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靠坐床頭,背抵牆壁的人睜眼盯着天花板已經很久了。
屋內沒開燈,天色是慢慢暗下來的。
成虞記不清自己是怎麽上的樓,盡管紛争就發生在幾小時前。
見來人能制住少年,看起來比成峰管用多了。
雲天虹沒做任何停留,拉着小男孩手臂就往小區門口走。
成峰左右看了眼,最後把東西放在楊苑腳邊,快步追了過去。
被憤怒燒紅眼的少年還要再去追,掙紮間,好像肘擊到了身後人。
不明顯的一聲,那人痛得悶哼,卻沒說任何話。
成虞一下停了動作。
他搞不清現在自己是在做什麽。
像個急于尋求真相,卻正在傷害那個讓他去尋真相的因。
見他停了掙紮,嚴紊周憋在胸中的一口氣才算吐出來。
得了這點空檔,前腳走的那三位,早已上了停在小區門口的車,溜之大吉了。
楊苑該是崴了腳,她半蹲揉了下腳踝,又強撐着站直身體,想去拉成虞。
嚴紊周瞧見,想先送她上樓休息,但楊苑朝他搖了搖頭,舉起手機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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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突然來了電話,急事,她現在得回去。
嚴紊周了然,想扶她去車旁,楊苑看了眼立在他身邊的少年,沉默地搖了搖頭。
這時,一直置身事外的人終于有所行動,年輕男人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楊苑身邊,
“我送您過去吧。”
男人語氣溫和,剛才楊苑有留意到他。
要按常人,乍然瞧見這麽一出鬧劇,都會有些想一探究竟或是吃瓜瞧熱鬧的心理。
但從這年輕男人面上,除了淡然處之,楊苑沒瞧出任何多餘表情。
有些人的教養是刻進骨子裏的。
過分的熱情或冷漠其實都會成為傷人自尊的利器。
恰到好處的平常處之往往最能于無聲處安慰人。
楊苑沒再拒絕,她看得出,這人跟嚴紊周該是同公司的,要麽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任由他輕輕扶着自己手臂往小區門口走。
裴牧送完人沒再回來,隔不多會兒,嚴紊周微信響了下,該是那人告訴他,自己先回去了。
幹澀的雙眼被一片冰涼覆蓋,成虞擡手捂住了不肯閉上的眼睛。
沒有想到最後會是裴牧送他母親到車前。
更沒想到,當他緊緊攥着那人手臂跟他不斷強調,‘是剛才那個小孩推的人’‘是他’‘真的是他’時,那人只是很安靜地聽完,過後淡淡跟他說了句——
‘成虞,事情已經過去了。’
已經過去了麽?
眼前一片黑暗的人,這會才緩過勁來。
成虞後知後覺地想明白,原來在成年人的世界中辨的不是對錯。
事情已經得到解決,那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況且,退一步講,他真的能帶成淞那個小男孩去找那家人對質嗎?
即使對質了,又能怎樣呢?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推了另個七八歲的孩子,孩子沒事,另方父母也已不再追究,連嚴紊周都跟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他再做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他又不是真的想懲戒推人者,他只是……
只是……
覆在眼睫上的手無力下垂,被黑暗侵襲良久的人明白過來。
即使真是自己做的,以那人的能力大概也能幫他擺平。
他跟裴牧間差的不是一個蒼白無力的真相。
而是遇事解決問題的能力。
少年一直在心裏刻意回避的問題,這會被直面地擺到臺上。
而這或許也是他遲遲不肯向嚴紊周表露心跡的原因。
我沒能在最愛你的時候,最強大。
他是為了尋真相嗎?
他只是不想在那人眼中當個只會闖禍的小孩。
桌面嗡嗡,直到快自動挂斷,思緒游離的人才聽到這聲響動。
成虞試圖挪到桌邊,他一動,才發現腿麻了。
再去拿手機時,電話已自動挂斷。
是楊苑的來電。
成虞茫然盯着屏幕上顯示的未接提醒,直到屏幕再次暗下去。
他該把她送到車邊的。
黑暗中溢出一聲漫長的嘆息。
在一切光怪陸離的荒誕中,至少這是他今天做的最失敗的事。
打開房門,有片什麽東西掉落。
成虞愣了下,撿起。
是張便簽,上面字跡蒼勁,是成虞漸漸熟悉的筆觸。
成虞:
飯在冰箱中,吃前記得熱一下。
沒有落款,也不需要落款。
便簽被緊緊攥在手中,成虞折回屋,拿出那本字帖,盯着漸漸厚起來的臨摹紙,默了會。
房門再次輕輕閉合,從露出的一角中可以看見,剛才那張被人攥在掌心稍有褶皺的便簽,已經被抹平夾在了那本字帖中。
-
三中是有周末到校上晚自習傳統的。
臨到校門口的人又頓住了腳步,最後跟羅星文請了假。
他該去看看楊苑。
看看她腳踝處好點沒。
知道楊苑周末有在家辦公的習慣,成虞沒提前打招呼,直接回了楊家別墅。
途徑一處,成虞讓司機停了車。
金洋街。
算肅津商貿中心吧,不過在老城區。
這地成虞原不熟,但因那人辦公室就在這附近,他有時出來買東西,會刻意往這邊轉轉。
沒什麽別的目的,也沒想着能跟他偶遇,只是想看看,他工作的附近都有些什麽。
想象那人工作之餘,會去哪轉轉,中午點外賣,會選哪家店鋪。
途徑一處拐角,少年停了腳步。
從這往前望,能看到對街二樓落地窗裏的情況。
嚴紊周他們公司的公共休息區就在那一塊。
成虞沒想過能在這時看到他,畢竟是周末。
但沒想到那人還真在。
對面人影幢幢,看起來不光他在,幾乎半個公司的人都在。
想到這幾天,夜裏刷題都能聽到對門關門的聲音,成虞猜想,可能是做某個項目到了關鍵時期,才會加班這麽嚴重。
少年思想游離了會兒,再望過去,見那人站起,背對着落地窗,好像有人給他遞了杯什麽,嚴紊周接過。
成虞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猜想那人該是回了個溫和的笑。
少年在心底嘆了聲,想到之前冬夜天冷,他把脖間系的圍巾取下套在自己脖子上時,唇邊似乎也挂着這樣溫和的笑。
沒再多停留,少年轉身離開。
另邊。
剛給嚴紊周遞過美式的小文诶了聲。
為了緩解長期盯電腦造成的眼部疲勞,她站窗前往遠處眺望時,好像見到個挺眼熟的面孔。
見她一直盯着某處看,剛跟幾個女同事說笑完的彭澤溜溜達達過來,
“瞅啥呢?”
