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成虞玩心不大,但一旁顯然還沒玩夠的彭澤上趕着撺掇,再玩會再玩會呗。

“回家。”男生低低的聲音傳來。

老幫菜彭哀嘆一聲,表示這弟弟白教了,跟自己不親。

嚴紊周笑着打趣,“我家的,犯不着跟你親,”說着,捏着少年後脖頸湊到自己跟前,朝他揮了揮手,“謝了!”

兩人往外走,剩下幾個美女跟個老幫菜幹看着。

老幫菜心思玲珑,立馬湊近美女身旁,“幾位小姐姐,方便一起玩會嗎?”

小姐姐回頭看他一眼,兩廂一對比,感覺不是很方便,幾人搭胳膊扭着胯走了。

彭澤:……很好,只有我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

-

玄關處,下午那些淡黃液體早已沒了。

成虞想了想,大概清楚是誰幫着收拾的,轉頭看過去,那人也正要關門,夾着門縫囑咐他早點休息。

成虞應聲,看着對面把門合了,自己這邊才關上。

盡管腳步放得很輕,可空蕩蕩的房間內,好似能聽到回音。

剛才的熱鬧散盡,落寞更顯直觀,如窗外漏進的絲縷涼風,無孔不入。

微涼的指尖無意識攀附上剛才那人捏過的後脖頸處,餘溫早已蕩然無存,妄圖借此慰藉的人,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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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一嘆,沒開燈的房間內,成虞徑直走向衛生間,那人剛囑咐他,要早些休息。

正刷牙,門鈴響了。

成虞一驚,下意識以為是他,但一想兩人剛分開,好像又不太可能。

心頭剛攀上的那點暖,随着細想,頃刻消散。

腳步有點遲疑,成虞沒問誰,透過貓眼往外看。

如果是成峰或那女人膽敢回來,他今晚定要讓他們好看!

還好……

捏緊的拳頭陡然一松,門外,老舊感應燈被那人稍重地跺了一腳才重新亮起。

面前多了個紙袋,那人遞他眼前,“忘了給你了。”

許是瞧見面前少年眼中的驚多過喜,嚴紊周笑着從紙袋中把東西拿了出來,“是本相冊,我之前看你那個相冊不是漏照片嘛,”遞到少年手中,“換個新的吧。”

這樣照片就不會意外漏出來了。

有聲謝哽在喉,想說,很想說,但突然間好像啞了,怎麽都說不出來。

嚴紊周懂,所以他推着少年趕緊回屋,“快進去了,”又叮囑遍,“早些睡,不準熬夜啊。”

少年愣愣,只感覺推的力道一下變輕,那人指尖觸到他黑T靠近胸口處,蹭了蹭。

“怎麽刷個牙還把沫子蹭衣服上了,”那人說着又用點力撚了撚,顯然沒弄幹淨,幹脆擡眼,說:“一會兒洗臉的時候記得把這塊也搓一下。”

胸口火熱,心髒突突直跳,少年愣得像個木樁。

嚴紊周啧一聲,拍了下他胸口,“聽到沒有?”

強行被喚回的大腦燒得像塊烙紅的鐵,除了往外呼呼冒氣,暫時謝絕啓動一切其他功效。

見着他同手同腳地進門,還險些撞門框上。

嚴紊周納悶地直搖頭。

看來還是得多帶這孩子出門散散心,瞧給氣的,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屋內。

少年直眉楞眼地抱着紙袋坐回自己書桌前。

走前窗戶忘關,夜裏起風,這會正呼呼往裏灌。

正冒煙的人像全然感知不到似的,只覺得熱意上湧,搔得人口幹舌燥。

過了好一會兒,一顆突突直跳的心才重新蹦回胸膛,目光彙聚處漸漸清明。

相冊?

成虞把外皮塑封拆掉。

翻了翻,還真是一本相冊。

內頁邊沿都是水彩畫,很夢幻。

他剛說什麽來着?

照片漏出來?

