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南巡出府

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 胤禛陪着李夢用了早膳便去了, 剩下李夢開始準備南巡的東西。

首先便是竹星的搖籃。路上車馬勞頓，搖籃的穩固性很重要，李夢便吩咐下去, 讓府裏的工匠來了，按照她畫的圖紙，做了個全新的半搖籃半床的器具，因着經手了院子外的人, 不僅全程讓太監金元寶去看着，等到東西拿來了，李夢還特地讓院子裏人徹徹底底地檢查了一遍，連裏裏外外都沒有放過，确保沒有一個釘子、一個木刺會傷害到竹星，這才放心讓人把它放進了準備的東西隊列。此外便是搖籃上的紗幔, 李夢也囑咐着翡翠開了自己院子的小庫房，拿了最上品的軟紗幔，給搖籃罩上，既算是支架，也算是床罩，外面用錦繡銀線做成了雙層，一層用來遮光擋風保暖，另一層則是防止蚊蟲, 畢竟江南夏暖, 又是潮濕濕潤的天氣, 易生蚊蟲。這大件物品準備好之後，便是竹星的各色襁褓，雖然還是奶娃娃，但因着是女孩，李夢仍然按照了宮裏時興的樣式，給竹星選了天青水碧、淡雅丁香紫、朱紅色、墨色、鵝黃色等各色布料制成的襁褓和小小旗裝，因着竹星這時候還胖得很，小胳膊小腿便像藕節一樣，一節一節地堆着，穿上旗裝也只顯出一種可愛的滑稽出來。那旗裝更是沒法套上，只在脖子後面做了小小的暗扣，兩邊對準了也就勉強算穿上了。

胤禛來到時候，看了幾次竹星穿旗裝，也忍俊不禁。

此外便是各色藥品，除了宮裏太醫開的方子，以前在娘家時候用的好的舊方子、藥品，李夢都備上了許多，雖說福晉正院裏也會替胤禛準備着，但她仍然擔心，想着有備無患，帶多謝總是沒錯，秉承着主子的如此主旨，翡翠很賣力地幾乎将庫房都搬了個空，各色珍貴草藥打了包地往外送。李夢看了都有些心疼，忍不住提醒她道：“路上颠簸，難以保存，別把好東西都糟蹋了，留着四五分在府裏罷！”，翡翠這才有所控制。

直到最後，李夢才開始準備自己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只簡單帶了十幾套旗裝，各色顏色都具備了，但卻只選了那些淡雅的，另有兩套莊重的深色宮裝，預備着面聖時候穿着或是宴會穿着，首飾也是一切從簡，特意沒選那些寶石顏色燦爛的，只挑了三對耳墜子：一對是櫻花色的，淡得幾乎看不出顏色來，和皮膚融為一體，如此便基本上不會和什麽旗裝的顏色犯沖，按照現代人的話來說，就叫做百搭款；一對是白色珍珠，珍珠邊上鑲嵌着的是一圈極碎小的鵝黃色寶石，也是牛乳一般的光澤，這一對造型就稍微高調了一些，是用來在穿深色旗裝的時候來做畫龍點睛的效果的；最後一對是一對玉色耳墜，極淡雅的天青色，卻是冷色調，和那對櫻花色的正好一冷一暖，和衣服的色系相呼應，如此一來，三對耳墜子也就基本上将所有的衣服顏色都搭配好了，其他的發釵等，李夢只一色尋了寶藍琺琅，按照側福晉的規矩行制戴了，手上的戒指卻是能省則省——一來有了竹星以後，她就很少在上上帶着這些珠寶裝飾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尖銳的鋒角劃破了竹星嬌嫩的臉蛋，第二個便是李夢自己也覺得手指上沉重得緊，終歸是被拘束的感覺，不甚喜歡。

這樣零零散散收拾下來，等到所有東西都備齊全的時候，也就到了四爺出府的時候。前一天，宋氏特地來了李夢院子裏這兒，親手送來了一件鵝黃色披風，上面繡着清清楚楚地百合花紋，寓意是百歲平安，特地送給竹星穿的。李夢讓翡翠把竹星抱出來，擡起她的小胳膊給她套進去，便見竹星蹬手蹬足的，也是十分喜歡的樣子。宋氏笑着道：“小格格喜歡就好，我想着路上風涼，早晚總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便親手做了這件披風，側福晉且放心！這裏面每一處針腳我都細細地摸過，絕不會有傷着小格格的地方。”，李夢聽她現在再也不自稱“姐姐”了，只口口聲聲道側福晉，也只能一笑道謝，心中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待到宋氏走後，翡翠走過來想要将那件鵝黃色披風收進行裝，李夢想起上次在福晉那裏請安問好時候，武氏對自己和宋氏之間關系的挑撥，心中一動，忽然攔住翡翠道：“且慢。”，便伸手在那披風裏細細摸索過了，确認無礙才讓翡翠将披風收了去。翡翠不解地看着，低聲道：“側福晉，這可是宋格格送來的。”，李夢點點頭，道：“我知道，你下去罷。”，翡翠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臉色，不敢再多說些什麽，應了退了下去。

