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你離不開我了,許硯辭。”

沈修卿看着這熟悉的場面再次應激性創傷了,腦袋忽然疼了起來,眼前也跟着出現幻覺。

他懷中還是抱着這個人,只是對方內髒破裂衰竭,骨頭全部折斷,濕噠噠的血液濕透了衣物。

風一吹,很冷。

跟他手上的屍體一樣冷。

沈修卿低頭看去,這人冷透的手僵在空中,正好輕撫在他的輪廓上,琥珀色眼眸早就空洞失神,但最後臉部停留的表情是悲憫。

沈修卿疑惑,許硯辭在傷心什麽呢?

這麽一個将利益看得比命還重的企業家,在死了之後,出現的表情居然不是不甘,而是接近悲傷的憐憫。

這人像是還養了只貓在世界上,卻已經無力照顧,擔心自己死後,它沒有人庇護,會不會受欺負。

真稀奇,這個冷血的企業家居然也會有“難過”這種沒用的情緒。

幻像跟現實完全重疊了。

沈修卿根本分不清,僵硬地重複着上輩子的動作,用臉頰蹭着許硯辭的輪廓:“別睡,先別睡……把眼睛睜開。”

“我不跟你計較了,你把眼睛睜開。”

許硯辭長睫顫了下,但發現了沈修卿前語不搭後語,語言邏輯混亂,選擇不信對方的話。

他保持着意識,乖乖地呆在對方懷中,繼續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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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暈是裝出來的,就連剛才惹人心疼的落淚也是。

許硯辭沒什麽包袱,又從小被爸媽帶着身邊應酬,早就懂了以退為進這個詞,甚至将它玩得爐火純青。

眼淚在特地的場合,在他手上會成為比槍支還致命的武器。示弱不過是用來達成目标的手段。

但他用過這麽多次,只有沈修卿的反應在預判之外。

許硯辭被他輕輕蹭着,像是被只粘人而沒有安全感的大貓緊緊摟住,柔軟的肚皮團住身軀,不停地渡過來溫暖。

他覺得很奇怪。

自己從小對旁人的情緒大多保持漠視态度,但此刻竟然詭異地被沈修卿絕望情緒感染了。有點不忍心再繼續騙下去。

像是已經傷害過對方很多次,産生心裏愧疚一樣。

沈修卿出現這樣反常狀況,是因為他受傷,而且是在兩人只見面兩天的情況下。

不過就算如此,許硯辭也沒有一點感動,甚至想一腳将人踹飛。

難過什麽?

倒是打打120,在這抱抱就能讓他傷口好起來嗎!

沈修卿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把人抱得更緊,朝副手道:“把附近醫療站的設備以最快的速度調過來,并且讓所有的私人醫生過來集合。”

“還有,把禁藥也拿過來。”

副官哪裏見過元勳這幅樣子,連忙地拿起電話給軍醫,按照吩咐給手底下的人下命令,跑去拿禁藥。

等等...禁藥?

他握着手機,在離開之前疑惑地看了沈修卿一眼,但沒多說什麽。

副手辦事效率很快,地下城的人很快就搬來了醫療設備,訓練有素地搭建簡便手術室。

沈修卿将他輕輕地放在手術床上,接過副手給的禁藥,傾倒瓶身就要撒在許硯辭的傷口上。

副手下意識阻止道:“元勳,您這是做什麽?!”

這是為了防止犯人受不了折磨死掉的藥,僅需一滴,就能讓瀕死的人續命十分鐘,逼着對方繼續吐出機密。

禁藥既是折磨人的藥,也是救命的東西,能讓傷口在半分鐘之類結痂愈合。

但這藥的秘方早在上個世紀的戰火中失傳,只剩最後半瓶了,若非逼不得已,絕對不會輕易使用。

元勳在最後戰役中毀了腺體,也沒動用到它,如今為了一個相識不過三天的企業家,就要将它全部用完……

沈修卿沒有理會,将大部分禁藥全倒在許硯辭的傷口上,而後指骨關節握着瓶身,面無表情地将剩下的藥喝了下去。

下一刻,他屈身覆上,輕吻住許硯辭的唇,将所有藥水渡了過去。

時間像是凝固住了,手術臺的燈無聲地照在兩人重疊的身軀,影子肆無忌憚地糾纏在一起。

沈修卿将藥水渡完,确認對方将藥水咽下,這才起身。

他擡頭,卻看見所有人都傻掉一樣看着這邊:“都愣住做什麽,需要我提醒你們,盡快開始手術嗎?”

主刀醫生壓力直接上來了,額角泌出薄汗,連忙擺手:“手術馬上開始。”

半瓶禁藥全用了,哪還需要手術,就算是植物人都能當場起來跳街舞。

他們現在就像是半夜被叫過來給小情人看病的怨種私人醫生,play的一環罷了。

沈修卿垂下眼眸,指尖勾着許硯辭的指腹:“還有,你們把他沒碰到禁藥的擦傷處理一下,還有檢查一下腺體。”

主刀醫生:“我們明白您的意思了,現在就給許先生做手術,麻煩元勳……回避一下?”

