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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尉川敘的屍體?◎
尉川敘攀着梯子, 離地面還有幾步的距離,但此刻他已經沒有心情慢吞吞爬下來了,直接松開手, 輕巧落地。
檀斐也把巫辭放了下來, 取下銜在口中的符紙, 舉了起來。
微弱的火光躍動着,映亮了四周。
看清周圍的環境後,巫辭眉頭一跳,剛才還稍顯輕松的神色立即嚴肅起來。
盡管是第一次來, 但是巫辭一眼就認出來, 眼前看不見盡頭的長廊, 走廊兩側的推拉門,木質的地板,還有天花板上貼着黃符紙的吊燈……
都和他夢裏出現過的場景,如出一轍。
原來, 那個地方, 就在尉川敘父母家的地下暗室!
看出巫辭神色有異,檀斐和尉川敘都意識到了什麽。
尤其是尉川敘,因為工作需要,他總是在鏡頭前營造高冷嚴肅的官方人設,到了私下的時候,他總是有些報複意味地, 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就像現在,在巫辭和檀斐面前,尉川敘毫不掩飾自己難看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 臉色變幻莫測:“所以, 小辭, 你夢到地方,是這裏?”
巫辭看向尉川敘,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夢裏的祠堂是真的,那你夢裏的我……”得到确認,尉川敘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漏出來的,“想用我的命來換命的那個人,是我老爸?”
“別瞎猜,你現在還好端端站在這裏。”檀斐眼皮一擡,打斷了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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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裏只是像,我們也沒有看到祠堂。”雖然自己心裏也沒什麽底氣,但巫辭還是安慰了尉川敘一句。
說完,他轉過頭,朝四周看了看,擡腿向距離他們最近的一面牆走去。
牆上有一個開關,巫辭伸手一按,伴随着“沙……沙……”接觸不良的聲音,吊燈閃了幾下,“噔”地亮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頃刻間填充滿整條走廊。
檀斐手指搓了搓,将燃燒的黃符紙撚滅在自己的手中。
巫辭閉上眼,調動全身的靈力,靜靜感受了片刻後,他睜開眼,看向他們:“沒有邪氣,這裏應該安全。”
說着,巫辭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一把推開了離他最近的一扇木質推拉門。
只聽“唰啦”一聲響,紛紛揚揚的灰塵伴随着門的打開暴露在視線中。
巫辭後退一步,皺起眉,打量着門後的風景。
但那扇門之後,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東西,有的不過是一些林立的神像,祭祀用的器皿雜物,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青銅鼎。
“好像是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明明戴着眼鏡,尉川敘卻眯起眼睛,走到了巫辭身邊,語氣詫異,“啊呀呀,每一樣都可以拿到國家博物館展出,我老爸居然把它們堆在這種地方?”
巫辭看了看那些神像,認出來,有神有佛,還挺雜的。
檀斐走到了另一扇門前,拉開門,裏面同樣擺着這些東西。
尉川敘也加入其中,随着推拉門一扇扇打開,他原本沉重的表情也漸漸變得輕松。
什麽嘛……原來只是堆放傳家寶的地方。
所以,巫辭夢裏的祠堂,并不一定是真的吧?
抱着這樣僥幸的心理,巫辭三人終于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那扇推拉門前。
巫辭心裏有些緊張。
說實話,他自然希望這扇門裏面同樣擺放着神像和雜物,千萬別是他夢裏的那樣。
巫辭正想着,旁邊的尉川敘忽然開口:“我來開吧。”
聽到這句話,巫辭和檀斐同時扭頭看向他。
尉川敘盯着眼前最後一扇門,表情罕見地沉重,語氣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最後一扇門,我來開吧。”
他想要一個答案,并且希望這個答案是由他親自來确定的。
“好。”巫辭點點頭,往旁邊退開了些。
“開吧。”檀斐擡擡下颌,猩紅血絲再次在漆黑的眼底蔓延開,“有我們兩個在。”
尉川敘定了定神,應了一聲,上前一步,将手貼到門上,遲疑了一下,還是用力推開了那道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尉川敘皺了下眉,總覺得哪裏不對,剛想要說話,身邊的巫辭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将他往後一拽!
