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被接受的好意

14  第十四章：被接受的好意

◎又回想起在死牢裏，他絕望時伸出來的那只手。◎

老實說目前這具身體的使用體驗并不好，紀桓裹着棉被，窩在偏卧裏時噴嚏接二連三地沒怎麽斷過，腦袋暈乎乎的，就連看登闕送來的庫房記錄，眼前都有七八種色塊在來回打架。

曾經的身體因為兒時被紀家的仇家打傷，也是經常住在醫院裏，他并不喜歡生病的感覺，那種躺在醫院的VIP單人病房裏孤獨又寂寞，小小的世界裏除了濃重的消毒水味，就是那扇轉頭就能看見麻雀站在電線上的窗子。

所以哪怕他知道像正常古武者一樣追逐境界，會加速自己死亡的進程，卻還是義無反顧去追尋想要的東西。

他拉了拉被子将頭埋住，随着一呼一吸，熱氣攏在被窩裏使得喉嚨內幹燥難受。

“主人，你真的沒事嗎？”登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他從被子裏露出半個腦袋，高聲道：“沒事，一點小病而已，捂一身汗就好了。”因為熱病他說話得聲音聽起來帶着重重的鼻音。

“是。”

聽着屋外腳步聲走遠，他将頭再一次埋回棉被內，在呼吸出的暖風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當翌日醒來時，鬓角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浸透得濕黏，他躺在床上散了一會身上的熱氣，才裹着被子坐了起來，本以為加上內傷至少得病個七八天才能好轉，他低頭看了看這具身體，似乎還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剛能下床，他便開始看登闕記下的入庫藥材，大部分名字很難和記憶中的靈藥重合。

無奈之下，他只能對着登闕記下的數量，又去內庫中轉了一圈。

“主人病痛未愈，應當好好在房中歇息，有什麽事交給屬下便是。”

紀桓透過架子的縫隙，對上登闕的雙眼時，像找到了救星，拿着手中的藥材單子走到登闕跟前道：“有幾味藥材，數量一樣，我沒辦法跟上面的名字對上，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幾味藥材叫什麽。”

登闕緊抿着雙唇，被紀桓一路拉到夾子前時，緩緩開口道：“為什麽主人突然對庫內的藥材感興趣。”

“這個叫什麽。”紀桓指着錦盒裏赤紅色的肉芝道。

登闕道：“赤血果。”

“哦，在這裏原來叫這個名字。”紀桓小聲喃喃着，低頭聞了聞藥材，又拿起來觀察了一下，才在藥單後寫上了血玉靈芝的注釋。

“主人是因為陸仙尊的關系嗎？”

紀桓合上錦盒，淺笑道：“他身體太差，需要一些湯藥來調養。”

“如果主人真的喜歡陸仙尊，依屬下之見維持現狀便可，其如今雖無力反抗，但畢竟不是善茬，屬下覺得他哪怕能力恢複上三分，也已有能力反咬主人一口。”

“我做這些事情，有自己的考量。”紀桓又指着另一個錦盒裏的藥材，“你好好回答我問題，不要總說那麽嚴肅的事情，登闕呀，你腦子裏一天想那麽多，晚上睡得着嗎？”

登闕雙唇緊抿成一條線，看着紀桓欲言又止，最終輕嘆了一口氣，跟在紀桓身邊，解答着紀桓的疑問。

當最後一味藥材的注釋寫好，紀桓彈了彈手中的藥單子，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三日後，妖市會開上幾日，聽說到時魔族內會很熱鬧，主人去嗎？”登闕道。

紀桓折起藥單子，疑惑地看向登闕道：“妖市？”

“屬下來服侍前，聽聞主人最喜熱鬧之地，在之前以便備好了出游的華裳。”

“妖市啊……”紀桓深吸了一口氣，書裏主角攻帶受去逛過，描述裏應該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好！”

……

晌午，紀桓端着熬好的藥來到陸雲琛的寝室，陸雲琛已經醒了，就坐在桌邊用法術翻看着書頁，紀桓端着藥碗，看着書本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翻了一頁，還從下到上按下了一道折痕。

他眼前一亮，端着藥碗在陸雲琛身邊坐下：“這術法挺有意思的啊。”

陸雲琛眼角餘光瞥向紀桓，見紀桓有些好奇，又将書翻了一頁道：“一些用來偷懶的小法術罷了，想學的話，等我好些便教你。”

聽到這樣的答複，紀桓愣了片刻，不多時滿是欣喜地摟住了陸雲琛的肩膀道：“果然在生死患難之後，感情一定會更好！”

“嗯？”

紀桓輕咳了兩聲，起身将藥碗推到了陸雲琛跟前道：“對了，這是專門調養身體的藥，因為不知道你的隐疾是什麽，我拿不準什麽藥會跟你身體相沖，所以有些藥不敢亂用。”

