋個別租客消失的問題, 所以暫時隔開他們, 對大家都好。”

曹勝一愣。

姜霁北看穿了曹勝的心思。

他解釋道:“你是想問我什麽時候把他們放出來吧?等所有人都轉移到學校,就可以讓他們出來——是不是怪物,到時候驗證的方法多得很。”

一旁的池閑不但沒有回避兩人的談話,在姜霁北說完後,還為他補充:“當務之急是保證大部分人的安全。”

曹勝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池閑臉上:“你要做什麽?”

他看向池閑時的眼神依然充滿了直白的懷疑和警惕。

“我們準備去學校看看。”姜霁北留意到了曹勝的眼神, 他拍了拍池閑,示意池閑先走。

等池閑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對曹勝說:“你是傷員,更應該去有救助保障的地方。對了,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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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勝随着姜霁北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

他把袖子一扯,将傷口露出來。

耽擱了不少時間, 曹勝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發黑,原本看不見的靜脈在皮膚下像張染了墨的網,猙獰又詭異地向四周擴散。

曹勝卻說:“沒什麽事,大不了切了。”

語氣平淡得像準備片一根香腸。

最好是。

姜霁北心想,同時收回目光:“趕緊回屋處理一下。”

曹勝卻不動,他盯着姜霁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确實要去學校……但得先去學校探路,确認沒問題,再分批接其他人過去。”

姜霁北點點頭:“是有這麽個打算。”

“我帶幾個人去探路,你和顧池之後再走。”曹勝語氣篤定,不帶半分商量的成分。

說完,他轉身下了樓。

姜霁北微微後仰,擺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目送曹勝離開。

因為自己一直護着池閑,現在曹勝連同他也一起防備了。

他并不在意曹勝驟變的态度,他好奇的,只有曹勝得到的線索。

池閑難道還有什麽事情在瞞着自己嗎?

池閑沒有去姜霁北的房間,而是回了一樓。

姜霁北并不在意,他回到房間,煮了一個自熱火鍋,又開了一個罐頭。

明天要離開公寓,路上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麽情況,今晚必須吃飽喝足,養精蓄銳。

飽餐一頓後,姜霁北找來一個背包,盡可能地裝了一些幹糧、礦泉水和常備藥品,最後把充電寶給放了進去。

收拾好背包,他走到鞋架前。

自從進入這部電影後,姜霁北一直穿着同一雙板鞋,這雙鞋在這幾日的戰鬥中被嚴重磨損。

鞋架上擺着幾雙鞋,他挑了一雙穿起來最舒适的運動鞋,又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帶外套的運動裝,打算明天換上。

這場電影的劇情不知道要走到什麽地方才算終點,也許成功抵達學校就是結局,也許到了學校什麽都沒有。

又或者,他們可能根本出不了這棟公寓。

不管怎樣,該帶的東西還是要随身備着。

準備好一切後,姜霁北拿起手電,去衛生間洗漱一番。

檢查好陽臺的窗後,他拉上隔斷的玻璃門,上床睡覺。

夜裏,姜霁北被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剛掀開被子,便冷得打了個哆嗦。

降溫了?

姜霁北來不及多想,立刻伸手去摸床邊的手機。

他打開手電,往屋中照去。

慘白的光映亮空空如也的房間,什麽也沒有。

姜霁北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确認聲音是從陽臺上傳來的。

“嘩啦啦啦”的聲音裏夾雜着“噼裏啪啦”的聲音,外面似乎下雨了。

然而雨聲中又夾雜着幾道“砰砰”聲,像是有人在用石頭砸他的窗子。

姜霁北翻身下床,拉開玻璃門,走到陽臺上,貼着窗往外看。

夜色中,不斷有東西砸到窗玻璃上,“砰砰”聲就是這樣發出的。

看清砸到窗上的東西後,他心頭一驚。

糟了,外面居然下冰雹了!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像是玻璃被砸碎的聲音。

随後,姜霁北聽到了隔壁的開門聲。

貓貓頭罵罵咧咧的聲音響徹走廊:“這什麽鬼天氣?這冰雹比我拳頭還大!把走廊的窗都砸穿了!”

拳頭大的冰雹?把窗砸穿?!

