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我主鴻濛,請您蘇醒吧!◎

“噠、噠、噠噠噠……”

鮮紅的血液順着捂住傷口的手指汩汩湧出, 巫辭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透明起來。

一柄又一柄的青銅劍劍尖對準了他,青銅劍的寒光更襯得他的臉色蒼白到死寂。

身上被貫穿的傷口很疼,但是和被族人們用武器對着的現狀相比, 身上的那點傷口也不算什麽了。

他的視線在族人熟悉但又陌生到令人恐怖的臉上一個一個的掃過。

被他視線掃過的族人眼神有些閃躲, 不願意和他對上視線, 但是劍尖卻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何必呢?

巫辭有些嘲諷地想,既然已經做了要背叛他的決定,又何必再露出這樣心虛猶豫的表情呢?

為自己的背叛加上一些“苦衷”用來作為自我安慰的借口嗎?

不,或許從頭到尾就沒有背叛這一說。

自以為是的只是他罷了。

是他太過自以為是了, 是他将族長的身份看得太過重要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之後, 巫辭臉上為數不多的猶豫也被舍棄了。

懷裏的符紙在剛才的受傷中一并被刺破無法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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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說必須得用符紙才能使用符咒的?

巫辭的手上滿是鮮血, 神師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被砍斷了手也不忘用靈力控制着匕首從他的身上拔出。

滿是鮮血的手也方便了他,不需要再弄出傷口。

鮮紅的血在指尖上,在空中用靈力勾畫出了符咒的樣式, 緩緩流動的血紅色液體, 散發出了強大的力量。

巫正清一驚:“不好,快打斷他!”

說着,他便舉起青銅劍往巫辭的心髒刺了過去。

“小辭!”

正和神師打得天崩地裂的檀斐,實際上一刻也沒有轉移過放在巫辭身上的注意力。

檀斐瞬間兇性大發,一掌将神師的半個肩膀都打碎了,接着就要往巫辭的方向瞬移。

“呵, 原來你也會有這麽着急的時候啊,那就好好看看吧,看看你在意的人如何凄慘地死去!”神師的臉上出現了無比怨毒的表情, 她一個閃身, 迅速擋住了檀斐的去路。

“滾開!”

檀斐雙眼通紅, 渾身散發出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殺意,在這樣強烈的威壓之下,神師的身體竟然出現了寸寸裂開的皲裂!

神師大駭,忍不住脫口而出:“怎,怎麽可能!你應該還只是個妖魔才對呀!”

喊出這一聲後,她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是将心思全部放在另一邊巫辭身上的檀斐沒有在意她的這句話。

反而是巫辭聽到了這句話之後眸光微動。

他的臉色是失血過多的蒼白,但是并沒有多少的虛弱,面對族人們對他刀劍相向的背叛也未曾崩潰。

眼看着漸漸要刺破他的身體,他也沒有任何準備後退的動作,只是将手裏的最後一筆畫完。

“轟——”

用靈力畫出的符咒像是有實物一般輕輕的被推出,接着便有無數的驚雷落下。

第一道劈的就是巫正清,巫正清顯然也意識到了第一道驚雷是沖他來的,無奈只能後退一步,驚雷落下,擦着衣角打在地上。

但即便如此,巫正清的身體依舊被炸起飛濺的石塊砸中。

巫子雲立刻補上了這個空檔,帶着殺意的劍氣沖着巫辭的要害而來。

“轟——”另一邊的檀斐眼見巫辭陷入了危險,也不再留手,身上冒出的黑色鱗片越來越多,頃刻之間幾乎是要将半個身體都覆蓋過去。

神師和尉川敘融合到一半,目前還未能真正地恢複實力,現在被檀斐壓着打,和尉川敘連接在一起的身體像是撕裂開來一樣被分開。

“轟隆隆——”

然而此時已經占據了上風的巫辭,再一次的陷入了絕境。

巫觋族的背叛從某種角度來說不能稱得上是背叛,他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要對付巫辭等人的準備。

因此提前布下陷阱也是很正常的事。

巫辭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巫觋族,對族裏發生的一切改變都有些許的陌生,更不要說這個他不怎麽常來的地方。

雖然以血和靈力作為媒介畫出的符咒能發出巨大的威力讓族人們無法近身,但他沒有注意來自身後和腳下的危險,一步步的被族人們引-誘着,進入了那個早已提前布置好陷阱的區域。

“轟——”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檀斐的心一抖,一種巨大的恐慌吞噬了他。

他轉頭向着爆炸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煙霧彌漫已經看不見巫辭的身影了。

“給我滾!”

