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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眼眸漆黑,微微眯起,瞳孔裏映出那二人纏綿悱恻擁吻姿态,那難以抵抗的細細嗚咽,推拒時洩露出來的絲絲喘息,以及那眼角眉梢似是因為羞澀染上的緋紅豔色,偶爾被勾動露出的粉嫩舌尖,無一不放大了似的,在他耳邊,眼前循環萦繞。
指尖不知何時壓在玻璃杯口,有種失血的泛白。
江州終于把人推開時,明念已經餍足。
擦擦濕潤的唇角,笑道:“很甜。”
江州有一瞬間後槽牙都咬緊了,眼尾薄紅着,半羞半怒。
明念似乎特別喜歡在有人的時候對他做出一些親密舉動,無論他喜不喜歡。
“別生氣。”明念見他神色有異,勾着唇哄他,面上神情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寵溺的意味融在裏面,“生氣容易長皺紋。”
江州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別用你親過別人的嘴親我。”
一句話出口,明念神色僵了幾分。
兩個人之間空氣的溫度似乎也降了幾分。
兩兩相對,都有點兒面無表情,剛剛還摟在一起親熱的人現在就這麽不尴不尬的僵持在了這裏。
江州心裏其實有點兒後悔。
不該一時氣急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明念脾氣一直都不怎麽好,他曾經親眼見到明念對冒犯招惹他的人是怎麽做的,臉上還在笑着,卻一腳踹斷了那人三根肋骨。
“咔嚓”的悶響随着痛苦的慘叫一起響起,那扭曲的表情和翻滾的身軀至今還歷歷在目。
雖然明念不至于真的會不顧形象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他動手,但真要得罪了他,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眼睫輕顫,垂眸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念淡淡的笑了:“……那是什麽意思?”
江州無言以對,明念卻忽然站了起來,他低眸看着這個總是愛惹他生氣的男人:“出來。”
有些話他們需要單獨談。
江州喉頭滾動了一下:“好。”
他站了起來,跟在明念身後。
兩個人走出包廂門的動作并不明顯,然而還是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樊慶林點了根煙,笑的不懷好意:“明哥這是憋不住了?”
不過……
“以前對着其他人不是直接就在包廂裏開幹了,怎麽這個還要避着點兒啊?”
“你傻瓜,不懂嗎?人‘男朋友’呢,當然跟那些出來賣的不一樣。”尚鑫白了他一眼。
“不一樣?”樊慶林從鼻腔裏輕哼一聲,“我倒沒看出有哪裏不一樣的,不都是圖錢嗎?不然怎麽能待在明哥身邊兩年還不走?就明哥那不好惹的脾氣,真沒點油水,怎麽肯堅持這麽久還不放手?”
錢……尚鑫皺了皺眉,其實這兩年,他還真沒見過明念特別明顯的給過江州什麽房子車子之類的東西。
江州住的地方他也知道,市郊九十平米的一個兩居室,除此之外就是一輛十萬出頭的代步車,是平時他們這群富二代們看都不看一眼的貨色,也就那家畫室是明念拉去了些資源慢慢有名起來,算是借了明念的光。除了這些他還真沒看出來江州到底要了明念什麽東西。
要說明念有多摳,那倒不至于,平時随手丢給床伴的一塊表都是六位數起步,偏偏對這個正牌“男朋友”,他好像要格外吝啬一些?
當然,也不排除江州故作清高不願意要,這年頭,但凡搞點藝術的,大概都是有點“氣節”在身上。
可能江州對明念是真愛?
但就平常那冷冷淡淡的表現來看,也不像。
否則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明念身邊換了那麽多床伴也無動于衷,好像都跟他這個男朋友沒關系似的。
這就讓人很匪夷所思了。
不要錢,又不要感情,這人跟明念在一起,圖什麽呢?