姜霁北立刻回到屋裏,然而還沒等他把隔斷的玻璃門關上,只聽“砰”一聲響,一坨巨大的冰雹就砸到了他的窗上!

家園公寓的房屋質量不行,建材什麽的估計選的都是最便宜的。四五樓沒有防盜窗阻擋,如果真像貓貓頭所說,這些冰雹有拳頭那麽大,那他們的窗玻璃遲早會被砸穿。

一旦窗玻璃遭到破壞,紅霧彌漫進來,是遲早的事情。

好在臨睡時姜霁北提前收拾了背包,他拉上隔斷玻璃門,抓緊時間換上衣服和運動鞋。

把鞋帶死死系好後,姜霁北又翻箱倒櫃地找了一些可能有用的東西,想辦法塞進包裏。

伴随着暴雨侵襲的聲音,“哐哐哐”的砸窗聲越來越大。

黑夜裏,姜霁北隐約聽到樓裏傳來模糊的叫喊:“不好!我家窗子被砸穿了!”

“我家窗子也是!怎麽辦啊?”

“快收拾東西出來!誰家沒事就先躲誰家!”

緊接着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雜亂腳步聲。

姜霁北拉上背包拉鏈,剛把包甩到肩上,就聽到陽臺傳來一道“嘩啦”的清脆的玻璃破碎聲。

糟糕,他家窗子也完蛋了!

姜霁北掏出手機,給五樓的豬肚雞發短信:“外面下冰雹了,你那屋窗子怎麽樣?”

“沒事。”豬肚雞秒回,“完好無損,不必擔心。”

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曹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陳寂,快醒醒!你的窗子還好嗎?”

“我窗被砸穿了!”姜霁北把手機塞回口袋,背着書包沖到門口,一把拽開房門。

曹勝站在門外,也背着一個包,左手打着燈,右手拎着藥箱:“我窗也是,高樓層估計都危險,我們趕緊先下樓躲一躲。”

隔壁貓貓頭适時開門:“哎!等我一起!我家窗也完了,這破公寓質量真是絕了!”

這時,池閑的聲音從樓道傳來:“快下一樓!來我家躲一躲!”

他正在一間一間地敲門。

幾人對視一眼,趕緊朝樓梯口奔去。

經過二三樓之間的拐角處時,姜霁北隐約聽到了一道沉重的喘息聲。

那道喘息聲十分緩慢,卻又無比清晰,就像是貼着他的耳朵發出來的。

可當他一轉頭,想要去分辨聲源位置時,喘息聲又瞬間消解在了雨聲裏。

情況緊急,姜霁北也來不及細聽,跟着衆人一起下了樓。

來到公寓大門口,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倒抽一口冷氣。

外面的冰雹跟石頭似的,密密麻麻往下砸,下得遍地都是。

院子裏接連傳來沉悶的響聲,根據聲音判斷,估計那塑料頂的車棚也遭了殃。

只聽“哐”的一聲,一塊冰雹砸到了姜霁北的腳下。

他低眼一看,好家夥,還真有拳頭那麽大。

要是砸到腦袋上,能把人砸出腦震蕩來。

“別愣着了!快進來躲躲!”曹勝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衆人舉着胳膊,護住腦袋,淋着雨,一個接一個地快速進入房東家。

等最後一個租客進了門,池閑把門關上,反鎖起來,又插上了插銷。

衆人坐在房東家的客廳裏,瑟瑟發抖。

沙發坐不下這麽多人,他們從餐桌邊搬來椅子,圍在了四周。

手電的電得省着用,池閑在茶幾上點着三支白蠟燭,枯黃的火光映亮他們蒼白的臉。

“阿嚏!”一個女生猛地打了個噴嚏,“好冷……”

她下來得急,忘了穿外套。

誰也沒想到半夜會突然降溫,還下起了冰雹。

學校在山裏,夜裏溫度本來就比市區要低,一降溫,更是要了命。

池閑看了她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沒一會兒,他抱着幾件外套和毯子走出來,分給了只穿着短袖和睡衣的租客:“衣服是幹淨的,先披上吧。”

衆人趕緊分了它們:“謝謝。”

“租客們都到齊了嗎?”姜霁北問。

“應該基本都在了。”池閑回答他,“除了507的。”

“我們要不要把507放出來啊?”阿垚搓了搓鼻子,“要是他們的窗子被砸穿了,怪物順着紅霧進去,他們卻因為門被封死而出不來,我們豈不是害了他們?”

