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勝新婚

胤禛在床邊陪着坐了一會兒, 見李夢呼吸細密綿長, 顯然疲憊至極了,自己才覺得背上冷淩淩地出了一身的汗,也是方才緊張之時沒有察覺, 這時候整個人緊繃的神經一松懈下來,也覺得累了,這時候方去想着看了看小格格。

自己閨女,到底歡喜, 胤禛抱着這一只小肉團子,只覺得手掌之間都不知道應該如何用力,力氣大了只怕弄疼了孩子,力氣小了又怕抱不穩,在懷中颠了颠,便見那小格格也緊閉着雙眼, 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還沒完全舒展開,比起宋格格那女兒,又是另一番光景。小格格剛生下來時,哭鬧聲音頗響,這會兒大抵是困了,倦倦地将小手收縮在腦袋邊上,睡得正香。

胤禛過了一會兒做阿瑪的瘾, 便将閨女交給嬷嬷, 又叫來翡翠, 叮囑了一番該注意的事項,又覺得餓了,他素來節制,為着養生,亦沒有經常夜宵的習慣。只是今日這是碰上了喜事,心情自然不一樣,自點了三四樣小炒菜,又道李格格院子裏上下奴才一心,伺候格格生産,也是喜事,讓蘇培盛全部給奴才們打了賞,又加了這個月的月銀,人人趴在地上磕頭謝恩,上下一片歡騰,只是礙着李格格在房裏面休息,連謝恩也是壓着嗓子的。

那夜宵送來了,胤禛吃了幾口,便自回去書房休息。

又過了些日子,李夢才慢慢緩過來,想着穿越之前去看那些産婦,動了剖腹産,進過産房的女人,雖然生的時候頭能少受一些罪,但是下了手術臺,傷口疼起來就要命了。

反觀那些自然生産的産婦,雖然生孩子的時候一個個痛得撕心裂肺,但生完之後,倒是就不太受罪了,李夢每日每夜地在床上昏睡,胤禛除了書房、看小格格便是往李夢這兒探望,她一醒要麽是胤禛親手或者翡翠伺候着喂下補養的湯藥,要麽是各種産後下奶的羹湯。豬蹄湯、豬肝湯、羊肉湯、魚湯、蓮子湯、各種花樣換着來,簡直能開個百粥店了。

這坐月子講究多,還有一道膳品是沈太醫和嬷嬷們最推崇的,就是娘酒煮雞,李夢第一次吃就要哭出來了,那雞肉居然還是甜的,簡直讓人無法下咽。

産婦不适宜吃鹽,太醫交代過後,膳房送來的每道菜都清淡得很,清淡得幾乎要讓人忘了鹽是什麽味道,吃到最後,李夢幾乎是哀求着對胤禛道:“爺讓我吃點鹽吧!”。

太缺少鹽分了身上也會沒有力氣啊。

胤禛就笑眯眯地告訴她:“誰說沒鹽?只是清淡些罷了,你素來喜歡那樣重油重鹽,現在吃清淡些,對身子也好。”,

那只能吃糖。

于是各種甜點成了李夢的心頭好。尤其是她自己叮囑膳房做的愛心牛乳小餅幹——這個問過沈太醫了,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李夢于是拿了一碟子放在枕頭邊上,嘴巴覺得沒有味道了就抛一塊進嘴裏。

但是甜的東西吃多了就齁得慌啊!只能拼命喝水,喝完了就覺得胃裏的甜點全部都漲了起來,撐得厲害。再加上懷孕過後,人或多或少總是要比原來豐韻一些,就更不敢太怎麽放肆自己的嘴巴了。

但是飲食還不是最讓人頭疼的方面,最要命的是坐月子不給人洗頭。洗澡也只能用熱水浸透了毛巾卷兒細細地将身上擦拭一遍,因為沖洗不方便,連皂角都不能用,李夢只覺得自己身上酸得都快出馊味兒!再加上太醫特意囑咐了不可吹風,裏屋的窗戶也是整日緊閉着,唯一的風就是來自翡翠把門簾讓人挑起來,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彎彎繞繞的到了裏面,早就沒有風的清朗爽逸了。

李夢在痛苦之餘就有些慶幸:幸好自己不是三伏天生孩子,否則豈不是要被這坐月子害得活活中暑?又想到穿越以前動不動就在手機新聞上看到這兒那兒的産婦,因為家中長輩堅持讓坐月子,結果中暑導致産婦心髒衰竭而死,好好的小嬰兒,剛生下來就沒了親娘。

