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選擇

第70章 選擇

“可是他的粉絲不喜歡我，她們會聯合起來，給我寄一些寫滿了威脅恐吓的話語的信，會給我寄染血的東西。會跟蹤我，糾纏我。”

“這些也影響了我的事業，也讓我心存惶恐，但是我還是愛他，整個生命都像只為他燃燒一樣，瘋狂地愛着他。”

“他的家人也不喜歡我，這讓我很痛苦，但是我想，如果能夠堅持，就能夠改變這一切。”

“可是很多年過去了，什麽都沒能改變。他對我也開始變得不在意，變得敷衍，變得受不了因為和我在一起，而給他的事業帶來的影響和沖擊。”

“我們開始争執，從争執又變成了争吵，再變成劇烈地争吵。他開始不回家，開始和別的女人糾纏在一起，把我一個人丢在家裏。”

“我的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了壓抑和痛苦，慢慢地，我好像找不到快樂了，每一天都過得很麻痹。我想離開他，可是他卻又不肯放手。”

蘇慕娥說着說着，情緒就被拉進了前世那個仿佛無底洞一般的痛苦中。烏雲般無邊無際的壓抑，讓她的呼吸，仿佛都受到了抑制。

她痛苦地停頓了下來，店主大叔看着她，靜靜地微笑了一下，溫和的目光，仿佛帶着一點感同身受憐惜。

“然後呢？”他輕輕地問。

“然後？然後我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蘇慕娥苦笑了一下，前世，成熟的宋城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隐隐浮現。

“他看起來很冷酷，可是他的心卻很柔軟。我剛剛遇到他的時候，并沒有珍惜，把很多麻煩帶給了他，讓他很痛苦。但是他并不介意，他全力地保護着我，直到我慢慢地走近他的內心，我才終于知道，原來他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

“我恨後悔，我只能盡自己所能，好好地照顧他。”

蘇慕娥的雙手，慢慢地握緊了咖啡杯，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而空寂的階段，聲音都因內心的痛苦而虛浮了起來：“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以後，我覺得自己的心都空掉了。”

她擠出了一個笑容，看着店主大叔：“你知道嗎，我和我曾愛過的那個人，有一個孩子，他很可愛的。我想我可能失去了一切，但是我還有孩子，可是連孩子後來也離開了我，就因為我曾愛過的那個人。”

想到孩子的一剎那，蘇慕娥眼淚就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

她竭力抑制着眼淚，看向大叔：“您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麽嗎？曾經我以為是我經歷的這一切，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是我經歷過這一切，還是忘不掉那個人。”

“我還是會在所有可能與他有關的地方，想起和他有關的一切，想起我們的感情。”

“真的很遺憾你不能忘記他，我真的很想給你一個擁抱，讓你不要這麽痛苦。”

大叔很難過地看着她，聲音裏也有着一分不确定：“你還要再給那個男人一個機會嗎？聽起來，他給你的痛苦，遠遠多過快樂。”

“不，我想我并不想要再給他機會了。”在大叔問出來的一刻，蘇慕娥幾乎毫不猶豫地否定了。

這令她也感到有一點震驚。

曾經在心裏糾結過無數遍的選擇，沒想到，在外界的聲音問自己的時候，她的選擇會是如此地幹脆，心中否定的聲音會是如此地清晰。

大叔從紙抽裏取出了幾張紙，遞給了蘇慕娥。

“不，謝謝，我不會哭的。”蘇慕娥仰頭，逼退了就要溢出的眼淚，輕輕捏着小小的湯匙，沉默了一會兒。

大叔等她情緒冷靜了一些，才溫和地開口對她說：“孩子，你知道，我見過很多和你有相似苦惱的人。他們也忘不掉曾經愛過的人，有一些人，後來走出來了，但是有一些人，永遠掙紮在痛苦的泥淖中。”

“那些走出來的人，是怎麽做到的呢？”蘇慕娥看着大叔，有一點期待他能夠告訴自己，那些人走出痛苦的秘訣。

“适應。”大叔輕輕吐出了一個詞。

“你經歷過了，就忘不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許你會忘掉，但是你曾經那樣深愛過的一個人，一段感情，你是不會忘記的。除非你遭受了一些可怕的外力，失去記憶了，又或者是得了阿茲海默症。”