第二日，四皇子府前三更天便站滿了禁衛軍，另有紫禁城中的太監們一隊隊地排列于此，亦是康熙南巡的隊列之一。待到胤禛出府的時候，天才剛剛蒙蒙亮。那禁衛軍手中熊熊燃燒着的火把，卻已經不知道換了幾撥。福晉着了一身朱紅色宮裝，踩着高高的花盆底，臉上是特意細細做了妝扮帶着武氏、宋氏站在門前，見胤禛翻身上了馬，福晉眼圈都紅了，忍不住便上前來，站在胤禛的馬前，用帕子印了印眼角，顫聲道：“爺一定要早點回來！妾身在府裏等着爺。”，胤禛見她眼中淚光滢然，是确實舍不得自己的樣子，心中軟了幾分，放溫和了口氣道：“福晉操持府裏事務辛苦了，這幾個月只以養胎為第一要務，別的事情等爺回來再商議不急。”，福晉聽了只是點頭，抓住胤禛的馬背缰繩不放，只道：“妾身一定将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請爺放心！放一萬個心！”。

胤禛聽了，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微微地搖了搖頭，安慰性地拍了拍福晉的手背，見李夢已經被翡翠扶着上了馬車，奶娘也抱着竹星跟着上了。一隊人馬都已經安排妥當，那車隊後面卻多出一輛粉色篷子的小馬車，面前立着幾個眼生的婢女，服侍打扮卻是不倫不類，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福晉見胤禛注意力落了過去，這才不緊不慢地笑了，道：“爺恕妾身有罪，妾身想着這一路畢竟是在路上，側福晉又要照顧小格格，難免會有顧不過來的時候，妾身也心疼側福晉太過操勞，所以給爺準備了幾個人，都是極好的姑娘，妾身上一次打發簫玉回娘家的時候，便着手安排了這幾個好孩子，原本是想着送進府裏來給爺做“姑娘”的，沒想着這一次皇阿瑪的旨意來得快，妾身想着路也好有人照應，都是教過規矩的……”。

胤禛聽她說得啰嗦，搖頭冷淡道：“福晉整日不安心養胎，倒是操勞這些事情。”，福晉聽他語意冷淡，連忙道：“爺有所不知，這幾位姑娘各有所長，也有善于醫術的……”，胤禛聽了，淡笑道：“皇阿瑪那兒自然有太醫，不勞福晉操這個心。”，說着揚起缰繩便準備走。福晉着急，連忙趕上幾步，笑道：“爺說得沒錯，皇阿瑪出巡，太醫自然少不了，只是太醫畢竟是太醫，一來叫喚起來不是那般方便，二來有時候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或是想請平安脈，若是平日裏将太醫請到府上來也就罷了，這時畢竟是在路上，諸多不便。”，她見胤禛神色松動，連忙道：“況且妾身想着這一次側福晉帶了小格格出門，這幾位姑娘精通醫理，便是對小格格的飲食多加注意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胤禛聽了斥道：“不過是吃奶的娃娃，能有什麽飲食？”，心內卻想到竹星，便道：“帶上便是了。”，說着揚鞭道：“出發！”，一衆車馬浩浩蕩蕩地行走起來，福晉連忙退後幾步，柔聲道：“妾身恭送四爺！”，一邊等着車馬一輛輛從眼前過去，待得最後那輛粉色篷子的小馬車走過，福晉目送着它，眼中掠過一絲不明的光芒。

李夢上了車，一邊抱過奶娘懷中的竹星哄着，一邊不經意地問翡翠道：“方才那輛粉色篷子的小馬車你可看見了？”，翡翠點了點頭，一臉狐疑道：“前面站着的幾個姑娘，卻是面生，從未見過。”，又道：“這次爺陪龍伴駕出巡，側福晉您是唯一跟着伺候的人，若論是臨時加了什麽人，總是要往咱們這兒知會一聲的。”，李夢見她一臉疑惑，兩人眼光一撞，翡翠面色一變，忽然明白了過來，喃喃道：“除非……那是福晉安排跟着爺南巡的人……”，說到這兒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李夢擡手揚起簾子，回頭看着府門前遠遠的福晉的朱紅色身影，苦笑着道：“若是提前知會了，這會未必便能塞進這隊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