沒漏啊,哦,對,是漏了。

那張被他單獨拿出來忘記插回去的照片。

重新把相冊規規整整地放在書桌一角,成虞想起什麽,趕忙跳起來。

翻開外衣口袋,被餐巾紙包裹的一團東西顯露出來。

小心把外層白紙撕開,內裏粉紅漸漸顯露。

是那朵粉玫瑰。

雖然小心包裹,可惜外面幾片花瓣還是被搓揉的出現了很多道紅痕。

剛看着明明嬌豔欲滴的花,這會兒有點萎靡不振的架勢。

從客廳取過一個玻璃杯,接了點水,小心地把花枝插到杯中,成虞又往花朵上淋了點水。

這玩意怎麽能保存的更久?

-

困擾了成虞一天的問題,在周一大課間,有了眉目。

他班裏幾個女生聚到一處,正在讨論怎麽做永生花。

其中一個撺掇着下午化學課去實驗室趁老蔣不注意順點甲|醇和乙|醇出來。

另個問她,“要這些做什麽?”

那個不答,繼續道,“還得搞些聚|乙|二|醇之類的有機溶液。”

這個聽着更迷惑了。

身旁化學課代表一推眼鏡,形如柯南附體,“甲|醇和乙|醇混合液可以脫水脫色,至于聚|乙|二|醇應該是置換鮮花內部組織液并着色的。”

“嚯,老王你不愧是咱蔣胖胖的首席大弟子!”女生吃驚地一拍課代表那顆毛刺感十足的大腦袋,“這你都知道!”

三百米開外的蔣胖胖跟着面前的老王,一起打了個哆嗦。

王陽透着厚底眼鏡看過來,寒聲,“化學實驗室所有物品都會登記在冊,誰用,用了什麽,用了多少,全都有備案,”鋼筆尖抵着面前倆女生,“別想耍花招。”

女生切一聲,甩着馬尾回了座位。

一旁,剛補完作業的李北遙轉過身,盯了兩秒,有點奇怪,他兄弟怎麽在語文試卷上寫化學式?

“C2H6O?”李北遙念完,這不乙|醇麽,問,“你在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1],後面填乙|醇幹什麽?”

唐知年接話:

“嫌焦土燒得不夠旺?”

“……”

李北遙:好他媽有道理!

成虞一蓋試卷,“……你倆轉過去。”

-

另邊,嚴紊周也在他們學校,不過成虞不知道。

因為連嚴紊周自己都挺懵,他是被臨時叫過來的。

原是公司另個技術過來對接,但安裝過程中,遇到個問題,那技術是個新手,調試了幾次都不行。

本着別耽誤園丁們教育祖國花朵的時間,技術給嚴紊周去了電話,把人搖來了。

問題不複雜,之前沒調試好是因為這新手拿錯線纜了。

嚴紊周弄完,趁有時間還給老師們演示了一遍。

他們這款智控屏很好用,簡化了原先操作流程,讓學校一些“抵制”現代化的老頑固們,都漸漸松了口。

成虞他們隔壁班班主任閑着沒事,也去聽了下,正聽着,餘光瞄見什麽——

這小子怎麽看着面熟呢?

哦,想起來了。

嘿,他來這做什麽?

難道是來找他們班主任的?

顧老師環了一圈,也沒見羅星文啊。

成虞他們學校下午只安排兩節課,中間有個小自習,這會正是自習時間。

顧老師突然想到羅星文之前跟她吐槽班裏男生自習逃廁所抽煙差點被郭主任逮到的事,當即柳眉一豎。

喝了聲,“诶,那邊那個,不上自習跑這幹嘛來了!”

成虞猛地被叫,一怔,望了過去。

對上中年女人殺氣騰騰的眼,當即扭身。

這點小插曲觸動了辦公室中正給老師們演示的人。

嚴紊周擡眸,無奈角度太偏,只看到個飛奔的後腦勺。

怎麽看着……有點像他家小孩呢?

