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舉止怪異
5 第五章:舉止怪異
◎我發現世間除了茍且,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主仆二人将巫醫扛到祁南枭院內時,屋內早已亂作一團,祁南枭院內的奴才從內院進進出出,一個個面色發白,主屋內不斷傳來打砸東西的聲音,紀桓看了一眼扛在登闕背上的巫醫,一路上叫叫喳喳的人颠簸到祁南枭屋外都已經沒什麽力氣了,那沙啞的喉嚨還在弱弱地重複着同一句話。
“要是讓二少知道,你們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話聽得紀桓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他走到登闕身前,俯下身拍了拍巫醫發青的臉,巫醫不快地瞥了他一眼,嘴裏還有氣無力地哼哼着:“七少應當知道自己在族內的地位,你若怕了現下放老奴回去,今日之事老奴便不與七少計較,如若不然,二少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陰陽怪氣的口吻,聽着像是宮裏的老太監。紀桓嘆了口氣,望向巫醫的眼神多了些許憐憫在裏頭,又輕拍了兩下那巫醫的臉蛋子道:“聽見屋內動靜了嗎?”
見那巫醫仍擺着架子将頭扭向一邊,以為背後靠着二少就了不得的模樣,紀桓看着只覺得引人生笑:“我就是提醒你,待會進屋後閉上嘴好好給床上的人診治,你就算要向我二兄參我一本,也得活着出去不是嗎?”
巫醫難以置信地轉過頭道:“你敢威脅我!”
“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這裏随便一個人就能要了你的命,我是理智的,清楚自己該做什麽,裏面那位會不會錯手要了閣下的命,那就說不好了。”紀桓淺笑道。
主屋又傳來花瓶被砸碎的聲音,那被迫趴在登闕肩頭的巫醫咽了口吐沫,嘴裏沒有再說二少這兩個字,紀桓才颔首,示意登闕一同進屋。
屋內,人界搜刮來的玉瓶器皿碎了一地,兩人還沒走近裏屋,就看見一地的碎片和血印子,紀桓擡手,登闕乖乖駐足在前廳,目送着紀桓向裏屋走去。
紀桓掀開珠簾,從不遠處擲到紀桓的腳邊花瓶四分五裂開來,祁南枭站在房屋內一角,手死死抓撓着散亂的長發,看上去精神狀态正常不到哪去。
紀桓輕喚道:“天魔将軍。”
那雙眼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在聽到這四個字時慌亂了起來,就好像怕被什麽人聽見一般。
看着祁南枭确實不對勁,紀桓心裏也忍不住打起鼓來,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緩步向床邊走進,籠罩着床榻的紗帳恰好遮住了陸雲琛的眉目,那只露在紗帳外的手裹了七八層白紗,就連掌心裏存留的血跡也被擦拭得十分幹淨。
紀桓将紗帳拉開一半,還沒看清陸雲琛的臉,就被祁南枭一把推開。
這股推勁可不小,紀桓一個踉跄差點踩着身後的瓷片滑翻在地。
“滾出去!”祁南枭擋在床前喘着粗氣,當紀桓與祁南枭靠近時,他才看清祁南枭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細汗,那張臉蒼白地跟傷重昏迷的陸雲琛沒什麽區別。
站在前廳等候的登闕,眼見祁南枭舉止冒犯,将扛在肩膀上的巫醫攏了攏,向屋內趕去,苦得巫醫一身老骨頭差點被登闕掂散了。
“主人!”
紀桓擡手擋住登闕,先一步根除這兩人會打起來的可能性後,望向祁南枭道:“巫醫我請來了,肯不肯用随你。”
祁南枭現在的神态看上去很奇怪,就像是在跟什麽拉扯着,額間細汗越來越多,手不受控制地抓撓着發絲,雙唇一張一合地嗫喏着,卻又聽不清楚他在喃喃自語什麽。
紀桓道:“天魔将軍,再拖下去,陸仙尊恐怕會回天乏術。”
話音剛落,祁南枭再度看向紀桓,疲憊的臉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就像是冬日雪地裏幾日都未進食的餓狼,只要紀桓稍不注意,對方定會一口咬斷他的咽喉:
“治,當然要治,他不能死得那麽輕松,他欠我的還沒還清,我不能讓他死得那麽輕松。”祁南枭瞪大眼睛,不由攥住紗帳的手青筋暴起。
紀桓看了一眼登闕,登闕将肩上的巫醫放下,見巫醫不敢向前,登闕還推了那老巫醫後背一把,冷聲道:“磨蹭什麽,我家主人讓你上去治病!”
一路上抱怨不停的巫醫,在這樣的氛圍下這次是真不敢再拿出二少說是,顫着身子走到床邊,手搭上簾子向往邊上拉,剛好被祁南枭還捏着紗帳的手擋住了,他看着祁南枭要吃人的模樣不敢開口,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後的紀桓。
這老東西,剛才還擺着架子,真到了豺狼虎豹的窩裏,不照樣是夾着尾巴做人。
紀桓冷笑了一聲,轉而面向祁南枭道:“天魔将軍,你礙着巫醫大人給陸仙尊診治了。”
聞聲,祁南枭緩緩收回手,他偏頭看向簾帳內面如紙色的陸雲琛,鬼使神差地問道:“他會死嗎?”
