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落下

第51章 落下

林嶼霁從浴室裏面出來的時候, 門口的兩人還氣氛僵硬地待在門側。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又道:“怎麽不進來?”

杵在門口形似木頭似的男人稍稍偏頭,似是确認了什麽, 這才側開身體, 把半開的門拉寬了縫隙, 足以讓人進入。

總統套房內的構造幾乎和另外一間房一模一樣,剛從浴室內出來的男生身上還帶着濕氣, 浴室內磨砂質感的玻璃染上了一層薄而朦胧的霧氣。

理智而言,秦洋能勉強理解謝知聿的做法,但他并不喜歡對方對哥指手畫腳的行為, 以及故意說出口的、讓人誤解的話語,甚至解釋都如此的敷衍。

床上的被單還是睡醒時淩亂無序的狀态。

秦洋挪開視線,走到桌邊, “哥, 給你帶了早餐。”

林嶼霁擡眼, 看到放到桌面上的白色袋子,秦洋将餐點從裏面拿出,是他常吃的早餐選擇,一共兩份。

秦洋看着還在門邊的謝知聿,笑意不達眼底:“不知道謝先生也在, 只準備了兩人份。”

“時間也不早了, 謝老師是不是趕着要去公司?”林嶼霁看了眼鬧鐘,對着男人道, “我那份給你吧,等會我再和秦洋下去吃。”

他說完便垂下了視線, 沒有接收男人的目光, 而是徑直去窗邊, 擡手打開了一點窗戶。

沉悶的室內通了風,這才多了一點流動的生機。

今天天氣倒是不錯,晴天,日照充足,頂層的美景一覽無餘,但站在窗側的人卻是無心欣賞。

林嶼霁做事情很少有脫離自己掌控的、難以揣摩的時候,鮮少的幾次都是在謝知聿這裏碰的壁。

顯然,這一次的新的生理和心理的微妙變化有點影響到了他和謝老師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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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了一點逃避的心态。

謝知聿斂回視線,指尖微蜷,又克制地松開。

他……是感受了什麽,所以開始有點疏遠了嗎?

昨天晚上他确實比以前話少了一點,總是在玩數獨,沒有怎麽和他說話。

秦洋側眸,眉心輕擰,視線同樣落在謝知聿的身上。

昨天睡的晚,男人眉宇間藏着淡淡的疲倦,古井無波的視線與投來的窺探對上,叫人看不清內裏真實的情緒。

兩人之間有着微不可察的難以切段的磁場共鳴和彼此暗號一樣的氣場,讓外人難以插入。

秦洋神色平靜,打破了靜谧:公衆號夢白推文臺“麻煩謝先生了,下次再找機會請您吃飯,今天您太忙,看來是不行了。”

他道:“我等會會陪哥一起回校的,不用麻煩您這邊了。”

林嶼霁回頭,便見到謝知聿拿起西裝外套,挂在臂彎,指尖輕扣,壓在平直硬挺的布料上,凹陷的那一處有淡淡的顏色加深。

“我會去公司吃。”他對上林嶼霁的視線,語氣如常,“林十一,記得按時吃早餐。”

深藍色的眼眸如似蔚藍無際的海,看不清深淺,也不清楚海底真切的溫度,只能摸透淺層的、所有人都能一眼分辨的顏色。

但陰郁的藍自古以來被定義為悲傷的色調。

林嶼霁頓了一下,說了聲好。

他看着男人神色平靜地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出門時開合的動作,無名感受到一點與往常無異的動作中隐藏的落寞。

落寞。

這樣的詞彙拿來形容謝老師顯然有點不大合适。

門口閉合的“啪嗒”聲徐徐落下,秦洋适時出聲:“哥。”

男生清亮的音線抓回了林嶼霁的注意,林嶼霁側眸,道:“怎麽了?”

秦洋:“一直不知道你和謝先生怎麽認識的。”

他掀起唇,語氣卻很淡,“總覺得你們像是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明明我們才是認識最久的。”

那點深沉被下一秒的孩子氣打破,秦洋盯着他道:“哥是不是喜歡他比我還多一點?”

林嶼霁接過他遞來的插好吸管的豆漿,瞥了他一眼。

從書中的時間線和理論邏輯上來看,謝知聿不可能和林嶼霁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秦洋當然是要和林嶼霁更加交往深一些。

有些東西說多了就容易破綻百出。

秦洋并不傻,當然,林嶼霁也不是很想騙他。

對方對他明顯有着很強的信任,說什麽就信什麽那樣的盲目。

溫熱的濃稠漿汁在舌尖打轉,抵消了初晨的寒涼,但味道而言,還是上次謝遷買的那家要地道正宗一點。

林嶼霁分神,正想着怎麽繞開這個話題。

對外高冷的影帝耐心地看着他的動作,修長的指尖比着大小,剝下小塊肉包,擡手,遞到他的唇邊。

林嶼霁視線微移,挪到近在咫尺的手上,白色的饅頭表皮占據了視野。

他揚了下眉,問道:“幹什麽?”

秦洋道:“喂哥吃早餐。”

林嶼霁:“?”