“我和他們聯系過了,他們沒事,窗子好着呢。”姜霁北看了一眼手機。

曹勝點了點人頭,現在聚集在房東家的幸存者一共十八個。

“這個公寓是無法藏身了,誰也沒想到這陣冰雹會這麽大。”他說,“如果沒有紅霧,天一亮我們就出發去學校。”

池閑開始在屋子裏進進出出。

不一會兒,他在茶幾上放好了提供給衆人的食物和水。

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池閑解釋了一句:“這是明天的早餐。”

忽然,有人低呼一聲:“卡斯托爾在群裏說話了!他說,他說……”

姜霁北立刻打開群聊。

卡斯托爾:“顧池是怪物。”

看到這條消息,姜霁北勾了勾唇角。

他擡起眸,意味不明地看了池閑一眼。

池閑也在看手機,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仿佛被指責的人并不是自己。

在座衆人也看向池閑。

這次他們不像上次懷疑蘇安那樣驚慌,而是用審視的目光把池閑來來回回地掃了幾遍。

只有曹勝的眼神銳利得像兩把尖刀。

沉默半晌,一個膽子大的男性開口了,語氣略帶猶豫:“你真是怪物?”

面對雪中送炭的恩人,他雖然不信卡斯托爾的鬼話,但更擔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

就在氣氛緊張之時,“砰”的一聲脆響把大家吓了一跳。

他們驚慌失措地轉頭一看,原來是坐在角落裏的貓貓頭掰開了飲料拉環。

這個光頭男跑路居然不忘捎上一罐汽水,這會兒正拿着易拉罐直挺挺地往嘴裏倒。

貓貓頭的喉嚨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一罐汽水活生生地被他喝出了伏特加的滋味。

喝完汽水,他一抹嘴:“怪物年年有,今天他來當,明天——”

“明天我來當。”阿垚捧得一手好哏。

貓貓頭咳了一下,喉嚨裏冒出低低的笑聲。

他轉頭與阿垚對視,沉默一會兒,兩人不約而同地咧開嘴角放聲大笑。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哈哈啊哈哈啊哈哈——”

兩人笑得很刻意,甚至可以說是在相互尬笑。

但在他們的帶領下,部分人也跟着揚起嘴角。

原本凝重的氣氛變得輕松了一些。

“理那斯卡特幹什麽,對不對,對不對——”貓貓頭伸手去拍池閑的背,仿佛在拍西瓜一樣“啪啪啪啪”,“顧池老弟在紅霧中來來回回幾輪了,真是怪物,我們還有命?”

“沒有命沒有命。”阿垚在旁邊附和。

曹勝嘆了一口氣,皺着眉往沙發角落縮了縮。

姜霁北坐在沙發另一頭,見貓貓頭和阿垚試圖調節氣氛,覺得這簡直是一個世界奇觀。

“對吧,曹勝?”貓貓頭可不看曹勝的臉色,張口就把他扯進了話題裏,“他怎麽可能是怪物?”

“他是不是怪物我不知道,”曹勝也不給貓貓頭面子,“但明天我要先去學校探路,他不能跟着我。”

貓貓頭的笑瞬間啞火,連帶着阿垚也笑不出來了。

姜霁北留意着曹勝的神色,時刻準備着阻止他和池閑打起來。

屋裏的氣氛凝固了一瞬。

一直沒說話的池閑平靜地開口:“知道了,我留在最後一批走,你大可放心。”

見兩個主要戰鬥力突然相互陰陽怪氣,其他租客屁都不敢放一個,恨不得把自己縮成蠶寶寶。

“就這樣決定好了,大家好好休息。卡斯托爾的消息別回,讓他自己跳。”姜霁北一錘定音,結束了這個話題。

在晃動的燭光中,衆人互相偎依着,挨過了後半夜。

冰雹在天亮的時候才停下。

姜霁北添了件衣服,開門剛吸了口冷風,就看見了滿院子的冰疙瘩。

昨晚走得匆忙,沒有細看,這時他才發現,這些冰雹不是圓潤的球形,而是長得和海膽一樣,球上布滿了粗厚的冰錐。

這哪是下冰雹?分明是天上下流星錘來了。

姜霁北一邊往公寓背面繞,一邊給豬肚雞發消息:“窗可還好?”