與此同時,他們聽見,原本靜谧的地下空間裏,傳來了“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聲。
而這呼吸聲,俨然是從眼前的黑暗空間裏傳出來的。
有活物!
檀斐當即上前一步,左手張開五指,手臂一揮,一群冥火蝶倏地從他的掌心中蜂擁而出,撲向眼前那片未知的黑暗。
在藍綠色的火光中,巫辭看到,一雙巨大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們!
人頭馬身,鳥翼蛇尾……
他失聲叫了起來:“孰湖!”
那頭在巫辭下山時,和他纏鬥的孰湖,居然被飼養在尉川敘父母家的地下!
看到黑暗中的妖獸時,尉川敘睜圓了眼睛,表情還有點蒙,可當他聽到巫辭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後,就像被針紮了眼睛一樣,猛地後退兩步。
怎麽會?!
他想起自己對孰湖主人的側寫,中産,庭院,遠郊,對陰陽風水感興趣,身懷異能或是常與異能人士打交道……
想到這裏,尉川敘猶如遭受晴天霹靂,身體晃了兩下,差點跌倒在地。
之前他還感嘆關瑞秋一家符合這個側寫條件,現在一想,他自己家不也一樣嗎?!
最冷靜的還是檀斐,他堵在門口,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們,鎮定道:“別慌,它動不了。”
被檀斐的聲音拉回現實,巫辭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分明沒有覺察到邪氣,而檀斐也沒有變回原形,是不是說明,并沒有什麽危險?
确認了這個想法後,他松了口氣,視線越過檀斐寬闊的肩膀,朝黑暗中望去。
那群冥火蝶在黑暗中來回飛舞,卻始終無法靠近孰湖,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一樣,但幽暗的藍綠色火光仍然映亮了黑暗。
借着火光,巫辭看清楚了裏面的情況。
原來,那頭的孰湖被困在了一道玻璃牆之後。
隔着玻璃牆,孰湖靜靜地和三位不速之客對視,看起來并沒有因為他們突然的造訪而受驚。
玻璃牆似乎還隔絕了巫辭他們身上的氣息,孰湖不僅沒有認出,巫辭正是數月前與自己大打出手的人,也沒有覺察到檀斐渾身散發的危險氣息。
按照尉川敘家的財力情況,玻璃牆應該是防彈級別的。
而困住孰湖的人似乎也很清楚,區區的防彈玻璃根本抵擋不住強大的妖獸,因此,玻璃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符紙。
看來,這才是孰湖如此安靜乖順的真正原因。
看着玻璃之後的怪物,尉川敘覺得自己人麻了。
要是在別的地方碰見這玩意兒,他肯定當場打電話,讓人把它拉回去關進實驗室研究研究。
可誰能料到,這種上古妖獸,居然出現在他父母家裏?
他老爸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會悄無聲息地在家裏養這種東西?到底養了多久了?他老媽到底知不知情?
面對眼前這一切,尉川敘只覺得自己的眉心鑽心地疼。
好像就是紅痣的那個位置,檀斐曾經把他的魂魄灌進去的那個地方,又燙又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子裏攪和一樣。
“進去看看。”檀斐說。
說罷,他率先邁開腿,往門裏走去。
巫辭即刻跟上,但還沒走兩步,檀斐突然停下腳步,他一頭撞在了檀斐的背上。
“怎麽了?”巫辭擡手揉了揉鼻子。
檀斐沒說話,而是回過頭來看他。
看到檀斐那雙黑眸中肆意翻湧的猩紅,巫辭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他緩緩轉過頭,朝房間的另一面看去。
那是一面紅色的牆,牆上擺滿了靈牌,整整齊齊排開,密密麻麻擺滿了大半面牆,每塊靈牌前都擺着一個蠟燭。
靈牌之下是一張供桌,供桌上擺着一口小小的棺材,棺材被帶着鈴铛的紅繩捆得嚴嚴實實,周身還貼着幾張黑符紙。
檀斐打了個響指,那些蠟燭瞬間同時亮起,無數個蠟燭的燭光同時搖曳起來,将三人一獸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沉默兩秒,巫辭轉過身,和檀斐一起看向身後的尉川敘。
尉川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燭光将他的臉色映得慘白。
半晌,他動了動嘴唇,看着巫辭,艱難地問:“和你夢裏的……一樣嗎?”