大叔微微露出一個笑容，開了一個小玩笑。

“聽我說，孩子，那些能夠從過去的感情中走出來的人，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忘記了過去的感情的，他們只是适應了那些記憶與情緒留在他們心裏的感覺，也适應了回想起來那一切要經歷的過程。然後他們就将那些過去放到一邊了，重新開始。”

适應那些情緒，放到一邊，重新開始。

蘇慕娥輕輕地拿起湯匙，又攪動了一下已經涼掉的咖啡。

也許大叔說得對，她确實無法忘記過去，而她一直糾結的地方也就在這裏。如果能夠适應這種情緒的存在，也許，她的內心會輕松很多。

給她一點時間，她應該能夠讓自己學會适應。

可是……

“真的能夠重新開始嗎？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到。”她苦笑了一下，已然和大叔說了這麽多，索性也就繼續将全部的心事說了出來。

“我遇見的那個很好很好的人，重新走進了我的生命裏。這一次，他的人生還沒有經歷從前那樣重大的變故，他溫柔而陽光，像是存在于明媚的畫作中那樣美好。”

“我對他是心動的，他對我也是心動的。可是，我不确定我是否應該和他在一起，我從前帶給他很多麻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帶給他的痛苦遠遠多于帶給他的快樂。我覺得，也許我應該守護着他，看着他找到幸福才對，而不是參與進他的人生裏。”

“你是遇到了另外一個和他的經歷很相似，也很相像的人嗎？”大叔微笑着看着她，溫和的雙眼，如同她心中理想的慈祥長者。

“如果是這樣的，如果他點燃了你的熱情，他也對你心動，那麽不要猶豫，孩子，勇敢地去追求。”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要适應過去的存在，但是不要讓他阻礙現在的你。感情的事，你不試一試，永遠都不會知道結果。而且感情不是一道只有唯一答案的數學題，沒有人能夠保證，在一起就是對的，或是錯的，一切要考你們自己去經營。你是愛他的，不是嗎？”

大叔溫和而理性的話，仿佛一道陽光，穿透了她困惑的迷霧，讓她的心，加快了跳動。

她默默地感受着這突然加快的心跳，此時此刻，這心跳是為了誰？

過去已經過去了，從前她不知道他背後的故事和隐情，所以才會平生那麽多波折。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她會竭力去避免，她在努力地珍惜，她也比從前更加成熟了，會規避前世的漩渦與風險。

重活一世，誰能說，不是老天想要再給她一個機會，重新開始？

蘇慕娥慢慢擡起頭，看向大叔，沉靜如同古井的雙眼中，逐漸生發出一絲生機盎然的光亮。

“謝謝您，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蘇慕娥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心，不再有任何負擔和阻礙。

她快速地站起來，擁抱了大叔一下，然後，快速向樓梯口走去。

“嘿，你的咖啡，不喝了嗎？”

大叔笑着向她示意了一下。

“不了，它太苦了，不再是我期待的味道。”蘇慕娥揚起了一個陽光的微笑，快步走下了樓梯。

在她下樓前一秒鐘，默默站在一樓的陸痕，先她一步，快速離開了咖啡店。

蘇慕娥從樓梯上走下來，只看到了輕微擺動的門板。

她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歷史感濃厚的小小街巷，一如她來時的模樣，然而，此刻再看到他們，她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好像小巷的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都充滿了陽光。

她快速拿出手機，撥出了宋城的號碼。

然而，提示音傳來，她才發現，她沒有開通國際漫游。

蘇慕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在附近找到一家通信公司的門店，請求對方幫忙，購買本地電話卡。

公寓。

國內時間，已經臨近淩晨十二點。宋城站在偌大的客廳中，感覺有一點空曠。

心間填滿了思念，再度撥出蘇慕娥的號碼，仍舊提示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宋城有些焦躁地撥了撥頭發，原地徘徊了兩步，走到了蘇慕娥的卧室門口，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一樣一樣看過她房間裏的東西，想象着她在房間裏的樣子，他才能夠感覺到一點點慰藉。

突然，電話響起，宋城心裏一陣驚喜。

他沒有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就立即接了起來，欣喜地說：“喂，慕娥！”

“我，我是心心，打擾你了麽？”電話的另一端，卻只傳來了張心心不确定的聲音。

心情，瞬間跌落了一大截。

然而，面對并不熟悉的人，宋城還是習慣性地保持了禮貌，“不，沒事，我還沒有休息。”