檀斐一掌拍在惱人的神師身上,将她拍得向後飛去了十多米,鮮血飛撒,但檀斐同樣也因此中了神師和巫觋族人的陷阱。

無數道金色的絲線從不知何時在他的周圍出現,檀斐越是用力的想要往巫辭的方向飛去,無數的絲線便向刀刃一般切進了他的身體裏,頃刻間就變得血肉模糊。

尉川敘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神師抹去了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狼狽極了。

但即便再狼狽,現在勝利在握的——是她,巫玄月!

“檀斐,你能做到這樣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到此為止了。”

然而神師臉上的得意未能持續多長時間,巫正清有些慌亂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沒有,怎麽會沒有呢?!”

趁着巫觋族翻新的機會,他們将這裏的陷阱也做了許多布置。

雖然在使用之前沒有完全将目标對準巫辭,但是顯然他們做的準備是十分有必要的。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他們準備的備用方案一樣順利。

然而本應該被束縛在陷阱裏的巫辭卻不見了。

神師的臉色變了一下,她下意識的看向了檀斐。

檀斐正被無數的金絲勒住,越來越多的鱗片在他的身上浮現出來,本應該是無堅不摧的金色絲線卻絲絲縷縷地斷裂消散。

神師也顧不上深究巫辭究竟是怎麽逃走的,用最快的速度對阿忠伯他們吩咐道。

“你們過來抵擋一刻鐘,一刻鐘後我的力量将完全複蘇。”

神遣誤打誤撞的打斷了她和地隐尉川敘的“融合”,要不然她也不能這麽被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盡快恢複實力。

就在神師争分奪秒地和尉川敘的身體進行融合時,巫辭也進入了一個十分玄妙的狀态。

巫觋族的族人聽從了神師的話,動作迅速地去抵抗即将脫困的檀斐,因此并沒有發現在重重的符咒下面,巫離并沒有消失,他的身邊甚至還多了一個人。

巫觋族族人們沒有發現的是,被用來作為陷阱的符咒所隐藏着的下面還有其他的符咒。

巫觋族族人們對神師的命令十分聽從,加上剛才符咒陷阱這造成的煙霧和靈力波動增加了許多的隐匿性,因此巫辭順利地被忽略了過去。

等到所有人都聽從神師的吩咐去對抗檀斐的時候,打了個時間差的人影這才帶着巫辭離開。

巫辭雖然被爆炸的魚印所波及,但身體不僅沒有受傷,反而有更加輕盈的感覺,被暗害的傷口也飛快的愈合,只是不知為何,他現在有些使不上勁,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巫離手裏拿着從巫辭這裏偷走的小天師印,如魚得水地帶着巫辭在巫觋族的地盤裏往他們最重要的地方走去。

不過這也很正常,巫離畢竟是上一代天師,作為族長被培養長大的他,對巫觋族的一切都再熟悉不過了。

他輕車熟路的用最快的速度帶着巫辭到了百神祭壇的中心。

七七四十九根石柱靜靜地樹立在那裏,充滿了無盡的神秘。

直到巫離将巫辭放下,巫辭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孔。

“巫離?”巫辭驚訝地看向那個穿着黑鬥篷的人。

巫離擡起頭,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開門見山地說:“你大概也猜到了吧?巫觋族的真相。”

巫辭沉默着,目光看向檀斐的方向:“先不說這個,這個陣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現在動彈不了?”

在他的身下,放着淡淡靈力光芒的線條想要有實體一樣,無數的線條和石柱一起層層疊加相連,但所有線條的終點都是中心的——巫辭。

巫辭現在動彈不得,但是他并沒有感覺到有哪裏不舒服,反而有一種力量進入身體逐漸變得強大起來的感覺。

巫離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坐了下來:“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喚醒你的神識,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們來聊聊天吧。”

巫辭有些着急,都已經是這麽緊急的時刻了,聊天這種事換個時間不行嗎?

但是他現在不願意激怒可能是己方的巫離,壓着性子聽他要說些什麽。

巫離開門見山的說:“你應該猜到了,巫正清之前告訴你的那些,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如果說什麽樣的謊言最像真的,那就是九分真一分假的謊言。

而這一分假的謊言便是——

“神師要的不僅僅是長生,她想要成神。”

巫離說這句話的時候,巫辭并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

在看到壁畫和神像的時候,巫辭便多少猜到了一些。

但事實比巫辭猜到的要更加的殘忍。

“為了成神,她聯合了所有巫殺了神,第五維的崩潰也可以算是她一手造成的。”

屋裏的聲音有些澀然,但他還是用冷靜的聲音說出了真相:“而巫觋族就是神師最忠誠的信徒和最聽話的刀。”