也順着她目光看了過去。
“怎麽又不見了,”小文喃喃,見是他,遂放心地嘀咕道:
“我剛才好像見着嚴技術家那個弟弟了。”
“哪呢?”彭澤一下來了精神,說起來,他也好久沒見這少年了。
隔着玻璃,小文虛虛指着剛才成虞站在地方,
“剛還站那呢,怎麽一眨眼功夫又沒了……”
小文轉身,把喝完的紙杯丢進垃圾桶中,
“好奇怪。”
彭澤又盯了會,見确實沒見着啥人,無所謂地走過去拍拍小文肩,
“這有啥,看花眼了呗,走走走,你嚴技術又要召集大家夥念經了。”
小文笑着拍了他一下,兩人走遠。
端坐沙發中的小裴總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面上沒什麽表情地摁滅屏幕。
只在臨出休息區時,回身,朝着倆人剛才嘀咕的方向看了眼。
年輕男人唇邊漸漸浮點笑意,又飛速褪了下去。
-
楊家別墅。
出了這麽個小插曲,等成虞到時,已經快9點了。
不同于老小區,這塊開門不需要鑰匙,摁個指紋就行。
少年原是沒打算驚動任何人的,正想着,如果人在,就多待會兒,如果不在,他就回去。
‘噠’的一聲,門開。
不妨與正要出門的人看個對眼。
雙方都愣了一下。
這男人面生,成虞幾乎沒見過他,正想問你是……
不久前的記憶突然回溯。
面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顯然認出了成虞,眼中訝異神色一閃而過。
他後退一步,想着先把少年讓進屋。
成虞盯着他,腳步沒動。
他想起來了——
這人是……那晚在車內給楊苑系圍巾的男人。
冷峻的臉上,鋒利眉峰漸漸蹙起。
成虞剛想開口,門後傳出個聲音——
“誰來了?”
聲音很蒼老卻透着儒雅。
是楊姥爺在問。
中年男人回身,讓出門前情況,好讓老人家能夠看清。
成虞聽他禮貌回話道:
“小虞回來了。”
他叫他小虞,只有家裏相熟的長輩才會這麽親昵的叫他。
少年人蹙起的眉峰更深,直到楊姥爺起身,笑着熱情地把他拉進了屋內。
男人該是有事,跟楊姥爺打了聲招呼,又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
那一眼中,男人眼中毫無敵意,仔細分辨其實還留着倆人一下撞見時的那點微微訝異。
男人走後,客廳中只剩一老一小,成虞沒問那男人是誰,用力掐了掐指尖,問他媽在哪?
楊姥爺指了下樓上,又問他吃飯了嗎,要招呼保姆給他熱飯。
成虞推說吃過了,陪着老人家多聊了幾句才上樓去看楊苑。
二樓。
房門半掩着。
透過門縫,成虞見卧室內只留着一盞昏黃壁燈,少年人推門動作一頓,而後輕手輕腳地側身進了屋。
女人呼吸平穩,看得出,已經入睡。
成虞愣了下。
記憶中他媽是個标準女強人,從來不會還沒到十點就上床休息。
尤其是成虞剛被接回家那幾年,他晚上害怕,經常想溜到卧室跟楊苑一起睡,但他媽總不在房內。
要麽在客廳打電話,要麽就是在書房燈下看一堆合同或是報表之類的文件。
漸漸的,成虞在嚴家養成的,睡前要跟家裏人說晚安的習慣,再也沒能有張口的場景。
腳步不自覺走近幾步。
睡夢中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穩,成虞見她眉頭很輕地蹙着,這個表情,他熟。
早些年女人生意剛起步時,她常常不自覺會流露出這個表情。
那會兒難得窩在女人懷中的小成虞很喜歡擡手幫她把眉間褶皺撫平。
如今,少年人垂落一側的手臂微動。
可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會驚動她吧。
她難得能這麽早入睡。
不打算久留,成虞轉身要走,平鋪在床頭櫃上的紙張引起了少年人的注意。
不同于普通白紙,那紙張上明顯印着個醫學影像。
聯想到之前她崴過腳。
成虞猜測該是醫院出的診斷報告,幾乎是下意識拿起,卻在看清上面顯示的圖像時,怔住了。
身後,不知何時踱步進來的老人,在成虞還沒來得及出聲前,伸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楊姥爺瞄了眼成虞手中捏的紙張,嘆了聲,用了點力,從少年手中抽出,放回了床頭櫃上。
回身示意成虞跟他出去。
安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無意識翻了下身,蹙起的眉頭稍有舒展。
只是跟她慣常所表現出的鎮定自若來看,依然顯得不安許多。
重新躺回床頭櫃的那張紙,靜靜沐浴在昏黃暖融的燈光下。
超聲醫學影像報告單上,最下方給出了四個字的診斷意見——
宮內早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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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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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