沈修卿沒有回應,而是垂了垂眼眸,他的指骨收緊,更用力地勾住了許硯辭的指腹。

他看着許硯辭蒼白的面容,安靜了幾秒,手還是松開了,轉身離開這裏。

床上的許硯辭一直在安靜地聽着,在聽到沈修卿離開的腳步聲後,緊繃的情緒才稍微松懈下來。

地下城的禁藥是什麽,他怎麽沒有聽說過。

名字聽起來就像是毒藥,沈修卿不會要他死吧……可是又為什麽多此一舉,讓醫生過來給他治傷?

許硯辭根本摸不清沈修卿的态度,這人就像是只貓,總是在給他一記重拳之後,又示好般地親近過來。

醫生靠近,許硯辭繼續安靜地在病床上裝死,只是閉上眼睛失去視覺後,觸感就變得格外明顯。

他清晰地感受到傷口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愈合,醫生夾着帶酒精的棉花在受損的表皮擦傷上掠過,留下刺痛感。

三十分鐘就像三十年一樣難熬,許硯辭咬牙忍住,克制着身體躲避本能反應,硬是撐到了手術結束。

就在松口氣時,熟悉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許硯辭:“。”

到底有完沒完,怎麽這個元勳當得比他公司門口的保安還閑。

腳步聲在身側停住了,而後響起實木劃過地板的聲音,“塔噠”一聲,似乎是四角同時落在地上。

許硯辭仔細聽着,辨認出是實木的聲音跟衣物的摩擦聲,也就是說沈修卿拉着把椅子,在手術床旁邊坐下了。

現在不應該是讓病人安靜休息嗎?

更奇怪的是沈修卿拉把椅子坐下之後,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響,判斷不出在做什麽。

許硯辭不敢輕舉妄動,幹脆躺在床上繼續裝死,留心沈修卿的下一步動作。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許硯辭一直維持着高度集中注意力,以免發生突發情況應付不過來,但這是非常消耗精力的,更何況他還維持維持着同個姿勢,早就有點累了。

沈修卿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許硯辭:“……”

真是閑得發慌,什麽都不幹光坐在手術床邊。

許硯辭又等了一會,還是沒聽見任何聲音,就在他懷疑沈修卿是不是睡着時,低沉的嗓音突兀響起。

“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随後手術床被踹了一下,不重,但足以振動上邊的人。

許硯辭直接掌心撐在手術床上坐起來,有些不悅地看着他:“下次看出來了早點說出來,裝是很累的。”

他偏頭,發現沈修卿的臉色并不好看。

許硯辭輕笑,不僅不忌憚,還試探性地問道:“怎麽了,我都沒跟你計較給下禁藥,你倒是怪起我來了。”

沈修卿冷嗤了聲,手上把玩刀子的手頓住,漆黑的眸底緊緊攥住眼前人。

許硯辭:“禁藥是什麽?”

沈修卿沒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在囚房的時候,你就開始裝暈了。”

許硯辭吊着眼尾,朝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答案不言而喻。

沈修卿也笑了,周身的壓迫感反而逼得人心驚膽戰:“先是假哭示弱放低別人警惕性,再裝暈賭我一個元勳會救你。”

“只要有一點希望,就敢輸掉一切去賭,真是不要命的賭徒。”

許硯辭:“收益遠超過于風險,才是真正的有利可圖。”

沈修卿單手拽住了對方的衣領,往前一拉,掐住了頸:“那你看到我露出那樣的表情,是不是很得意。”

許硯辭面無表情:“我只是想活下來。”

他雙手一攤:“如果我不裝暈,你會打120嗎?會讓人去叫心理醫生嗎?肯定不會,本來最近就有點貧血,再拖下去我還怎麽活。”

沈修卿:“......”

許硯辭瞥了眼身上的傷口,有點驚訝:“不過為什麽我的傷快好了,這好像不是正常的恢複速度,你那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沈修卿語氣沉冷:“都叫禁藥了,能是什麽好東西?”

許硯辭蹙了下眉頭,追問道:“什麽意思?”

沈修卿:“你傷得越重,它毒性越深。”

許硯辭:“解藥呢?”

沈修卿唇角勾着笑,嘲諷:“問解藥做什麽,不是不怕死嗎?”

許硯辭無奈:“我沒處理完的事情還有很多,暫時不能死,性價比太低。你別打岔,告訴我解藥是什麽?”

沈修卿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故意吊着他,等到對方開始不安時,再不輕不重道:“信息素,我的信息素。”

許硯辭:“?我是beta,聞不到。”

沈修卿單手支着臉,朝他靠得更近:“是的,你聞不到。一般來講,沾上alpha信息素的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被我标記,二是接納我,直到擁有我的一部分。”

許硯辭是beta,自然只能采用第二種辦法,他聽對方隐晦的描述,後知後覺明白了意思,并且由衷發出一個問號。

沈修卿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睜大的眼眸,指骨叩着椅子扶手,等着對方反應過來。

但許硯辭卻是很理智:“第二種辦法,我需要攝取的信息素量是多少?”

沈修卿:“大概是上//床三次吧。”

他見許硯辭松了口氣,不緊不慢道:“如果你是omega,那三次那确實可以徹底解掉這個毒,但問題是你是bete……這個辦法治标不治本。”

“我的一部分,怕是在你身體裏留不了多久。也就是說,你離不開我了,許硯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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