書本在這一瞬合了起來，陸雲琛看向眼前的湯藥，單憑湯藥的顏色和味道，根本無法分辨出裏面究竟放了哪些藥材，他抿起雙唇，一時間不确定在反噬發作的那段時間內是否已經暴露了自己雙手恢複的事情。

見陸雲琛遲遲沒動，紀桓倒吸了口涼氣，他低下頭，餘光悄悄地觀察着陸雲琛的表情變化，心裏不由埋怨自己有些心急，兩人間的關系在那晚的事情後，又靠近了不少，可送藥一事還是太唐突了，陸雲琛連他熬的粥都沒動過，又何談這一碗根本看不出裏面有些什麽的湯藥。

他扒住藥碗邊緣，将藥慢慢拖回了自己跟前，尴尬道：“這藥喝起來是有些苦，不想喝就不喝了。”

“我雙手都動不了，所以才在想該怎麽喝下去。”陸雲琛淺笑道。

紀桓愣住了，聽到這個答複時，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原以為會落空的好意總算是得到了回應，他将藥端到陸雲琛跟前，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了陸雲琛唇邊，陸雲琛順從地飲下湯藥，一口接着一口……

紀桓道：“過兩日妖市會開，我想着你被困在這裏那麽長時間，就打算和你一起去逛逛。”

陸雲琛淺笑道：“你放心帶我到那種地方去？”

“你放心到時候我們臉上都會戴着面具，我在庫房裏找到一個能掩蓋氣息的香囊，集市很熱鬧，他們不會發現你的。”

陸雲琛道：“我是想問你，你就不怕我趁機跑了嗎？”

“你千萬別打算在那個時候跑，總能離開的，妖市上離開絕不是最好的時間。”紀桓說着急忙握住了陸雲琛的手，“你身體還需要恢複，如果再被他們抓住，以魔尊的手段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這番話從紀桓口中說出的那一刻，陸雲琛呆望了那雙眼很久，透過這副妖冶不俗的皮囊下，是一雙赤忱而溫柔的眼睛。

紀桓輕輕搓揉了一下陸雲琛的手背，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為什麽？陸雲琛很想問出口，可最後只是淺笑着點了點頭。

紀桓道：“小仙尊，你不抗拒我送來的東西，那我倆現在算不算是朋友？”

陸雲琛淺笑道：“是。”

“真好。”

待紀桓端着藥碗離開後，陸雲琛長籲了一口氣，擡起手，對着燭光看着留有紀桓指尖餘溫的手指，又回想起在死牢裏，他絕望時伸出來的那只手。

……

去妖市的日子來得極快。

自上一世同意成為仙門與魔族求和的戰敗品後，陪伴着陸雲琛的，大多是死牢裏刺骨的水，亦或是充滿腥臭味的刑房，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其他人了。

紀桓為他系上袍衣的系帶，他眼前滿頭的挂飾随着紀桓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陸雲琛看着落在紀桓肩頭的珠挂，輕聲道：“戴着這一頭東西不會累嗎？”

紀桓幹笑了兩聲，這頭東西墜得脖子都快斷了，可那麽熱鬧的集市，以原主張揚的性格，不把金銀財寶都挂在頭上，人設就崩了。

為了維持原主的人設，紀桓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挂有不少裝飾品，甚至誇張到腰帶都是金鑲玉的，所以當看見這套華服時，他就已經對妖市提不起半點興趣，可一想到陸雲琛一直被暗無天日地牢房關着，難得的一次熱鬧場面，他不想就此錯過。

“不累，你難道不覺得我戴起來挺好看的嗎？”

陸雲琛緊抿着雙唇，看着紀桓這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飾，很難把好看兩個字誇出口，若不是這張臉還算能扛得住它們，換一個人恐怕會被當成是瘋子也說不定。

心裏做了很久的掙紮後，陸雲琛還是違背良心地淺笑道：“好看。”

有了陸雲琛的鼓勵，紀桓都覺得腦袋上這些叮叮當當的東西沒那麽難忍了，他樂滋滋地笑道：“是吧！換做普通人肯定撐不起這身珠光寶氣。”

“對，只有你穿着好看。”

紀桓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挂着的金飾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前世對穿得也不太挑，一起長大的女性朋友時常對他的穿衣品位搖頭，他自己也不懂怎麽穿好看，不過穿上這套衣服時，除了覺得累贅，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現在想來原主不愧是魔界的貴族血統，在穿衣品位上果然無可诟病。

陸雲琛看着紀桓頭發上的發飾，幾次想要伸手幫紀桓調整，又不斷提醒自己現在手并沒有複原，強忍住想動手的沖動，最後幹脆不去看紀桓的頭頂。

待袍衣穿好，紀桓為陸雲琛戴上銀色镂花面具，那高挺的鼻梁下淺色的薄唇微勒，哪怕遮住了半張臉，也沒能掩住陸雲琛本身的清俊。

紀桓啧了一聲後，眯上眼欣賞着。

果然比起原主這種禍國殃民的妖孽臉，陸雲琛俊雅而不女氣，才是讓人羨慕的長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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