“有一樣的,也有不一樣的。”巫辭說。
話音剛落,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緩緩擡起頭。
看到巫辭的動作,檀斐和尉川敘也意識到了什麽,視線跟着往上移動。
幾根孤零零的房梁懸在他們頭頂。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尉川敘吊起來的心一下就落了回去。
明明前面發現的每一件事情都足夠驚悚到讓他崩潰,但至少沒看到自己光着屁股的屍體趴在房梁上,尉川敘還是苦中作樂地松了口氣。
檀斐收回視線,看向牆上的靈牌。
巫辭也走了過去,在不斷躍動的燭光中,一一确認着靈牌上的信息。
和夢裏不一樣,在現實中,巫辭能很清楚地看到靈牌上的人名,男的都姓尉,而女的名字前都冠了夫姓,如“尉某氏”。
毫無疑問,這裏,就是尉川敘家的祠堂。
和夢裏重疊的部分是,根據靈牌上的信息,尉家的男性都在四十歲左右去世,相比之下,女性則更長壽。
比起規律,這更像一種神秘的詛咒。
因為尉家男性都只能活到四十歲左右,所以必須用換命術來延年益壽嗎?
尉家……為什麽會被詛咒?
思考間,尉川敘已經來到了巫辭身邊,停下腳步,擡頭仰視着眼前的靈牌。
他伸手指着眼前的某一塊,說:“這是我太爺爺。”
随後,尉川敘的手指往旁邊逐個移動:“我爺爺,大伯,二伯,叔叔……”
檀斐的眉尖微微蹙起:“他們怎麽死的?”
“太爺爺在戰争年代被敵軍擄走,從此杳無音信,不知生死。爺爺是肺癌,大伯是車禍,二伯是溺水,叔叔是見義勇為……”尉川敘頓了頓,神色暗下來,道,“沒記錯的話,他們都是在四十歲左右去世的,我甚至從來沒見過我爺爺。”
尉家世代是神職史官,爺爺那一輩生活在動蕩年代,與爺爺平輩的兄弟,能活到四十歲的,并沒有幾個。
心知當時環境的特殊性,那些長輩們的離世是尉家永遠的傷痕,大人們從來不提,因此,對于他們離世的原因,尉川敘并沒有過多地了解。
“只有男性是這樣嗎?”檀斐問。
“對,至少我老爸這一輩是這樣,我有記憶。”尉川敘的聲音漸輕,“到了我這一輩,堂兄弟們年紀也都和我差不多大,但我聽我媽提過,我确實有幾個夭折的堂兄弟……”
到了老爸這一輩,叔伯們接連在壯年去世,但因為時間跨度較大,尉川敘沒有多想,更別說起疑。
排除掉女性,需要“換命”的尉家長輩,只剩下他老爸一個。
巫辭抿了抿唇,雖然很殘忍,但他必須得問出口:“如果這是規律,那,敘哥,你爸爸他……”
巫辭沒有問完,但尉川敘心裏清楚,巫辭想問的是什麽。
如果尉家男人只能活到四十歲左右是一種由詛咒帶來的規律,那他老爸為什麽可以活到五十歲?
想到這裏,尉川敘艱難地開口,替巫辭補完剩下的話:“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說明我老爸并沒有用我來換命。”
“但他可能用了別人的命來換。”檀斐靜靜地看着他,“你剛不是說,你有幾個夭折的堂兄弟嗎?”
自己不敢承認的事情就這麽輕易地被檀斐說了出來,尉川敘只覺得背脊和心都是涼的。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那些沉默林立的靈牌。
檀斐并沒有因為顧慮尉川敘的心情就避而不談,而是簡單直接地梳理起眼下的情況:“
現在能基本确定的事情有兩件:一,你老爸用別人給自己換了命;二,想害你的另有其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你的堂兄弟。”
這麽殘忍的話就這樣被檀斐說了出來,巫辭揪着心,擔憂地看着尉川敘。
尉川敘的大腦已經亂成了一團糨糊,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雖然殘忍,但檀斐說得完全沒有錯。
尉川敘只覺得眉心的紅痣越發疼痛,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錐子,一下下鑿着他的印堂。
沉默中,檀斐将冷銳的視線掃向那口小棺材,開口道:“我要打開它。”
巫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口棺材只有十四五寸的樣子,頂多只能放得下一個嬰兒,或者一部分骨灰。
……等等。
嬰兒?!