不過轉念一想,嚴紊周又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大家都穿一樣的校服,高中男生普遍高瘦,單從這匆匆一瞥的背影,很難認出是誰。

晚間自習,班長又通知了一遍,今晚要集體去學校大禮堂觀看愛國教育影片。

誰逃誰翹,抓住就扣班級分。

女班長站在講臺上環視一周,尤其往成虞他們後排的男生處盯了眼,把規章制度念得格外硬。

李北遙轉過來,“诶,咱去嗎?”

上面都還在念紀律呢,這位倒好,直接想開擺。

不過成虞無所謂,以往這種學校全體性活動,他逃得也不少。

沒吭聲。

意思是都行。

一旁唐知年照着胳膊捶了他一拳,李北遙吃痛,低低诶一聲,“你幹……”

“李北遙!這麽喜歡說,要不要請你站講臺上當着全班人的面來說!”

講臺上,羅星文站得四平八穩,緊盯這邊。

李北遙頭低得就差鑽褲|裆裏,逃跑計劃只得暫時擱淺。

因是去禮堂,不需要自帶板凳,到時間後,先從1班開始,一個班一個班地往禮堂走。

唐知年夾在隊伍中間,挺怨念看着她同桌,“都怪你,說說說,這下倒好,老羅就盯着咱仨,這還逃個毛!”

大喇叭·遙很委屈,“……”

朝着隊伍側看了眼,羅星文像是自動瞄準儀,頃刻盯了過來!

眼神含刃。

完了,更委屈了……

嘤嘤嘤。

禮堂內,好歹蹭到個靠後座位。

前方于靜叫了聲,唐知年立馬應,瞄了眼自家兩位兄弟,兩廂權衡下,兄弟當然沒紅顏重要,當即擡屁股挪了過去。

三人組中,成虞一直扮演着人狠話不多的拽哥,李北遙一癟嘴,完了,這下更無聊了。

低頭瞅見成虞書包,他問,“成,試卷帶了嗎?”

問的是他們上周月考試卷。

成虞嗯一聲。

“理綜卷借我看一下,訂幾個錯題。”

成虞低頭翻找,“不過物理部分我還沒訂,”從一堆試卷中翻出理綜卷,遞給他,“還要嗎?”

李北遙剛想說那算了,又問,“生物部分呢?”

問完又覺得自己問得真是多餘,成虞最不喜歡生物部分,因為這部分背的內容明顯多于另兩者。

所以一般校對試卷,他都是後面磨蹭得不行了,才會校對這部分。

沒成想,那邊回,“訂過了。”

“诶?”

這倒是稀奇。

李北遙接過,借着微弱燈光前後翻了翻。

還真是訂過了,不光訂正,連錯題涉及知識點在書本哪一頁都标注清楚了。

“可以啊兄弟,”李北遙贊了聲,“轉性了?”

“終于愛上我大生物了?”

目光從巨幅屏幕上撤回,成虞瞥他一眼,“你要不要?”

“要要要!”李北遙攥得死緊,低頭開始翻自己試卷。

燈光明滅間,成虞失神了幾秒。

倒也不算……轉性吧?

老羅生物一直教得挺好的……

耳邊無端蕩起個聲音,很遠很缥缈,那是成虞不經意間聽的一耳朵。

也沒刻意去記,卻偏偏入了心。

那人好像說過——“羅老師,您教的生物是我高中最喜歡的一門課。”

成虞盯着屏幕想,嗯,這玩意背起來也還好,沒那麽煩,他還……挺喜歡的。

影片過半,禮堂間人影走動愈加頻繁。

嚴肅的觀影紀律漸漸松懈下來。

其實老師們強調的那些什麽抽查啊,被抓要扣班級分啊,多半都是唬學生的。

像這種集體活動涉及到的人數太多,哪裏有老師真有精力揪着每個學生不放。

之所以要不斷強調,只是起到個給學生心理施壓的作用,讓這些蠢蠢欲動的分子們別那麽跳而已。

不過這招顯然在十六七八歲的學生間很有效果。除了那些——

早戀的。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本來能膩乎在一起的時間就短……

直到成虞身旁一群一起打球的都尿遁得差不多了,沉浸在生物知識海洋中的人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哪個男生上廁所能上這麽久?