此外就是洗頭了。李夢是油性發質,這種頭發看着烏黑發亮,發質極其柔順的樣子,其實一天不洗就會出油,現在活活是要一個月不洗,李夢開始還能忍着,後來見自己劉海和兩邊的頭發都有些油膩膩的不像樣了,便只好讓翡翠尋了細細的綢帶将頭發紮起來,捆在腦後綁成一個髻,如此才好一些。再後來,翡翠便幫着她蓖頭發,可終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辦法,只能緩解頭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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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性愛美,胤禛來看她之時,有時候擁抱擁抱,李夢便也總疑心自己身上酸味太重,總不願意讓胤禛靠近身體,胤禛後來搞清了緣由,亦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掙紮到了出了月子,李夢第一件事就是讓翡翠帶着婢女們趕緊準備了七八大桶熱水,泡在裏面痛痛快快地足足有半個時辰,自覺吧身上這一個月的泥垢全洗幹淨了,這才開始細細地洗頭發。

一趟折騰出來,她便是被人伺候着,也覺得累得不行。好不容易換好了幹淨的旗裝常服,李夢斜靠着躺在美人靠上,翡翠一手拿了一瓶發油,另一手拿着梳子,先幫她将頭發擦拭幹了,吸去了大部分的水分,這才細細抹着帶花香的發油,李夢惬意地微微閉了眼睛。

小格格按照規矩是要給奶娘帶的,只是李夢一天到晚胸口漲得疼,嬷嬷又拿了個神神秘秘的物事,只道是吸奶用的,一來二去奶沒吸出來,倒是把李夢漲得發燒了,那邊,小格格胃口又極大,喝着奶娘的奶根本喝不飽,幾番下來,李夢便自己奶起了女兒,小格格雖然剛剛睜眼,心思卻是澄透,俗話說有奶便是娘,這個小人兒卻對哪個是親娘,哪個是乳母分的一清二楚,到了李夢懷裏就抓着李夢胸前衣裳不松手。

小奶娃娃手上能有什麽勁道?李夢由着她抓了,又看她不住聳動着小鼻子,在自己胸前拱來拱去,只覺得心中一片柔軟,是被她弄得心裏癢癢的。胤禛來了幾次,開始李夢還交給奶娘做個樣子,後來便說了實話,只說是小格格胃口大,奶娘那兒不不夠她吃,親娘正好又漲奶漲得疼痛。

這樣小格格的白潤潤的小臉就像吹氣球一樣,一天一個樣地漲起來,待得過了滿月,沈太醫只道了母女平安,便去搬出走了。李夢讓人把搖籃直接放在了自己裏屋裏,方便随時照看小格格,乳娘再心細,也不會有她這個親娘心細,更何況她記得以前看的育兒頻道的節目組裏專家說:孩子這個時候是後天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和母親在一起是非常重要的,能讓孩子感受到充沛的安全感,有助于她日後形成勇敢自信樂觀的性格。

小格格個頭大,搖籃做得也比尋常嬰兒用的大,四四方方的木質下面全鑲了軟錦棉花墊子,連帶着扶手都是,就怕小格格一不小心小手小腳揮舞到哪兒,被堅硬的東西傷了。另外,李夢也讓工匠拿搖籃之前就把下面搖擺的設計給取消了。搖搖晃晃的實在不安全,萬一哪兒出個岔子,小格格站在上面不平衡,從裏面翻出來摔下來怎麽辦?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粗線條的人,直到小格格生下來,才知道原來自己做了母親,心思竟然可以細膩到這種程度,也才真真體會到古人說的“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感受。

生小格格的時候,大抵是哭得厲害了,傷了眼睛,李夢這些日子總是有些畏光,窗戶開得大一些,對着陽光看,眼睛便會刺痛,早上起來最是厲害,所以她便是白天也習慣了讓翡翠把窗簾子拉下來,暗暗地照着,只從窗格子透一些微光進來便足夠,好在小格格貪睡,整日價睡飽了吃,吃飽了睡,房間裏光線昏暗道有助于睡眠,胤禛每次見到小格格睡,就笑言說這女兒整個兒是李夢的複刻版。

李夢聽了臉上就有些發燙,胤禛這是變相地宅嘲笑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那不是豬嗎。

又過了一段時間,待到暑氣上升的時候,李夢身上也好了差不多了,太醫委婉地說過最好待到兩個月之後,才适宜服“伺候”四阿哥,胤禛卻等到了三個月才有所動作——只是心疼李夢,開始也是一味的溫柔。但到底小別省新婚,興致高的時候,厲害起來連李夢也覺得簡直是回到了剛剛來到四阿哥身邊的時候。

李夢一場懷孕下來,身上豐韻了不少,生過後難免會有小肚子,這段時間也是拽着翡翠陪着自己練了不少簡單的形體動作,什麽蹲馬步,伸展臂啊,都做了!

