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見者有份

第29章 見者有份

“那次真是尴尬，我吃個面，錢包就被偷了，連幾塊錢的面錢都付不出，老板還不依不饒。要不是遇到你，後面就慘了。”

蘇墨說着，慢慢地回過頭，笑容中帶着一點苦澀地看向了盧一。

盧一沒有看她，只是盯着店面，帶着一絲沉痛地說：“我們一起去吃一次面吧。”

“好。”蘇墨輕輕地回應。

進入小店，郭芽新飾演的服務員立即熱情地招呼，在他們選定面食種類之後，立即端上了兩碗面。

熱氣氤氲，蘇墨和盧一，都只是安靜地在吃面，依然沒有人說一句話。

略帶沉重的琴聲，從單調的輕音，漸漸細密地鋪開，将所有人的心緒，都一點點在沉默中拉向了低谷。

終于，連面湯都喝光了，蘇墨和盧一兩個人，不得不在糾結與痛苦的沉默之中，面對彼此。

“我們真的就這樣了嗎？”盧一錯開目光，低着頭，盯着已經空空如也的面碗，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滿是沉痛的感傷。

“再也不能回頭了麽？”

他的眼神太真實，他的悵然太強烈。

有一剎那，蘇慕娥看着坐在對面的陸痕，感覺他并不是劇中的盧一，他并沒有在演戲，而是真的在問她，他們之間十幾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麽，重來一世，他們之間就再也不能回頭了麽？

她和陸痕之間的牽絆，真的是死亡就可以終結的嗎？

蘇慕娥很想說一句是，說一句肯定的答案，可是，她遲遲都無法開口。

如果真的可以終結，她就不會在今生偶然想起他的時候，心痛到無法呼吸。就不會因為害怕遇到他，而處處躲避他，就算後來撞到了一部電影裏，也在戲外一句話都不敢和他多說。

Advertisement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回頭的餘地嗎？

假如這個陸痕，是她愛過的也恨過的陸痕，她還能給他機會，重新開始嗎？

蘇慕娥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必想，就知道答案注定是否定的。

愛到遍體鱗傷，愛到心碎已成灰，她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再回頭了。更何況，是因為他，才害得兒子失去了生命，她永遠也無法原諒他。

心間的情緒動蕩不平，蘇慕娥強迫自己鎮定，按照劇本的要求，無奈地輕輕搖頭。

道具碗，卻因為她失控的力氣，突然被碰到了地上。

“啪——”

刺耳的碎裂聲響起，碗被摔成了無數碎片，低沉的琴聲亦戛然而止。

飾演服務員的郭芽新驚訝地看向她，眼神中，隐隐有一絲擔心。

按照劇本，這裏不該出現這樣會将情緒引入激化的細節。

蘇慕娥的心緒，已是十分動蕩，這一個突然的變故，更加重了她心中的壓力，讓她一剎那間，不确定要如何處理，才能将這個不該有的細節圓入情節。

琴聲忽然繼續響起，音調平靜卻如一潭死水般令人窒息。

就像如果按照劇情，有這個意外插曲，人物會有的內心情感一樣。就像，這個細節本就應該出現，這段琴聲，本就應該存在一樣。

蘇慕娥擡頭，看向彈琴的宋城。

在鋼琴的遮擋下，觀衆看不到宋城的神情，而她卻可以看到。

他沉穩地坐在那裏，手指靈活地觸在琴鍵上，鼓勵的微笑，像是一抹暖陽，穿透了她內心層層疊疊紛亂不已的情緒，讓她瞬間找到了可以依托的力量，迅速穩定了心神。

處理意外，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意外本身，就成為劇情的存在。

蘇慕娥沒有動，驚詫地看了那個碎裂在地的面碗一眼，然後，收回視線，再度沉默了下去，什麽都沒有說。

陸痕很快也确定下來，這不是蘇慕娥的臨場發揮，想要将情緒臨時推高到一個激烈的層面，而是出現了意外，立即也明白了要怎樣配合圓場。

他默默凝視那個碎裂的面碗看了幾秒鐘，而後，唇邊慢慢泛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明白了，也許，天意也是如此。”

他說完，慢慢從口袋裏拿出了十塊錢，放到了桌子上。

說了一聲“服務員，買單”，随後，最後看了沉默的蘇慕娥一眼，眼眶濕潤地離開了小面館。

琴聲繼續流淌，漸漸從一潭死水的窒息，轉向沉重的苦澀。

蘇慕娥獨坐良久，追出店面，然而盧一已經消失不見。

場景随即快速轉換。

琴聲繼續流淌，蘇慕娥三人依次快速變裝，重新登臺。

舞臺角落處的入口，顧傾遠遠地看着向蘇慕娥微笑的宋城，移向蘇慕娥的目光中，更多一分深刻的厭惡與恨意。

狠狠瞪了蘇慕娥一眼之後，顧傾恨恨地轉身離開，不想再看到她和宋城一起在臺上。

十分鐘後，演出結束，會場內響起了數倍于登臺時的熱烈掌聲。

臺下，很多女生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謝幕的宋城身上。

然而宋城的眼中，始終只有蘇慕娥一個人。

蘇慕娥感受到了他溫柔而持續的目光，輕輕地回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萬幸今天有他，才讓她能夠順利完成這個節目。