男生面上明顯的低迷的情緒外露,抿着唇,眼尾的淚痣綴上了一絲可憐兮兮的意味。

他語氣內也帶了梆硬的口吻:“不對哥更好一點,哥就會更喜歡別人了。”

他壓下了心底的負面想法,近乎冷然地評價着對方。

一個不懂得任何情趣的老男人,怎麽值得哥過多關注?

林嶼霁瞥了他一眼,壓下他的手腕,“秦三歲,現在重點該關注的是這個?”

秦洋見他似乎回了神,不再出神想其他人,彎了彎唇,“哥永遠最重要。”

男生眉眼半彎,唇角掀起一抹上揚的弧度,眼底澄澈而無害,盡是純然之色,和昨晚無力躺在床上時死寂一樣的沉默判若兩人。

從方才進來到現在,他都沒有半句提及昨晚的事情,像是刻意翻開了這個篇章一樣,不願重提這樣的不堪往事。

每個人有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有時候反而不好過多的幹涉。

留有一定的邊界是作為朋友的基礎底線,也是保障關系的重要距離。

林嶼霁吃了一口燒麥,扯開話題,“挺好吃的,燒麥倒是比咱們學校那家做的好。”

秦洋笑道:“哥下次要不要試試新的早餐口味,學校那裏賣的紅棗糕也很好吃。”

林嶼霁道:“改天吧。”

他現在倒是越來越有謝知聿以前當研究員時三餐固定那幾種品類的老幹部風格了,懶得換新。

拿着吃就是手上會有點粘粘的不适,秦洋給他遞了一張濕巾。

東扯西拉半晌,盡是閑聊的話題,一如既往兩人相處的模樣,完全沒有和昨晚的事情沾半點邊。

林嶼霁垂眸,專心擦了擦手。

秦洋看着他白皙修長的手背,忽然想起來昨晚半夢半醒間自己似乎有握着這雙手,強壓着不讓它離開。

臉上滾燙的肌膚貼上那抹細軟而冰涼的手背時,盡是生理性的舒愉,讓人難以抑制的沉迷不悟,不願醒來。

方才幾番忐忑在這樣的平淡中釋然。

哥一直是這樣的貼心,輕易能洞察他的不安,順着他的想法無聲的安撫,沒有一點多餘的好奇。

他既是欣喜也是難過,沒有過多的幹涉就意味着交際中的距離,這是一種關系定義的界限。

秦洋倏然垂眸,輕聲道:“哥不好奇昨晚我怎麽……”

似是難以啓齒一般,他聲音減弱,“怎麽會那樣子麽?”

男生垂下眼皮,睫羽輕顫,抿着唇,臉上多了一絲難言的蒼白,指尖捏着薄薄的紙巾,不自覺使了一點力氣,壓住明顯的褶皺。

與平時玩笑時不同,他眼底是真的多了一份低迷不振的神色。

林嶼霁沒有說話,只是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乖順的小狼犬宛若得到了主人無聲的安撫,那點迷茫悄然散去,心底的雀躍自然而然地爬上耷拉的眉眼。

很難以想象這樣的秦洋會是書裏面形容的陰暗偏執,愛而不得最後甚至想囚禁原主角受的變态。

林嶼霁笑了一下,“我更好奇今晚晚餐我們可以吃點什麽。”

他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你爸爸現如今應該還在警局,受傷的那個人傷勢不嚴重,應該也好處理,似乎是經濟糾紛。”

秦洋道:“我知道,今天有收到消息。”

林嶼霁看了他一眼,又道:“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秦洋低聲說了句:“好。”

上一次林嶼霁也是如此,對他幾乎有無條件的信任,沒有任何的懷疑。

林嶼霁見他不願再細聊,剛想轉移話題,不願氣氛如此凝重。

剛開口,便聽到他忽然喊道:“哥。”

林嶼霁:“怎麽了?”

秦洋看着他,視線緊緊跟在他的臉上,溫和清冷的眼底帶着包容和安撫,讓人心安。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會不會讨厭我?”

林嶼霁揚眉:“怎麽不好?違法亂紀了?”

秦洋低聲道:“哥不喜歡我就不會做。”

“不會讨厭你,別想有的沒的。”林嶼霁拍了拍他的肩,“大明星好好發展事業。”

秦洋笑了下,歪着腦袋,壓在他将要從肩膀離開的手上,像是乖順的貓,輕輕蹭了蹭。

語氣溢滿了散漫的笑意:“都聽哥的。”

林嶼霁收回手,揚了揚下巴,“先吃早餐吧。”

他說完,轉身,走到垃圾桶邊,把手裏的空杯子随手一丢。

視線微移,落在床頭櫃上,瞥見端正躺在上面的手表,擰了下眉。

手表是謝老師的,昨天晚上睡前他有看到對方從右手脫下來。

謝老師剛走沒有多久,很少見到他這麽粗心。

林嶼霁拿出手機給對方拍了張照片,問:【東西怎麽落下了?】

過了兩秒鐘,那邊才回:【忘記了。】

謝老師:【我現在回去拿。】

一旁的秦洋注意到他的動作,停下來動作,擡眼看向他。

他手上多出來的手表顯然不是他的所有物。

林嶼霁頓了一下,緩緩道:“他東西落下了,要回來拿一趟。”

秦洋盯着那塊表,沒什麽表情地吃了口肉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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