便秘晚期麽。

“他們幹嘛去了?”

同為單身狗的李北遙同志幽幽看他一眼,想這孩子看着像是閱|女無數的渣男,其實內裏是個真純情男高,估計到現在初吻還在吧?

“上廁所去了。”李北遙決定替他兄弟守護這份美好。

誰知兄弟先反應過來了,“屁。”

手伸褲兜,手機被摸了出來。

怕有光,只敢藏在桌肚中,可摁亮後又不知道幹嘛。

我有病?

成虞失神地想。

其實是知道幹嘛的,就是……

算了,問問而已,成虞做着心理建設,影片實在太無聊了。

門邊,嚴紊周跟幾位老師道別,正準備走,瞥見什麽。

說來也奇怪,明明放眼望去,烏泱泱地坐滿了人。

又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燈光還那麽暗,站在幾米開外的人其實是很難從人堆中僅憑個模糊側影就一眼看中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這事要擱彭澤,肯定不行,但擱嚴紊周……

好像又行了?

成虞。

心底下意識叫了下他名。

凝眸看去,這孩子幹嘛呢——

好嘛,擱桌肚裏偷玩手機呢。

真應該拍下來發給他們羅老師看,把他手機沒收了,一天天的,不好好學習。

正漫無邊際想着,叮一聲,來了微信新消息。

嚴紊周低頭。

輕輕劃了下屏幕,幾個工作群和他爸的置頂下方彈出條新消息。

紅1下方赫然就是方才他要“舉報”的人。

嚴紊周:“……”

這孩子給他發什麽呢。

點進去,是個表情。

這表情嚴紊周熟,[小狗倚牆偷瞄.jpg]

這孩子好像就收藏了這一個表情,兩人幾乎每次對話的開場白,只要是這孩子先挑起,都會先以這個表情作為開端。

嚴紊周失笑。

手指懸在軟鍵盤上,正要回,又往那邊看了眼。

見少年偷偷舉起手機似乎往屏幕那拍了張。

果然,下一秒進來的新消息是張圖片。

禮堂昏暗的環境下,稍顯模糊的巨幅屏幕上放着部老片子。

嚴紊周:[喲,看電影呢?]

決定逗逗他。

立馬跟進一條,[跟誰啊?女朋友?]

那邊靜了幾秒,本是句玩笑話,嚴紊周剛想是不是自己開得太過,又突然想起之前彭澤在保齡球館無意說的話。

他弟這麽帥,又正值青春期,有個把女朋友好像也是件挺正常的事。

只是從沒聽成虞提過。

也是,自己于他而言,畢竟是大人,早戀這種事,本來就是要想方設法瞞着大人的,怎麽會跟他提呢。

新消息依然沒進來,嚴紊周擡眸看去,想看看他在幹嘛。

少年側對着他,坐得板正,好像也沒幹嘛。

那既然不回,估計是不想繼續這個敏感話題,嚴紊周剛想找補句,那邊低頭幾秒。

新消息進來了。

成虞:[沒女朋友。]

光從側面都能看出少年表情嚴峻,嚴紊周恹恹,覺得這個玩笑開得真不好。

那邊緊着又發來一條,[學校禮堂放的電影。沒跟誰一起。]

你說你逗他幹嘛呢,嚴紊周挺懊惱。

眼見又有幾個學生偷摸從後門溜出。

經過他身邊,挺緊張地看他一眼,見是位生面孔,遂放心地一溜煙跑遠了。

嚴紊周:[朝後門看。]

屏幕中正好閃過一個高亮場景,茫然看過來的那張冷白清隽面孔一瞬被照亮。

嚴紊周讀出了之前送相冊時所沒看到的喜。

滿溢在少年看清那眼中。

心跳突然空了一下,彭澤那句少年人愛意熾烈,在腦內響得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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