紀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本應該再賞祁南枭幾句譏諷,可比起用陸雲琛的死活給祁南枭添堵,他更想陸雲琛能平安無事地熬過這一關。
簾帳內,陸雲琛被白紗裹得嚴嚴實實,之前的血跡傷痕都掩蓋在了厚重的白紗之下,那些無法包裹的皮膚被擦拭得幹幹淨淨,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誰會想到白紗遮掩下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巫醫道:“氣息很微弱,得把這些剪開,我才能看他傷勢如何。”
祁南枭雙拳不由緊握,眼神再一次慌亂了起來。
巫醫遲遲沒有聽到祁南枭的答複,開口道:“天魔将軍,這是尊主賞給你的仙奴,若是你不允,老奴自也不好下手。”
“拆開吧!”祁南枭聽着剪刀劃破紗布的聲音,撇過身去。
明明陸雲琛身上的傷,每一道都是拜祁南枭所賜的,紀桓想不明白祁南枭這個時候演這出于心不忍是為了演給誰看。
要不是不久前在二少哪裏跟祁南枭打過照面,還親眼看着祁南枭面不改色地将陸雲琛手筋挑斷,就祁南枭現在這副模樣,他都快要懷疑自己在書裏了解的祁南枭和真正的祁南枭不是一個人。
不過書裏寥寥數語,也許真的沒辦法說明人內心複雜的情感,誰又能肯定祁南枭在折磨陸雲琛的歲月裏心裏沒有一絲動容,可哪怕這樣,都不足以讓祁南枭放過這個人,以至于最後為了真愛,甚至獻上了陸雲琛的性命。
想到這些,紀桓低下頭輕嘆了一聲。
登闕見紀桓失落的模樣,憂心道:“主人。”
紀桓淺笑道:“這裏也不需要我們了,先回去吧……”
“主人不等陸仙尊醒過來了嗎?”
紀桓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看着陸雲琛醒來,他也沒辦法從祁南枭府中把人帶走,只要知道陸雲琛還活着,以後總能找到辦法讓陸雲琛來到自己身邊。
登闕沒有再多問,不多時跟着紀桓離開了祁南枭的府邸。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沒怎麽說話,紀桓轉頭看了一眼登闕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情願得罪二兄,也要救陸仙尊。”
“屬下不敢。”
紀桓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目光環顧了一圈幽暗陰冷的魔界,視線又落回了登闕身上:“我總覺得那麽美好的人,不應該這樣死去。”
“主人和陸仙尊是舊相識?”登闕不假思索問出這句話時,臉色立馬就變了,快步走到紀桓跟前,雙膝跪地,連忙向紀桓磕了一記響頭,“屬下不該暗自非議主人的私事,還請主人責罰。”
“看來這奴性是一時半會改不掉的。”紀桓無奈地笑了笑,俯下身子,攙住登闕的手臂道,“你先起來,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不然也不會跟你挑起這個話頭,登闕,在這裏的日子我真覺得太壓抑了,就想找個好好說話的人,你可以做那個人嗎?”
“主人,登闕只是一介奴仆,不敢奢求……”
那邊話音未落,紀桓目光落寞了不少,輕聲将登闕未說完的話打斷道:“那就是不行了……”
登闕見紀桓這樣,哪怕木頭如他,也立馬改口道:“主人願意與屬下分享,是屬下的榮幸。”
“我與他不是舊相識,不過聽聞了他的一些往事。”
紀桓邊說邊将登闕從地上攙了起來,主仆二人漸漸從剛剛的一前一後,變為并肩而行,“這段時間總覺得只要能達成目的,繼續茍且偷生,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可看見他後,我動搖了當初的想法,當知道陸仙尊可能會死的時候,我心裏也有點亂,在想要不還是繼續維持現狀,別去管外面的是非。”
“主人。”
紀桓深吸了一口氣:“但我想起陸雲琛在那樣的境地下,明知道反抗會落得更慘的下場,他還是拼死一搏,我發現世間除了茍且,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陸仙尊的生死就是主人覺得重要的事嗎?”
紀桓不加避諱地點了點頭。
登闕垂眸思索了一會道:“陸仙尊确實生得好。”
這句定論,讓紀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偏頭看向登闕一臉認真的模樣,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嘴裏喃喃重複着确實長得好。
……
翌日,登闕便帶來了陸雲琛脫離生命危險的消息,只不過陸雲琛沒有留在祁南枭府中養傷,哪怕已經淪為廢人,陸雲琛還是和祁南枭維持着劍拔弩張的關系。
“陸仙尊自己走着回死牢的?”紀桓道。
登闕颔首:“嗯,聽說回去的時候,陸仙尊連走路都艱難。”
紀桓托着腮輕嘆了口氣,還不等登闕想出安慰的話,紀桓又揚起了唇角:“骨頭真硬,怪不得那麽爛的一本書,還能有角色吸引到我。”
畢竟當初卧病在床,人人都嘆他根骨極佳,可惜再無緣修煉,他還是咬着牙一路走到了天階大圓滿。
“叩叩——”
屋外傳來地敲門聲打斷了紀桓的思緒,登闕看了一眼紀桓,在得到了紀桓的首肯後,才将屋門打開。
來人在見到紀桓後,單膝跪地道:“冥風見過七少,這是二少親自送來的請柬,說是剛得了人界的新茶,想邀七少一同品茗。”
作者有話說:
前文全部打翻重寫了,感謝大家的等待,感謝!
感謝在2022-08-24 01:50:40~2022-11-19 23:5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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