再劇烈一些的,比如平板支撐,仰卧起坐,因為生産完也就幾個月的時間,雖然不像剖腹産孕婦那樣,身體上有個刀口,但到底也是經過了一場大事。李夢不敢托大,還是只撿着那輕松容易的做一做,好在現在身上肥肉較多,随便做一做動作,過個十來天就看出來效果了。

總算保持住了以前的身材。

再重新穿上新制的旗裝——胸口特意讓剪裁師父放寬了尺寸,可是畢竟是哺乳期的女人,穿上身仍然是急繃繃地箍在胸口,只勾勒的曲線畢露,再加上細細的腰身,穿什麽都穿出了和以前不一樣的味道。譬如淡櫻色的旗裝,以前只覺得柔美可人,現在便裹在身上,像一只汁水豐潤的蜜桃兒,香噴噴地冒着甜氣,讓人忍不住想啃上一口。又比如天青水碧的旗裝,以前穿上是一派清雅,現在再穿上,只覺得那種淺淡的顏色更加襯的人多出了一種動人心魄的風情,雖然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顏色,偏偏內中就透出一種妩媚和欲說還休來。

李夢對自己現在的身材,六七成是滿意的,還有幾分則是微微的遺憾,只因着從前未生育的時候,細胳膊細腿,再加上楊柳一樣的腰肢,雖然是豐潤一些,總還是姑娘家的身段,顯得窈窕而年輕,但是現在可真是淪為徹徹底底的婦人身材了,除去別的不說,她每次對着鏡子看見自己兩條手臂,就有些想哭:小臂還好,上肢的肥肉松松垮垮地在上面,不顯得珠圓玉潤,倒是有些老态出來。再看兩條腿,以前是正正好的粗細,現在卻走起路來都能感覺到大腿根部肥肉之間相互摩擦!

說起來都是淚,照着鏡子,再也難以找到昔日那種少女一般的輕盈感了。李夢拍着胸口安慰着自己,等小格格一斷奶,就立即開展自己的減肥計劃!

她胸口更是走起路來微微顫動,連李夢自己都覺得太突兀了,太突兀了,有時候忍不住就把旗裝腰部拼命的向前拽一拽,希望借此能稍微掩蓋一點曲線的起伏,就看胤禛的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要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李夢就記得穿越以前自己好像在哪個時尚雜志上看過一篇關于歐美地區男女審美大不同的調查報告,記得那篇報告裏就說,女性什麽更加偏向于高挑纖細、優雅柔弱的體型,而男性則非常明顯地喜歡健康一點的身材,講白了就是該有肉的地方要有肉!

果然女人眼中的微胖,在男人眼中才是剛剛好啊!

于是胤禛每次從書房回來宿在自己這兒的一夜,李夢都覺得他是不是要把過去十月懷胎期間欠的全部都讨回來啊?!

有時候實在承受不住了,她也會讨饒,偏偏胤禛這惡趣味的人就喜歡看她含羞帶淚的樣子,有時候,她讨饒的聲音大了,想着被外面候着的奴才們聽了去,到底是不好意思,便羞紅了臉。胤禛偏偏最喜歡看她窘迫的樣子,這時候便低頭在她脖子上溫溫柔柔地啃幾口,種下一排草莓,偏偏李夢是最怕癢的,脖子那裏也敏感,只能一邊縮着肩膀逃避一邊又叫又笑,胤禛最喜歡聽她聲音,這時候又上了興致,只握着她兩條雪白滾圓的臂膀将她禁锢在懷中。

床頭板子咯吱作響,只把翡翠和外面值守的婢女弄得面紅耳赤。

第二天起來,李夢便走路腿都是軟的,翡翠隔着蓮子問要不要伺候主子起身,她便道早飯只想在床上吃,正好前段時間畫給工匠的圖紙,制造房那邊也已經拿去了,按照圖制了出來,矮矮的小桌子,四邊角都是圓圓潤潤地包着,下面四個桌角帶着鈍鈎,正好咬住錦被,在床上放得穩當,中間是微微凹下去的,有點像個超大的帶腿的巨型托盤,早飯放在裏面正正好不會滑落出來。

那麽多菜呢!