豬肚雞跟住在手機裏似的,瞬間回複了一條消息:“好得很。”

姜霁北這時也繞到了公寓背後,他擡頭往上望,507的窗戶平整地反射出一片天光,果真如豬肚雞所說,完好無損。

其他的窗子都破了,他們還真是撞了大運。

等他繞回公寓前,就看到曹勝帶着幾個人立在院子裏的面包車前,那張惆悵的倭瓜臉越來越生動,甚至讓姜霁北産生了拍照紀念的想法。

曹勝已經确認好了随行人選,但交通工具看起來出了問題。

姜霁北走近一看,發現面包車的前擋風玻璃上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紋。

裂紋分為幾個大塊,每一塊的中心都淌着水,有一處中心被砸得最重,冰雹甚至砸穿了玻璃,微微鑲進了車窗裏。

曹勝一伸手,就把冰雹扯了出來,連帶出一小撮碎玻璃碴。

他扔掉冰雹,看着不但布滿裂紋,還破了一個洞的擋風玻璃,面帶痛苦地抹了一把臉:“唉……”

雖然是普通面包車,但擋風玻璃的工業技藝竟然沒有落下。

姜霁北伸手推了推擋風玻璃,發現它紋絲不動,他又看了看被砸穿的小洞,确認這是一款抗擊打能力極強的夾層的鋼化玻璃。

曹勝明顯也了解這一點:“我去找透明膠把洞補上。”

池閑适時地走到曹勝身邊,把一卷透明膠放在車蓋上:“事不宜遲。”

曹勝看了池閑一眼,眼含戒備。

池閑收到了他的目光,卻沒有在意,像沒事人一樣轉頭就走。

簡單地加固了車窗後,曹勝對貓貓頭交代幾句,帶着阿垚和三個男人上了車。

“我們先走啦!”阿垚按下車窗,搖着上臂對姜霁北等人道別,語氣歡快得如同去郊游。

池閑也帶着剩餘幾人清理掉原本堵住院門的路障,把摞起來的自行車和電瓶車挪到一旁。

他取下纏繞在鐵門上的鐵絲,把“吱呀吱呀”亂喊的大門拉出一道可供面包車駛出的縫。

面包車緩緩起步,阿垚還扒在車窗上搖動着手臂:“拜拜拜拜——”

車內的人奮力把他往窗裏拽。

下一秒,阿垚歡快的語氣轉變為驚恐。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才并起手指,向衆人比出一個“看”的手勢。

站在門口送別的租客順着他指的方向齊齊轉過頭,發出驚訝的呼聲:“紅霧?!”

後山上的紅霧來得又快又急,像海嘯一般,瞬間吞沒了整個公寓。

曹勝猛地一踩剎車,面包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後半邊屁股飛上了天:“下車——躲進屋裏——”

翻湧的紅霧可不等人,瞬間将衆人的視野遮蔽。

與此同時,幾道怪異的敲擊聲從公寓一側的垃圾輸送管道處傳來。

緊接着,一股嗆人的臭味灌進了他們的鼻腔。

那種氣味混合着幾天沒有處理的生活垃圾的臭味,又帶着生鐵生鏽的味道,聞起來惡心極了。

“嘻嘻嘻嘻嘻嘻……”

随着氣味的靠近,一個女人的笑聲從紅霧中傳來。

退到大門口的姜霁北心下一驚,意識到這是衛蓮的聲音。

原來衛蓮和李樂竟然躲進了垃圾輸送管道裏,躲開了他們的搜查!

之後因為情況危急,沒有人有心思往垃圾輸送管道裏扔垃圾,他們在裏面躲了一天也沒有被發現。

“咯咯咯咯……”衛蓮的笑聲由遠及近,在濃郁的紅霧裏顯得尤為妖異,“生活垃圾不處理,房東小哥有很大的責任啊。”

姜霁北當機立斷,從身邊抄起一輛自行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蒼蠅搓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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