未等巫辭細想,尉川敘擡起頭來:“好。”
他也很想知道,裏面到底裝着什麽。
是那位被他老爸用來換命的堂兄弟嗎?
得到尉川敘的同意,檀斐一揚胳膊,原本還在玻璃牆前飛舞的冥火蝶便成群結隊地飛了過來,在小棺材上不斷盤旋。
随着幽冥鬼火的靠近,纏繞在棺材上的紅繩自行脫落,貼在棺材上的黑符紙也散落一桌,鈴铛撞擊桌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解除掉禁锢後,冥火蝶扇動着翅膀,消失在了空氣中。
巫辭盯着那口烏黑發亮的小棺材,喉結一滾,從懷中抽出一張黃符紙,神色凝重起來。
檀斐表情平淡地擡起胳膊,兩根手指往上輕輕一勾。
只聽“哐”一聲巨響,棺材板瞬間彈開,一股白煙迅速升起。
巫辭已經做好了鬥法的準備,誰料棺材內卻毫無動靜。
他愣了愣,便聽到檀斐說了一句:“空的。”
空的?
巫辭用靈力探查了一遍棺材,除了白煙,裏面确實空空如也。
他夾着黃符紙的手垂了下來,松了口氣,卻又不敢過于放松警惕。
旁邊的尉川敘發出一聲明顯的大喘氣:“吓死我了!什麽也沒有,是不是說明剛才都只是我們瞎猜……”
巫辭瞧着那股白煙,想等它散盡,可沒想到,白煙不但沒散開,反而保持着聚成一股的狀态,源源不斷往上升。
往上升?
巫辭心頭一冽,猛地擡起頭,發現那股白煙蒸騰而上,直沖三人頭頂上的那根房梁,并被吸進了房梁中。
剛才只檢查了房梁上是否有東西,沒有細看,再次望去時,巫辭才發現,他們頭頂上的那根橫梁,竟然比其他的都要粗上好幾圈。
不對勁!
巫辭飛快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竹筒,用拇指推開木蓋,将裏面的粉狀物撒到了黃符紙上。
看清那個竹筒,檀斐眯起眼:“犀角粉。”
這是巫辭從山上帶下來的法器之一,普通人點燃犀角粉即可見鬼,而原本就通陰陽之人點燃犀角粉,就能看到被結界刻意隐藏和鎮壓的東西。
巫辭收起小竹筒,将撒了犀角粉的黃符紙夾在掌中,雙手合十,兩掌往相反方向用力一旋:“行邦令行,諸神助我!”
伴随着旋開兩掌的動作,夾在他掌中的黃符瞬間燃燒起來。
巫辭将其往上一抛,被揉碎的紙灰與火焰在半空中如天女散花般四下散落開。
三人不約而同擡起頭,在點點星火中,他們看到,一具不知何時出現的屍體如同巨蟒一樣,環繞在他們頭頂的那根房梁上!
巫辭倒抽一口冷氣。
真的有!!!
檀斐眼中的猩紅瞬間擴散開,布滿整個瞳孔。
他張開五指,對準房梁的方向憑空一抓,房梁轟地炸開!
在迸開的碎木塊中,檀斐一手提起一個,在那具屍體掉下來之前,将巫辭和尉川敘帶到了安全區域。
嗆人的塵埃四處彌漫,巫辭眼裏含着淚,一邊咳嗽,一邊朝屍體落地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不得了。
看清那張慘白卻英俊的臉,他心跳漏了一拍,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和夢裏一樣,那具屍體的臉,居然和尉川敘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這具屍體是尉川敘,那此時此刻,站在他和檀斐身邊的人,又是誰?!
作者有話說:
倒黴的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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