尚鑫想了一會兒,還是琢磨不透江州這個人,幹脆也就不想了,擡起酒杯要跟周骜珩碰:“來,阿珩,喝酒。”
周骜珩半張臉浸在陰影裏,似乎正在出神,英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微微蹙眉時有種桀骜鋒利的攻擊性和距離感。
他似是沒聽到尚鑫的話,手指無意識的轉動着手下的一杯西梅汁,待到尚鑫“啧”了一聲,問:“你發什麽呆呢?都跑一晚上的神了。”他才驀然回過神來,輕巧的用杯子一磕。
叮咚。
鮮紅果汁裏的冰塊輕磕碰撞,在斑斓的燈光裏現出一番波光粼粼的流光溢彩。
“艹,果汁。”尚鑫瞪着那杯西梅汁,“甜不唧唧的娘炮死了,你看不起誰呢?”
“愛喝不喝。”周骜珩垂眼,眼尾淺薄,弧度有些孤冷。
尚鑫張了張口,把那杯酒灌下去了:“……行吧,你任性,你牛叉。”
周骜珩沒說話,向後一靠,點了根蘇煙。走勢利朗的眉骨鼻梁在煙霧缭繞中若隐若現,眉目寂冷,看上去比平日裏言笑晏晏模樣鋒銳寒烈許多。
這人似乎心情不好。
尚鑫只以為還是因為家裏那個老頭子又給周骜珩添了堵,輕輕搖頭,不打算去觸周骜珩的黴頭,只輕輕扇了扇鼻子前的煙霧:“包廂裏本來味兒就大,你再來根煙,不嫌嗆嗎?”
被他這麽一說,周骜珩才似乎意識到這個問題,手指定定的夾着煙,片刻後站了起來:“我出去抽。”
“哎——”尚鑫看着他背影,一絲疑惑冒出頭來,周骜珩什麽時候煙瘾這麽大了?
“今天誰讓你來的?”走廊盡頭的拐角處是個洗手間,明念漱過了口,用江州遞過來的手帕細細的擦拭着之前沾上了女人唇膏的嘴唇。
光潔鏡面裏映出他沾着水珠的英俊臉龐,以及身後靠在牆邊的颀長身影。
手帕皺皺巴巴被扔了回來,江州看了一眼,指尖一抖,任由它飄到垃圾桶裏:“莫臨。”
“他倒是站在你這邊。”明念并不意外,卻仍然嗤笑,“不愧是同居了五年的鐵哥們兒。”
江州聽出他的話外音,閉了閉眼睛:“我們只是朋友。”
“我當然知道,他也應該慶幸他僅僅是你的朋友。”明念說着,轉過身來,長眉微揚,“今天晚上,去我那裏。”
語氣不容置疑,十足十的命令。
去明念那裏?
明念是個重欲的人,讓自己去他那兒相當于某種暗號,都是成年人,又處了兩年,江州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手指一頓,江州緩緩道:“恐怕不行。”
“嗯?”明念側了側臉,是一個疑問的語氣。
江州能感覺到他的不悅。
明念這個人,情緒藏的深,強勢卻浮于表面,讓人不敢輕易違抗他的命令。
過去兩年,明念一直嚴格控制他的人際交往,連招入畫室的那些學生都不願讓他決定,名額連同具體信息必須先在他那裏過一遍。
而無論出現在他身邊的朋友是男是女,明念都會先行調查之後才允許或者不允許江州和他們交往,那管教嚴格的模樣曾讓莫臨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吐槽“你那男朋友怎麽跟你爸似的,什麽都管你。”
江州常常無言以對,其實有很多事情他不好跟莫臨說,所以莫臨自然也就不會知道,這人在床上對他的“管教”更嚴格。
明念明明根本不缺情人,卻還要定期約定時間和他上床,明念畢竟大了他七歲,在各方面都比他會玩的多,很多時候江州就有些反感乃至于反抗。
而一周之前的摔門而出,也是因為自己不願意和他上床,觸了明念的怒火,所以一巴掌甩了上來,不是很疼,卻足夠羞辱。
“江州,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擺譜?”