翡翠只能帶着婢女一遍一遍地上,一般頭一遍是各式甜味、奶味糕點、第二遍是各式粥、第三遍是時令水果。其實這順序有問題:沈太醫早就講過,讓奴才們将粥先上,潤了身子,再用水果,最後是糕點,但李夢堅持着自己愛吃什麽便先來什麽,最後竟也總結出了一套自己的經驗和規矩。

開始她是不好意思在胤禛面前這樣的:顯得太懶了,也有些邋遢。但時間久了,倒也就漸漸顯露出來了。胤禛開始的時候很是嫌棄,在他的概念裏,用早膳就應該是起身,叫奴才,站在地上梳洗、換衣一套程序完了之後的,坐在堂屋裏桌子邊,一道道的菜擺上來,用完了該去書房去書房,該進宮進宮,這樣一天的日子才過的清爽分明,有條不紊。像李夢這樣在床上吃早膳算什麽。

他笑她像豬,她還就真把自己當豬養了?

可是跟着李夢來了幾次以後,胤禛發現李夢這套程序還真沒自己鄙視中的那麽不合适,首先,梳洗不一定非得下床,漱口洗臉什麽的完全可以在床邊解決,其次,其實人早上醒來,肚子都餓,真等到那麽一大套程序完了以後再用早膳,餓的感覺早沒了。再其次,用膳之時,若是穿着屋裏的常服,整個人寬松自在,也是舒服,若是早膳有什麽口味重的菜式,也好之後漱了口再換上幹淨的衣服。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兩個人幾乎全程所有的時間都在裏屋裏度過,親昵地講上幾句話也方便,陪着小格格也方便。只是小格格夜裏有時候餓醒了常常會哭鬧要吃奶,李夢索性便和奶娘做了分工。白天的時候,小格格喝的是母乳,到了晚上,就把搖籃往門口放過去,再用屏風遮擋住了,裏外互相能看見人影,奶娘遠遠地守在旁邊,若是聽見小格格哭了,便趕緊抱起來喂奶。

好在小格格是個好生養的好脾氣,奶娘一喂奶便安安靜靜,從來不折騰人,胤禛便常常誇自己閨女有福氣,兩個人又商量着給小格格起名字,一說說到宮裏那個宋格格的女兒,胤禛便道起名需慎重,和文人詩畫一般,沒那種雅意興致便不能強行取來。等到他兩個一起想好了,什麽時候進宮的時候再定。

再者就是具體到底取什麽名字用什麽字,這也是個大難題。取的太拗口了,雖是高雅,就透出一股刻意來,何況名字字面看着好看,還要念起來也朗朗上口才行,畢竟漢字是有音韻的;但若是取了太常見的字,自然是對不上皇子女兒的身份的,此外還有各種福禍忌諱、避諱種種,繁瑣至極。

這一晚上,臨睡前,李夢倚靠在他懷裏聽他講來,便笑道:“爺,若是名字一時想不到,先取個小名也是好的。”胤禛笑着道:“乳名嗎?便是咱們做阿瑪額娘的自己在閨中叫叫,自然可以!”,李夢想了半天,又跳下床去尋找那琴譜,只道是古曲名字中有不少極高古的字面組合,說不定能找到什麽靈感,胤禛看她只穿了薄薄地襪子踩在地上,生怕她受涼,連忙下去從後面抱着她,李夢就在胤禛懷裏不住掙紮,道:“讓我再看看!”。胤禛從側面親了一口她肉乎乎的臉頰,柔聲道:“爺幫你搬到床上去,聽話。”,李夢嘻嘻一笑道:“不敢勞動四爺大駕。”,又在胤禛懷裏掙紮,胤禛伸手在她膝蓋彎裏一繞,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這才拿了那幾本古譜,坐在床邊,就着燈光慢慢翻看起來。

李夢趴在他肩頭,歪了腦袋去看,看了幾頁,忍不住揉眼道:“這屋裏光線這麽暗,看的好累呀!”,胤禛擡頭,見屋裏燭火通明,正是他方才嫌了暗,特意讓翡翠加亮的。便笑着不回頭,反手捏了捏李夢下巴,不以為意地笑道:“盡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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