謝幕結束，退場之後，陸痕立即消失在後臺。郭芽新則忙着和蘇慕娥打聽那個面碗到底是不是意外，說着當時的驚險。

宋城悄悄走向門口，從隊友手裏接過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鮮花，微笑着走回蘇慕娥的身邊，在她轉頭向自己看過來時，從身後拿出了鮮花，為她獻上。

“祝賀你演出成功！”

五十朵香槟玫瑰，精美地包裹在一起。在宋城向蘇慕娥獻花的一瞬間，立即吸引了許多女生的注意力。

有幾個女生看到這一幕，興奮地好像自己才是被獻花的人一樣，牢牢地捂着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沒有尖叫出來。

五十朵玫瑰的花語，是“無怨無悔”。

香槟玫瑰的花語，是“愛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蘇慕娥看着動人的鮮花，心底，微微有着悸動，卻是遲遲不敢接受。

前世，宋城也曾對她說，遇到她是他最大的幸福，他無怨無悔。可是她卻無法認同。

她給他帶來的辛苦與煩擾，遠遠多過讓他體會到的快樂或幸福。

她真的，配不上讓他用這樣的花語。

“慕娥，快點接啊，宋城的胳膊都要舉酸了，這麽多人看着呢！”郭芽新在一旁，小聲地快速提醒。

蘇慕娥環視周圍，确确實實有很多人在看着，再看看宋城，正一臉期待地看着她，如果她要是不接，就太掃宋城的面子了。

深深地糾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不忍心讓宋城在這麽多人面前難堪，她輕輕抿了抿唇，還是大方地從宋城的手裏接過了香槟玫瑰，微笑着對他說了聲：“謝謝，今天也多虧了有你的幫忙。”

不過，她不能獨據這束鮮花，那會讓她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已經默許了宋城送花的心意。

她輕輕從裏面取出了一支，遞給了郭芽新，半開着玩笑說：“演出成功你也有功勞，分你一朵。”

“唉，以前收到別人送花，都是整捧塞給我，現在收到這麽多花，才給我一朵，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郭芽新故意拖着長音打趣。

“我哪有收過別人的花。”蘇慕娥手一頓，立即把遞花的手收了回來，“嫌少啊，那一朵也不給好了。”

“哎呀，開個玩笑，別這麽小氣，見者有份，快給我。”郭芽新笑着拉住她的手，就快速地将那朵花從她的手中順了出來，用一份硬紙宣傳冊小心卷好，放到了自己的包裏。

蘇慕娥和她又互相笑鬧了幾句，就和宋城一起從側門返回了會場，找到同學事先幫忙預留的位置，繼續觀看完餘下的演出。

彙演結束之後，沒過多久，就是畢業晚會的另一場重頭戲，在會場三樓小禮堂舉辦的畢業舞會。

作為畢業前最後的聚會，舞會現場不僅處處充滿了清新浪漫的情調，更在細節處，加入了一些會引人回憶的裝飾與照片。

前世參加舞會的時候，蘇慕娥并沒有對其中的細節有什麽太多的感觸。

然而，當實際已經闊別校園十幾載的蘇慕娥，再一次踏入會場的時候，看到那些在軍訓中，在四年點點滴滴的校園生活中拍攝的照片，心中，瞬間湧入了許多許多酸酸甜甜的回憶和感覺。

手臂被挽起，蘇慕娥側頭，看到如前世一樣，在舞會上一襲火紅斜肩短款禮裙的郭芽新，心頭忽然生出了許多感慨。

“芽子，我能和你跳支舞嗎？”她問得很認真。

郭芽新卻“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說得這麽認真，我差點就信了。”她說着，悄悄指了指某一個方向，眼底也同時多了一點揶揄的笑意。

蘇慕娥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已經換了一身西裝的宋城，正站在前方不遠處，和一位年長的老師交談着什麽。

他沒有穿嚴肅的傳統版型西裝，而是選擇了一身藍色的修身西裝，整體看去沉穩而不失活潑。流暢熨帖的西裝線條，也完美地勾勒出了他修長而健美的身材，令他在從容的優雅中，更多了幾分帥氣的潇灑。

在他和年長老師結束交談之後的短短時間裏，先後有許多異性主動上前邀請他跳舞，都被他微笑着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