“認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只不過是我身邊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明白嗎?”
江州心尖顫動,那天是那個人的忌日,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跟別人親熱。
更別提被明念輕飄飄的兩句話羞辱的臉色發白,顏面盡失,一顆心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憶起往事,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光亮地面上自己平靜如水的臉,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明念,我們分開吧。”
分開,不是分手。
畢竟在江州心裏,他們從未真正的談過戀愛。
明念聽到這句話,指尖一停,片刻後,忽然偏頭輕笑出聲:“江州,你在說什麽?”
他臉上的笑容帶了些不可思議:“你再說一遍。”
“我們分手吧。”這次江州用了“分手”這兩個字,讓自己的語氣和用詞顯得正式,“這兩年被我占着男朋友這個位置,實在對不住你,我——”
“江州,”明念忽然打斷他,語氣竟然并沒有十分的暴躁,而是一字一頓,“是不是我跟那個女人接吻,你心裏不舒服了?”
他的眼神裏似乎帶着一絲奇怪的希冀,然而江州并沒有如他的願回答,而是搖頭:“沒有。”
十分認真:“這是你的自由。”
自由……明念笑起來,十足諷刺,什麽狗屁倒竈的自由!
“你給我的東西我會很快收拾出來還給你。”江州想起那些動辄幾十萬的禮物一直被自己好好的收着,心裏輕松一些,“謝謝你這兩年對我的照顧。”
“理由。”江州神色真摯,明念确認之後表情終于冷硬下來,“江州,給我一個理由。”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江州擡起頭,說,“既然沒有感情,在一起也沒意義,還不如趁早分開,一別兩寬。”
“……”明念後槽牙咬緊,江州毫不猶豫的直白讓他十分沒面子,心還隐隐的痛起來,他無意識的扣緊了大理石臺面,冰涼的溫度讓他清醒一絲,沒有做出來類似那天的打人事件,而是十分冷淡的說,“愛不愛的,你一個人說了不算。江州,我知道你這幾天狀态不好,有點失心瘋,我不跟你計較。給你三天時間,你把話收回去,我就當沒聽到。”
說完,他一點沒停留的離開,步履生風,背影淩厲。
江州卻脫力的靠在牆上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有點兒意外。
明念竟然沒失控發火。
但估計他也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吧,兩個人的感情跟搖搖欲墜的蛛絲沒什麽差別,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掀起滔天波浪,斷裂是遲早的事情。
輕輕吐出一口氣,江州邁着略顯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卻不期然在不遠處看到了靠着牆壁抽煙的男人。
寬肩窄腰,包裹在黑色西褲裏的兩條長腿隐隐的繃出漂亮的肌肉線條,煙霧缭繞了面容,有種暧昧不明的冷冽性感。
江州遲疑片刻,還是走了這條通往夜場出口的必經之路。
腳步聲在寂靜走廊裏蕩起回聲,仿佛一步一步能夠踏到人的心尖上。
距離還有五六米時,男人側了側臉,看了過來。
這一眼就看的江州心尖微緊。
周骜珩生的好,二十七歲的年紀,眉眼間少年氣卻仍舊很重,骨相優越,鼻梁挺直,點漆般的鋒利雙眸漫不經心的望過來,恍惚之間有一種近乎猛獸的侵略性與壓迫感。
有一瞬間,這張臉似乎和另外一張臉重合了。
但江州卻很清楚,那個人從來都不會露出他這樣的眼神。
周骜珩臉上沒有笑,跟包廂裏面游刃有餘的浪蕩模樣截然相反,似乎忽然就變成了成熟男人的樣子。
江州便記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周骜珩抽着煙,眼神裏有着隐隐的不屑與嘲意,似乎含了一點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
他把煙圈吐在了自己臉上,在迤逦不明的煙霧缭繞中含着笑低聲問自己:“你就是靠着這張臉蠱惑了明念嗎?”
“還真是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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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