難怪……難怪族人們對修補第五維的事情,并不是特別的上心。比起修補第五維的事情,從一開始巫觋族的最終目的從始至終都只是喚醒神師。

這樣一來,背叛似乎也無從談起了。

雖然從小被教導着要找到最後的神明,但巫辭在尋找神明的過程中,最終目的已經漸漸的變成了修補第五維。

巫觋族想要找到神明的目标只是完成“喚醒神師”的其中一個過程,并不是最終目的。

巫辭曾經答應過尉川敘會保護他,所以想要阻止尉川敘和神師的融合。

而這一行為從本質上就是和整個巫觋族對着幹,族人們自然是不肯。

一個小小的族長,和信奉的神師,自然無法相提并論。

傷心嗎?巫辭似乎并沒有感覺到多少的傷心。

在族人們将武器對準了他的時候,他的确是很傷心的,震驚、不可思議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差點讓他喘不過氣。

對于從小就擔負起族長責任的巫辭來說,巫觋族曾經是他所有的未來和目标。

就連在和檀斐一起規劃的未來裏,巫觋族的分量同樣不小。

被背叛能給他造成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是巫辭也不是那種被打了左臉還會把右臉湊上去讓對方打的包子。

既然族人對,他舉起了武器,那他也能狠下心去将他們視為敵人,而不是族人。

巫辭定了定神,目光再次變得堅定。

“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我剛才說的這些你或許已經有猜到一些了。我接下來說的才是最重要的。”

巫離每一句話,信息量都比前一句話更加龐大,宛如一道驚雷在巫辭的耳邊炸開。

“檀斐不是妖魔,他才是真正的神明。”

“而你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巫離的話音落下,腳下的靈光大亮,同時四十九根石柱也亮起了通天的光芒。

整個世界似乎都發出了轟轟的聲音,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擡頭便好像能看到這璀璨的光芒。

“轟——”像是和那道光芒呼應一般,檀斐也掙脫了身上的所有的束縛,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态沖向了神師。

正在融合尉川敘的身體神師臉色大變:“怎麽會?!”

察覺到有脫離她掌控的事情發生,神師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尉川敘,但還是遲了一步。

“锵——”巫觋族的族人們想要為神師争取一點時間,但他們就像不自量力的螞蟻一般,連靠近檀斐都沒有辦法做到,被力量反震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吐血不已。

神師只差一點點就能完全吞噬尉川敘了,因此硬生生的挨了檀斐一擊,鮮血橫流,但下一秒已經完成融合的神師又滿血複活了。

“檀斐你覺得你自己很厲害嗎?我當初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第二次!”

神師那張遍布血漬的臉上,露出了張揚肆意又勢在必得的笑容,一如五百年前。

檀斐根本不接受她這無用的挑釁:“巫玄月

,今天你必死無疑。”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便以讓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靈力的對撞幾乎将整個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轟轟轟——”

“隆隆隆——”

一時之間整個世界都好像變成了一個受熱不均的大玻璃球,無數透明的裂縫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媽媽,這是什麽呀?”在遠處城市裏,孩子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半透明的東西,伸手想要去觸碰。

正在廚房煮飯的母親随口說了一句:“不認識的東西不要随便碰哦。”

她下意識地往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讓她目眦欲裂。

一只泛着黑紫色、長指甲的爪子憑空出現在她家的客廳裏,半透明的線條從平直被拉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不像野獸更不像人的什麽怪物,大半個身體都用力的鑽了出來。

頭上褐色的尖角距離她的孩子不到10厘米。

在這一刻,這位母親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丢下鍋鏟,一個箭步便沖了過去,抱起孩子就跑。

下一秒像是鑽頭一樣的蠍子尾巴便插進了地磚,貼着母親的腳後跟,可以想象,如果再慢上半秒鐘,被貫穿的或許是孩子柔軟脆弱的身體。

但更加恐怖的是——雖然躲過了第一次攻擊,但她們還能再躲過第二次第三次,順利的活下來嗎?

“啊啊啊啊啊——”

無數的尖叫聲和求救聲,在世界的各個地方響起。

警局、消防隊、醫院的電話幾乎是要被打爆了。

惶恐的尖叫聲從四面八方響徹雲霄,世界宛如一秒就切換到了末世模式。

巫觋族其他還待在家裏的族人們也受到了影響,他們雖然沒有靈力,但比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們多多少少是要好上一些的。

因此在最初的驚吓之後,還能做出一些反擊。

如果說還有哪裏是不受影響的,大概是只有巫辭所在的百神祭壇。

巫辭和神師離得不遠,但巫辭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反而在這個百神祭壇裏,巫辭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起來,好像随便誰來吹一口氣他就能飛走似的。

巫離的聲音在無辭的耳中也變得朦朦胧胧。

“十八年前,我作為巫觋族的族長,被蘇醒的神明所指示來到這裏,發現了被隐藏扭曲的真相後就離開了巫觋族。

“我是個懦弱的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如何接受這些真相,唯一慶幸的就是在逃跑的過程中不小心将您喚醒了。

“只是這個世界已經無法容納您的力量,您只能轉世成人出現在這個世界。”

巫離雙膝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我主鴻濛,請您蘇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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